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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被火烧的女人 ...

  •   自从从账房回来,殷莫邪虽心知图琰长老在库房里的那点猫腻,并没有伸张。现在还不是时候,弄不好只会打草惊蛇把自己迅速推入众矢之的的处境。库房那是块油腻腻的肉,染指了那块肉的绝不止仅图琰、图炽两人。但她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尚余长老也有份?他看起来并不像贪图那点儿银两的人啊,而且他支的银子都用在哪里了呢?
      殷莫邪一贯的作风就是,想不通就不想,干点别的事放松放松,说不定就突然想通了呢。
      于是,她决定下山去临边的小镇逛逛。
      血罗门所在的那座山占地广阔,下山几乎都要大半个时辰。山的北面便是繁华的长安城,殷莫邪不想去那里,怕见到那人。便往山的西南方向去了,那里离山的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小城镇。山上采购生活物资,都是从那里购进的。长安人人多眼杂,血罗门向来行事隐蔽,避免被仇家追踪到,所以连平日里买东西都去这么个小城镇。
      大概一个多时辰的脚程,殷莫邪牵着马才进了那个小镇,镇子虽小,里面却也热闹。两边路旁摆着小摊子卖着一些丝巾、木梳、香包等女子用的小物品,也有茶叶、玉坠等小玩意儿。将马拴在城门专设的马厩,那里有人专门给人看马和马车,以收取一些铜钱糊口。殷莫邪随手扔给他一锭碎银,“好好看顾我的马”,说罢,不理那人连连点头称是,便转身离开了。
      殷莫邪边走边看,只觉得眼花缭乱。她很少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悠闲的晃晃悠悠的逛街。以前大部分都是呆在山上,下山也只会是为了出任务。那时她的眼里,除了猎物,哪里还有其它。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自是没有入过她的眼。后来在山下晃荡的几年,虽是百无聊赖,却都是在客来酒楼或王府厮混,今日才真正有心到处转转。
      路旁有一家铺子,门上的匾额上刻着“富贵布庄”四个大字。殷莫邪径直走了进去,前脚刚跨进去,就有勤快的伙计上前来招呼她。
      在伙计的介绍下,殷莫邪大概了解了每种布的价格。看了一会,她让伙计找来掌柜的。殷莫邪以想和掌柜的做桩大生意为诱饵,让掌柜的开了一张清单,大概是每种布的品种、价格,以及大批购置时,能够给的优惠价格。和伙计介绍时的价格无异,可是同样品种的布在血罗门的账簿上价格却翻了两番。殷莫邪小心的收好掌柜的开的清单,许诺下次会亲自带人来购置大批布料。掌柜的这才满脸笑意的把她送了出去。
      出了布庄,殷莫邪见街上很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也有些好奇,拉住身边经过的一个人,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我们镇的吧?刘家的大少奶奶偷汉子被发现了,这不要行火刑烧死这个道德败坏的□□吗?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你别拉着我,一会去迟了就不能站在前面看了。”说罢,那人挣开殷莫邪拽住她衣袖的手,急匆匆的风也似的走了,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殷莫邪也跟着人潮走到行火刑的地方,那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殷莫邪费了很大的劲才挤了进去。只见前方一个满脸血迹,头发凌乱女人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身边围了一圈的木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站在旁边,举着火把,并没有点火,而是等着周围来看热闹的人把火场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此时已经有人无法自持的破口大骂,无非就是些“不要脸”“婊子”“□□”这些难听的字眼。骂的最凶的反而是些女人,一些看热闹的男人却是一脸的可惜,口中还念叨着“可惜”,“这么个美人就要这样被烧死了”云云,有的身边跟着女人的,听到自家男人的惋惜之词,狠狠的掐了自家男人一把,直到他疼的说不出话来,才松开手,随后,骂的更凶了。
      殷莫邪看着身边这些看客们,不禁觉得很可笑。再去看那个被绑着的女人,因为低头的动作,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殷莫邪看不到她的模样如何,但听到身边一群男人对她长相的一致好评,大概也能猜到这定是个美人胚子。倒是摆在眼前的身子身段风流,凹凸有致,该挺的地方挺,该细的地方细,看的殷莫邪一个女人都有些脸红心动了。
      举火把的老人见几乎把镇上的人都吸引过来了,才缓缓开口道:“各位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我刘家在此行家法,便是要惩治这个败坏门风的儿媳妇。不,我刘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儿媳妇,我儿子已经休了她。”老人许是觉得说这女人是自己家的人,感觉丢脸,忙又改口道。
      见大家果然安静下来听自己讲话,他又提高了声音,“这女人趁我儿子不在家,竟敢背地里偷人。还勾结奸夫伤了我儿。奸夫已被惩治。今天,就要当着众相亲们的面,让大家做个见证,同时也给一些妇人们以警示。”周围已经有人出声附和。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台上的女人却至始至终没有抬头一下,也没有出声,不辩解不挣扎。殷莫邪看着毫无反应的她,感觉她已经死了。哀莫大于心死。殷莫邪突然觉得她一定有一段故事,一段自己会感兴趣的故事。
      就这么被烧死,太可惜了不是?殷莫邪嘴角翘了翘。眼见老人手上的火把一点点朝女人身边的木柴靠近,殷莫邪纵身一跃,终于在女人身边站定。
      此时木柴已经烧了起来,火焰迅速朝着四周速蔓延,将殷莫邪和那女人围在中间。放火的老人见突然冒出来的殷莫邪,一时愣住了,也没反应过来让人灭火,只呆看着火势越烧越旺。殷莫邪抓住捆绑女人的麻绳,微用内力一震,麻绳便无力散开。没了绳索和木桩的束缚,那女人眼看就要软倒在地。殷莫邪一把提起她,将她揽在半边身子上,便提气跃起,跳过火圈,又带着她踩着看热闹的人们的肩膀,这才翻出人墙。身后反应过来的一群人急忙向二人追来。
      殷莫邪带着女人一路狂奔,才甩开了众人,终于在镇外的荒郊停了下来。
      一松开女人,她便瘫倒在地,脸贴着地面,上面已是泪痕交错。殷莫邪这才看清她的长相,确实是个美人,眉如远黛,双目含泪,殷莫邪看到都不禁心中一紧。
      一时间,只有女人啜泣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荒郊细细传开。殷莫邪只静静站在一旁,让她哭个够。
      哭了一阵,也许是苦累了,也许是眼泪已经流尽,女人终于停了下来。
      “为什么救我,不如让我死了的好。他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女人一脸悲戚。她口中的“他”,应该就是那老头口中的“奸夫”吧。
      “这世上没有谁值得你为他去死。你为自己而活,就只能为自己而死。”殷莫邪难得热心一回,开口劝慰到。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都鄙弃我,都恨我。这世上,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旁人的眼光算的了什么。很多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说他们的,你过你的。不理会,不在乎,哪里都能立足。”看到女人这般脆弱的模样,殷莫邪才发觉为何自己能像个小强一样顽强喘气儿到现在。敢情自己已经进入“唯我”的境界了。
      殷莫邪的话并非无作用。听到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端详自己的救命恩人。长相普通,眉宇间的那股傲气和坚毅却是遮掩不住的。
      “你不鄙视我?”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鄙视你?”殷莫邪反问她。
      “因为……因为,我,对丈夫不忠。”女子断断续续的说道,似乎有些难为情。
      “他对你可忠诚?”她是指她丈夫。
      “他?哼,他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府里的丫鬟、媳妇们,哪个没让他染指过。成日里在青楼厮混,夜不归宿。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对他灰心失意?”女人满脸恨意。
      “所以,你为了报复,也偷情了?”殷莫邪略有些失望,这故事没有想象的有趣。
      “不……我没想到。那时我只是对他失望而已,不愿意让他进我的房。他也乐的自在,不仅毫无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甚至把青楼女子带回府里,白日宣淫。我只恨自己遇人不淑,嫁了这么个人,却无能为力。直到……直到涛哥的出现。”说罢顿了顿,见殷莫邪并无不耐,她又讲述到,“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他一直待我很好,那时我只当自己多了个大哥哥,也十分信赖、喜欢他。后来家里给我说了这门亲事,我并没有反对。他才来向我诉诸真情,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对我抱着这样的心思。但是,我婉言拒绝了他的心意。一直以来,我对他的喜欢都只是对兄长的那种喜欢,更何况家里已给我说了亲事,我便刻意疏远他。直到出嫁那天,我都没有再见过他。出嫁后,我一直呆在夫家安守本分。对于丈夫的浪荡不忠,我也只是忍气吞声。后来他却出现在刘府,做了刘府的护院。他是为了我,才来了刘府。他听说我在刘府过的并不好,担心我,才进了刘府来帮我。渐渐的,我便也对他生了别的心思,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惜我领悟的太晚了,已经嫁做人妇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了。只是……我没想到,我终究还是害了他。我俩的事情被发现了,公公带着人乱棍将他打死。我……连他的尸首都没能安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尸首被人卷进铺盖,抬到乱葬岗去。”
      殷莫邪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她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让她自己想通。荒野上,又一次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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