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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悠扬的音乐轻柔得如同透过层层树叶的光斑,跃动,闪亮,又随着被微风吹拂的枝叶而在在人心间摇曳不定。琴弦的颤音在空气里飞舞和回旋,拨动它的修长手指既轻巧又有力,流泻的音符如同光芒,将每个触及的人尽情笼罩。平日里吵闹拥挤、粗话连天的小酒馆陷入了奇异的沉寂,连最粗鄙的汉子们也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陶醉在这样优美动人的曲子里。
      一曲终了,他放下了手里的琴,同样听得入迷的老板娘殷勤地给他端上一杯酒。他低声谢过,啜饮了起来。
      “真好听。”鹤丸国永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吟游诗人出神。他用拇指抵着下巴,刚刚聆听时他莫名地想起了曾经那样灿烂的午后,回想起在庭院里奏响的钢琴。被深深怀恋的曾经是那样美好,存在于脑海里的记忆和眼下格格不入——这里是他曾来过一次的小旅馆,一如既往的嘈杂和脏乱,只是人少了些——然后他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三日月宗近。
      肩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金色的吸血鬼猎人的纹章从丝巾的结扣上取下了,皮甲也几乎尽数折损在发生于沼泽的战斗中。三日月宗近正在喝木杯里的麦酒,察觉到鹤丸国永的目光后,他与他视线相交。
      面前的纯血种穿着黑色的衬衫,戴着帽子,银白色散发尽量收了进去。原本只打算由三日月宗近一个人进来打探消息,顺便购买食物。他们完全没料到晚上歇脚的人里居然有一位吟游诗人,听到如此之美的音乐奏响后,等在外面的鹤丸国永站不稳了,磨磨蹭蹭地挨近小酒馆,最后拉着三日月宗近坐了下来。
      “确实是很美的乐曲。”三日月宗近放下手里的杯子。鹤丸国永低头啃起放在面前的面包,他们都要了一些食物,没让自己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的谈话内容左右都离不开那只作恶多端的吸血种——连伯爵花了大价钱和心力、拜托赏金猎人公会和教会全力支持和组织的讨伐队在沼泽也失败了。现在人人自危,生怕那个恶魔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像取走那些人的性命一样将自己轻松杀害。
      “我听说伯爵大人已经有意向王都的教廷请命,派圣刑执行队来。”三日月宗近听到这个词时瞟了鹤丸国永一眼。鹤丸国永的脸色没变,然而咀嚼的速度却是放缓了。
      “圣刑……”另外一人念出这个词的时候,语气都不免带上了几分凝重和敬意。鹤丸国永放下了面包,三日月宗近将自己的那半杯酒推到了他面前。他用左手握住杯子喝了一口,三日月宗近将手掌覆在了他摆着桌上的右手手背上。
      皮肤的温暖传递了过来,鹤丸国永将酒杯放下了,眼睛盯着桌上的裂缝和食物碎屑。旁边的人们在议论这次的罹难人数已经逼近上次的领取圣刑的那只吸血鬼杀害的数目,都在期盼教廷的答复。三日月宗近付清了钱,带着鹤丸国永出去了。小旅馆的房间早就住满了人,他们害怕夜晚在外游荡杀戮的吸血鬼。

      夜晚的森林并不安静,两人坐在地上,靠在树干上的三日月宗近将鹤丸国永抱在腿间。从这里到伯爵的领地只要半天不到,三日月宗近已经准备好了一封内容得体的求见函。
      他被鹤丸国永抓住作为人质的事一定已经四处传开,出于各种考虑,他将代表身份的徽记收了起来。今夜鹤丸国永格外安静,似乎有什么心事。三日月宗近想起了阅读过的教典里有关圣刑的那一部分:针对异端生物的最残酷的刑罚,用圣水在身体上烙下刻印,再投入圣火烧死。在他的印象里,一百年内只有一个吸血种接受了这种刑罚。因为和人类伴侣的恋爱被同村的人们无意中发现,导致对方被村民们折磨致死,尸体也按照驱魔仪式烧成灰烬。于是得知这一切的她一天之内屠光了村庄,在领受圣刑的时候至死保持笑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鹤丸国永的头靠在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上,“圣刑……我认得她,那个吸血种我到现在都记着呢。其实她是个很不错的、挺可爱的家伙,有点迷糊,可能还有点固执。感情冲动起来会做傻事,但是也没让人觉得会那样。她和她的伴侣,被她的家族反对了那么多次都没拆散;她的兄弟连死亡威胁都发出去了,那个人根本不怕。但是……”
      最终毁掉他们的打击居然来自人类一方,然后她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如此严重违背《神圣条约》的行为,即便是纯血种出面请求赦免也无济于事——更不用说她自己都放弃了求生的欲望,甘愿领受刑罚。鹤丸国永到现在都记得她站在审讯台上的表情,那是一张显示出心灵已经枯萎至死的、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与波动的脸。
      抱着他的手臂将他环得很紧,三日月宗近看着怀里的鹤丸国永:“别担心。”
      “我并不害怕那种刑罚,”他看着不远处隐隐约约由树木轮廓勾勒出的黑影,“我只是……有感而发。”
      三日月宗近侧过身子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并不长,并没有过多的情欲意味。在结束时他抵着他的额头,眸子里映出了纯血种的面容:“‘有感而发’?”
      只要稍稍抬起脸就能再度亲吻上对方。鹤丸国永闭上眼睛,双唇翕动着,说话时触到了那份柔软:“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不一样的道路,为了此生不再孤独。”
      “你害怕孤独。”三日月宗近的嘴唇也贴着他的唇。痒意让鹤丸国永微微睁开双眼,月色下三日月宗近俊美的面容如同一幅会呼吸的名画。指尖沿着他的脸颊缓缓划过,鹤丸国永吮住了他的唇瓣,用舌尖一点点轻轻舔过唇与齿,同时手臂也环上了他的脖子。
      分开的两人依偎着对方,三日月宗近捋起鹤丸国永右臂的袖子,露出了还留着圣痕残印的皮肤。他从他的指尖开始亲吻,在吻到手肘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了他的右手。鹤丸国永仰起头,笑意在脸上弥漫:“如果你的吻能消除圣痕就好了。”
      更多的吻落到了他白皙的脖子上,从下颌、喉结落到了衬衫领口的锁骨交汇处。三日月宗近撩开他白色的散发,吻上他的耳后:“我没有能消除的办法,但是,我希望它能让你忘记。”
      “那样也好,”鹤丸国永的手掌抚着三日月宗近身后依靠的树干,喃喃说道,“那样就很好了。”

      朝阳初升,烛台切光忠、太鼓钟贞宗、大俱利伽罗与一期一振来到了沼泽的边缘。空气里有很淡的血味,那是属于鹤丸国永的。
      “他们穿过了荒原!”太鼓钟贞宗看向黄沙滚滚的前方。就算留下了足迹,也早就被掩埋了。
      “体力怎么样?”烛台切光忠关切地询问大俱利伽罗。他在沼泽之心与他们分散后和人类佣兵团交手,虽然没给对方好果子吃,自身也消耗了不少。在沼泽里转悠了许久的他们终于在风的传递下接收到了他的血液的信息,会合后,几人分析了一番,都觉得鹤丸国永最有可能会去找伯爵,而烛台切光忠也正有此意。
      “还行,走吧。”大俱利伽罗的手臂将披风划拉到一边,裹住了从半截撕裂的袖子里露出的黑色纹身。烛台切光忠应了一声,四只吸血种即刻开始向荒原彼端进发。

      盎然的绿意在田野间萌发,鹤丸国永快步走在田垄上,三日月宗近牵着自己的坐骑与他并肩而行。伯爵的城堡已经近在咫尺,三日月宗近回想起不久前和一期一振来到这里的场景,百感交集。他看向了鹤丸国永:“所以说,你和他的父亲确实有一段过往。”
      昨晚他从他口里得知关于他们两个相识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的一切,鹤丸国永说完后就沉沉睡去了,而三日月宗近一夜无眠。鹤丸国永点了点头:“你先去递交求见函吧,我在这里等着……他可能不是很愿意见到我。”
      已经有仆从过来牵马照料,鹤丸国永停下了,看着三日月宗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用手压了压帽檐,确认已经把所有的头发遮挡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站在原地的他越来越觉得有种微妙的异样感萦绕在身上。于是他抬起头,准确地看向楼上的某个房间,站在窗边的伯爵与他对视了一眼,立刻拉上了窗帘。随后他手里的那份求见函被揉成纸团,扔进了壁炉的火里。
      “看来我并不受欢迎。”鹤丸国永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然而那种异样感还是没有消失,他开始用力地吸着空气。一种奇妙的、无法描述的感觉在召唤和引诱着他,这是来自于身体最深处的本能。鹤丸国永捂住口鼻摇了摇头,想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感觉晃出去。然而就如同预警一般,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就像是有什么渗透了毛孔钻进血液——同样为“血”的信息。

      “血……”

      喉咙开始干渴,獠牙迸发,眼前也蒙上了一片深沉的赤色。纯血种的本能在激荡,意志勉强压迫住了一意孤行的身体。此刻有谁在靠近他,鹤丸国永抬头看去,三日月宗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不要——”头脑里的一小块产生了类似麻痹的错觉,这是他的“猎物”。意识很自然地产生、传输和接收,唯一来得及的就是先用力推开前来扶住自己的他——鹤丸国永听到了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喊声。他只看得到自己的右手正捂住自己的左手,那上面沾染了血色。
      三日月宗近仰面倒在地上,从前胸到小腹被挠出了五道血痕。他惊异地看着跪倒在地上喘息的鹤丸国永,他的帽子已经落到了一边,银白色的头发在太阳下闪耀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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