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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唤春阁上,女子为祸 ...

  •   熙熙攘攘的人群把街道淤得水泄不通。
      唤春阁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该踏足的地方。方罄儿站在楼台靠着栏杆处摇摇欲坠,身着一身红衣,凄凄切切得喊着倘若温弥汜不来见她她今日便就要葬身在这风尘之地。
      “温少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是人挤人的地给温弥汜和青檀让出了一条道来。
      唤春阁里走出来一位白衣公子,青檀见了人就问他,“怎么回事?”眼含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流煜看一眼温弥汜对其微一施礼接着向青檀摇摇头,以旁人看不见的幅度微动嘴唇,传了一束音给青檀。
      “怎么会这样?”另一边的人群也让出了一条道让这开口言语间怒气冲冲的人,正是方家老爷,身后跟着两个家仆。
      昨日把自家闺女送进温家,今日便有了这么一出,若非顾及温家于他家有恩再来也有交易来往便就不只是开口责问这么简单了。
      方家的家仆凑到方老爷耳边低语几句,方老爷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先是对着楼上女人喊着让他下来,说为父的老了经不起她这般的折腾。接着他又恶狠狠地看向温弥汜,指着说昨日把女儿完好得送到他手中今日怎的就成了这样。
      “方老爷还记得定下婚期那一日,方小姐的言行举止吗?女子的心思真是一日一变啊——今日就要因为温少爷赔上性命?”
      青檀几句话便就让方老爷再说不出一个字,他再望上唤春阁楼上身姿款款摇摇欲坠的女子,“方小姐何苦如此苦苦相逼呢?”接着以旁人来不及看清的速度眸子闪过银光,温柔的笑里藏了刀子。
      【你给我记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尖锐的声音传到青檀耳畔,唯有他一人能听见。
      “她或许会死。”青檀轻声对温弥汜说道,“这次,可能救不了她。”看向温弥汜的眼神就像在询问他的意思。
      “别逞强。”
      楼台上的女子笑了,笑得凄凉,“温弥汜,是你逼死我的,是你!你为了一个男子而抛弃我这个发妻,你要被天下人耻笑,哈哈哈哈。”说着直指青檀,“你,勾引过几个男人呢?我看你就是个狐狸精。”无人察觉得,说完狐狸精三字,‘方罄儿’的眸子黯了一黯,身子摇晃得越发厉害了。
      周遭议论声四起,非议青檀不怕,但是倘若这些非议把矛头指向温弥汜,青檀眼里爆出一种非人类的凶厉。
      青檀的手被温弥汜在大庭广众之下握住,“没事的。”凶厉被融化在了那人暖暖的掌间。
      楼台上的女子纵身一跃,红衣染血面容狰狞,连眼睛都还未来得及闭上,红色的液体逐渐蔓延到围观的人群脚边,他们往后退,圈子越来越大看得人越来越多。
      原本只觉‘方罄儿’是想要宣泄不满,虽说有辱她方家颜面,只是除了青檀谁都没料到她会纵身跳下就此了结年轻的性命。
      方家小姐贞烈至此?
      唯有青檀和流煜知晓,她早已不是方罄儿。
      方家老爷悲痛得红了眼睛,上前就抓住温弥汜的衣领,“是你!是你杀了我女儿!是你,你,你……”随即方老爷因为气急攻心昏倒在地。
      方家的家仆把方老爷扶起来,青檀蹲下身子,替他把了脉,确认了没有性命之忧后看一眼流煜,流煜立刻会意派人跟着他的家仆把他送回方府。
      青檀看流煜的眼神以及之后流煜的动作分毫不少得全落入温弥汜眼里,他蹙了蹙眉,转而拉过青檀的手,“你不喜这些,我们回去。”
      “嗯。”
      -
      方罄儿坠阁,言语间与他们见过的方罄儿判若两人,确确是让人生疑。
      一路上,温弥汜却没有问青檀什么。两人各有所思,各自沉默。
      温弥汜和青檀回温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到了温府门前正见着口中哼着小曲儿的温陵南踏出温府的门。见了温弥汜他恭敬得喊了一声哥,接着脚下步子更快了些,转眼不见了人影。
      青檀和温弥汜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太过在意。
      温陵南就是如此,在温弥汜面前乖得像童养媳,待不见着温弥汜的时候他那温家少爷的架子比谁都大,平日里不管温家的生意几乎夜夜沦陷在温柔乡中难以自拔,饮酒作乐游手好闲便是他最大的本事。
      进了温家大门,温老爷身子立定,正巧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怎么回事?”想来在他们踱步回来之前已然有派去听消息的人回来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方罄儿得了失心疯才胡言乱语疯癫至此坠楼身亡的。”青檀根本不给温弥汜开口的机会,接着说话间的停顿空隙给温弥汜使了一个眼色,“失心疯的话又岂能听信?”
      过去青檀可以不在意全天下人的话,因为那时温弥汜孤身一人,如今温弥汜有了家人,他断不能因为他自己的感情而让他落下不孝之憾。
      温老爷看青檀一眼,再重新看向温弥汜,“真是如此?方小姐今早的告病也是因为这个?”
      “是。大婚那日我才向她坦言其实对她无意,想必我和青檀都伤了她她才会语出如此。”毫无破绽,语速平缓,“当日厅堂里为顾及两家颜面才言出如此,造成这样的后果是我的责任。”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几乎把他和青檀之间见不得光的感情遮掩得完美。
      他以前也是如此替他铺好前路的吗?青檀这样想着。
      从前,青檀只见过他的顺从和温柔。
      温老爷和温弥汜再互话几言,让温弥汜自己处理好这件事,说不希望这件事对温家造成太大的影响,就转身走向二姨太的房间,似乎那对他更具吸引力。
      温老爷娶了二姨太是因为听信了一个来给温老爷治病的江湖术士之言,说是再娶个女子,冲冲喜气,这病或许也就不药而愈了。那时候眼看着温老爷昏睡的时辰越来越多,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什么法子都试试,于是从很近的一座城里娶来这个生辰八字很是相合的女人。这女人年方三十八,听闻她年轻时爱过一个男人,因为那年朝廷征兵,而他家没钱贿赂官爷只好硬着头皮充了军,上了战场,一去不回。女人伤心欲绝甘愿为这个她还未嫁的男人守寡。至于她如何肯嫁入温府,按她所言便是一来是家中生活实在拮据,二来嫁给个将死之人也算是为他守了贞操。
      如今温老爷病好全了,似乎很是喜欢这个女人,也无心管太多旁的琐事。
      “如果日后遮掩不住了。”青檀看着温老爷离了他们的视线方才问温弥汜,伸手扯住温弥汜的袖子,“你也不许不要我,我没地方去啊,主人。”末了的主人二字逗笑了他自己。
      “本来今日要说的。”温弥汜手微微一抬握住了青檀的手。是青檀使了眼色他才顺着他的意来的。
      “我可不想让你能寻个理由把我给甩了。”其实他是不想他被人非议,又不能杀光那些喋喋不休嘴巴的主人。
      “不会。”温弥汜揉揉青檀的发,举止亲昵得不行。
      -
      这样似乎也不错,青檀这样想着。
      外边雨开始淅淅沥沥得下,湿气一直浸到亵衣里。
      “呐,给我念医书吧。”青檀托着腮目光仅仅锁着温弥汜,一直等到他看完了账目方才开口。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像平日里温弥汜日日给他念一样。
      “嗯?”平日里都是青檀在他耳边不断得念着医书的,“不自己念?”
      “你念吧,今日想躲懒,只听。”
      “好。”温弥汜念着枯燥的医书,字正腔圆,于青檀而言好听极了的声音。
      青檀迷离得目光都要失了焦距,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能听着他给自己念着书册真好。
      觉着温弥汜只念了一会儿便合上了医书,对他怨道“啊,再念会儿嘛,下一章,下一章。”
      “整本都念了。”
      “那再念一遍吧?”他确确是认真听着,只是没听着内容。
      “你可以歇下了。明日再念。”
      青檀凑近温弥汜的脸,对着他的唇轻轻点下,然后笑得眉眼弯弯,“恩,那睡哪边呢?”
      “里边。”温弥汜不动声色得说着在青檀听来动人的情话。
      两人盖着同一床锦被,同一个长枕。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整整百年了。这一切对青檀而言就像梦里一般。
      临了睡了,脑海里的画面切换成了唤春阁下,耳边不断重复着的那句让他记住他不会放过他。
      “以后出门都带着我去罢?”青檀睁开眼,望着天墙。
      “不。”
      “我要去,我要去。”温檀扯着温弥汜亵衣的衣袖晃着,“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你也要把你会的教给我啊,什么算账,做生意之类的?”
      “……”夜深了,雨声依旧,温弥汜什么都没说,也看不清他的形容。
      青檀的指尖有些冰凉,一边在温弥汜耳边轻轻呵气,一面以手指从温弥汜的胸前一直滑到小腹……
      “不疼了?”
      “让我一直在你身边,不许说不。”眸子里泛起淡淡的光亮,不正面回答他只下着不许温弥汜说不的命令,附上温弥汜的身子,整个人的重量都让温弥汜承着。
      温弥汜轻笑着正要做什么的时候,有声巨响,响得像像已然把温府大门给敲出了窟窿一般。
      已经开始了么?比青檀想象中来的快。
      那声巨响就像冬日里的一盆参着冰沫的水,彻底熄了屋里的春意。青檀几下重新穿好衣裳,头发也来不及束,走向巨响的来源处。
      按理说,温府即使在夜里也会有下人轮着看门,今日门边却空无一人。
      青檀蹙眉,心下有些不安,启开门,门外有个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人。
      温陵南神色惊慌,身子不住得颤颤发抖,嘴里喃着声音越来越响,“死人了……死人了……杀人了……杀人了……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过来……”说着双手还乱舞起来,他眼里布满了血丝。
      随后府里的下人和温弥汜才一个接着一个匆匆跑来,见了温陵南这般便有人走上去扶住他却都被他推开。
      “你们少爷喝多了,半夜撒酒疯,带他去洗洗,我去煮碗安神的汤药给他。”
      下人们稍稍有些迟疑,在温弥汜也点头之后方才按着青檀的意思去做了。
      “你们不要过来……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呕……”温陵南还在推拒着下人的搀扶,走几步就跌坐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走,接着吐了满身都是的秽物。
      “他怎么了?”温弥汜问青檀,温陵南从未去了唤春阁夜里还会回府的,蹊跷得很。
      “他觉得有人要杀他。”青檀垂头,碎发遮住眸子,“夜深了,你先去歇下罢。”
      “陪你煮药。”
      “恩。”青檀感觉到额前的碎发被拨弄,额间一下暖暖触感驱逐了雨带来的冷意。
      -
      翌日,满城风雨,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听闻昨日有人魂断唤春阁。那人是候家的少爷,也不常去那风月之地,一去便碰上了这种事。不过众人只觉是侯家少爷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下,少有人知道的是那日候家少爷和跟着他的姑娘两人都酒过三巡,醉得脚下都不稳了便走错了房间,成了替死鬼。温陵南则心不在酒,眼里只有那如玉的姑娘,搂着那姑娘走到原本是他定下的房门前却发现里面有人。
      按着温陵南平日的性子原是该踹开门进去把人丢出窗外,只是从门里吹来的春风让温陵南有些难耐,想着待第二日再寻他算账也成,于是转身就进了隔壁的房间,怎料这一举动救了他的小命。
      “这么说……那人原是要温陵南的命。”青檀坐在唤春阁的堂厅,边上温弥汜也在,对面坐着流煜。
      流煜的住处和唤春阁很近,所以平日里就由着流煜掌管这风月之地的盈亏。
      “恩。和那日方罄儿身子里的妖物有关。”流煜淡淡道。他昨夜什么都没察觉到,显然那妖的道行确确是高。
      “温陵南活着回来了。”流煜拦不住,唤春阁自然就不再有人拦得住那妖,青檀说完余光看向温弥汜。他本不愿带温弥汜一起来,毕竟他只是凡胎□□……
      “程旭说是夜里起来解手,走过那间房的时候被糊了一口鼻的血腥味,吓得叫了起来。”不用流煜接着说,想来程旭一叫,流煜便也就察觉了。
      听到此处,温弥汜眉间微动。
      其实那一日青檀把那妖逼出方罄儿身子的时候也察觉到了,那妖原身是只狐狸,而且是一只公狐狸。怪就怪在他举止神情间充斥满了阴柔,寻着容器也寻的是方罄儿这种女子。
      “衙门来了人的,这几日这里不再迎客。”流煜接着说,“我想他是藏在了那些个女人间罢。”
      倘若那妖有心瞒着,青檀也毫无办法,毕竟他还……
      青檀蹙紧了眉,心下正在为难如何做,唤春阁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流煜还未看来人,就抬手挥了挥,“今日不开张,门外贴着的,没看见?”
      “见了,我来收妖。”冷清的声音,一身道士打扮,和那青风观里的刘道士一个腔调,只有样子年轻些。
      “你不行。”青檀嗤笑着抬眼看那人,看清那人的长相后,眼里的嘲弄意味全被讶异代替了去。
      再看看流煜,他已然整个人都怔住了,死死盯着那小道士,既不是那小道士脸上生出了花也并非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除了那一身除尘气息外他也就长相平平。
      小道士被流煜看得有些尴尬,向他点点头,“在下忘尘,家师让我来除妖。不知温老爷身子可好些了?”后面一句是问温弥汜的。
      “已然好了,多谢他挂念。”
      忘尘略微惊讶一下,想不得温老爷的病能好了。
      流煜还和方才一样,那个动作那个眼神,屏住的呼气都未重新开始。
      青檀倒是缓过来了,“你师傅怎的不来?依我看就是你和你师傅联手也不是那妖怪的对手。”语气嚣张得很,“连是否有妖气都见不出来的你,可是来送命的?”
      忘尘眸子一黯,“要是我不幸葬身于此,还劳烦温少爷告知家师一声……好替我收尸。”这一切的罪孽终究是由他而起。
      “不可能……”流煜手在桌子上一搭,站起来,眼里灼灼得仿佛要煅烧了他眼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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