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黄泉开客栈》西风锦

8、男狐（四）

　　林子里刀光剑影了好一阵子，砍柴的男人躲得远远的也不敢进入那片竹林。

　　沈越闻着血腥味一路追踪至此，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沈越停住脚步，手里的盲杖在四周敲了敲，有东西挡住了盲杖。顺着盲杖蹲下身检查着地上的妖尸。

　　“这些妖都是被符咒封住了妖力，然后一剑封喉，剑术极其狠毒，每一具妖尸都没了心和妖元。”卷轴里百里昭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心寒胆碎。

　　沈越蹙眉深思：“到底是谁这么狠毒，杀了还要挖心剖去妖元。”

　　纪长安顿下身检查了一番，不止，这些妖还被吸取了精魄，肯定是有人修炼邪祟的功夫没差了。“还真是狠毒至极啊！”他如是说。

　　“万魂蛊！”

　　听到流砚突然说出一个名字，纪长安起身正巧撞上流砚神情恍惚，双眉紧皱，好似很震惊，纪长安疑惑不解，“怎么了，什么是万魂蛊？”

　　流砚还没回答，沈越也跟着说道：“是不是万魂蛊？”

　　纪长安一愣，他也知道万魂蛊，唯独自己不知么？

　　“那不是失传已久的邪术么？”百里昭道，“你是说有人修炼魔界邪术？”

　　沈越神情紧绷，“旧时我在家族的卷宗上看见过，洪荒时期魔界至尊魔罗闭关以万人万妖万鬼之心脏精元修炼万魂蛊术，习成此术可六合八荒，唯我独尊，后来魔罗被其他三界覆灭之后，他的万魂蛊也跟着失传了。”

　　百里昭吞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万魂蛊又重现世了”

　　沈越摇头否认，“不可能，一万多年前的事，谁会知道，也不会有人跑到一万年前修习万魂蛊啊，肯定不会的。”

　　百里昭道：“或许魔罗没死呢？又或许他的弟子私藏了万魂蛊呢，这不好说啊！”

　　沈越沉沉道：“若真如此，那将又是一场浩劫。”

　　纪长安一脸懵，这魔罗到底是何许人物，这么厉害？“万魂蛊到底是什么东西，魔界不是与其他五界老死不相往来么，这个神乎其神的魔罗是什么人？”他注视着丢神的流砚，心道：如果连流砚都感到恐惧，那么这个魔罗不容小觑。

　　当纪长安正寻思等回了酆都城翻翻生死簿的时候，恢复以往淡然的流砚云淡风轻地道：“故事只能是故事，听听罢了，不可当真。”

　　纪长安一愣，此时的流砚还是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甚至一时间以为刚才丢神的流砚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

　　“这些妖有的才刚修炼成人形。”卷轴里百里昭看的寒心酸鼻，“最近这里的好多山林里到处都布满了黄符阵，许多妖怪惨遭毒手，他们涉世不深，最容易落入陷阱，我不知道设下黄符阵的人到底是谁，但心之狠毒，昭然可见。”

　　沈越并不知道昨夜的天雷劫并不是百里昭在渡天劫，而是为了躲黄符阵，错被天雷误伤。

　　这些妖怪虽然已经死了，但就这样抛尸荒野，实在是可怜，纪长安见沈越拂袖一挥，满地妖尸骤然不见。他心底里倒是对这个做事周到的小道士有点欣赏了。

　　卷轴里的百里昭很是惊奇，“你把他们都弄哪里去了？”

　　沈越道：“我不懂你们妖族是何规矩，便用了我们人族的方法，入土为安。”

　　百里昭倒很是意外，“真没想到你这倒是还善良的。”

　　沈越语气淡然，“我虽为猎妖师，但也不是看见妖怪不分青红皂白就格杀勿论的。”

　　百里昭很是不服的噘嘴，小声嘟囔：“不知是谁说过恨不得要把所有妖都收了。”

　　沈越没有理百里昭，拄着盲杖继续走。

　　卷轴里侧身躺着的百里昭，单手托腮看着外面，“你去哪儿？找凶手吗？你要是能为这些惨死的妖申冤，我，我真的很佩服你哎。”

　　“等会子再说。”沈越冷声道。

　　百里昭有些沮丧，“哦。”

　　“还不是你昨日气我的。”沈越停了好一会子才开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弄得百里昭一懵。“你说什么？”

　　沈越没再说话，百里昭本来还以为莫名其妙，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原来是被他听去了，顿时觉得好笑，便打趣：“那我不气你了，我给你道歉赔不是，你把我放出来呗。”

　　沈越冷冷回道：“不可能。”

　　百里昭止不住的笑场，沈越的眼睛刚敷了药，所以缠着白布条，看上去还真像个瞎子。

　　纪长安和流砚跟着他们二人来至一处小村庄，沈越到农户家里讨了些茶水吃，端着的茶碗瞬间就不见了，卷轴里的百里昭身旁多了一碗茶。

　　“嘿，多谢了。”百里昭确实口渴了，他本来还抱怨这道士是不吃饭的么，从昨晚到现在可是给了这一碗茶水。

　　百里昭说道：“你直接把我放出去不就好了，还省的你消耗灵力给我端茶送水的，我哪里承受得起。”

　　沈越道：“我说了，十日之后你若还活着，我自会放你出来。”

　　纪长安轻呵，只怕十日之后这只小狐狸未必能全身而退。

　　百里昭被他这股子执拗劲气的头疼，还是不断赔笑脸，“道长，你这是何必呢，你我人妖有别，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就好了么，我保证绝对不来招惹你，你就当没见过我，皆大欢喜啊。”

　　沈越冷冷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道长你就行行好，放我走吧，啊。”卷轴里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热了，百里昭扯开了衣裳，莫不是这卷轴开始发力了，再不出去，可真要死在这里了。

　　“道长，我承认我是吓唬过人，但是我真的没有杀过人，你要不相信，你把我送回涂山，我再也不出来这总行了吧。”

　　纪长安倒是颇为惊奇，狐狸精他见过不少，他还没见过活着的涂山狐呢，涂山一族神秘隐居，自成一派，想见个正宗的涂山狐狸精可非易事。他鄙夷地望着卷轴里的百里昭，“又招摇撞骗的吧！”

　　流砚道；“不会，装作涂山狐的狐狸虽然不为少数，但是百里昭自有与众不同之处，他可以与自己的死对头相谈甚欢，就表明他此身修养承于何处。”

　　纪长安摸着下颚，打趣：“还是三哥看得仔细。”

　　流砚低眸注视着纪长安，他也只有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叫他一声‘三哥’。

　　沈越微微一惊，“你是涂山狐一族？”

　　“对啊，对啊，我是涂山狐，真的。”百里昭点头，这一点他可没说谎。

　　“涂山狐一族万年来受神明庇佑，早已与世隔绝，跳出三界之外。你怎么来凡界的，就算你属于涂山一族，莫不是触犯了涂山万年来的法规？”

　　百里昭一时为难，“这说来话长了，总之我真的是涂山的。”

　　“那就等十日以后，你若还活着，我会送你回涂山。”沈越一笑，喝完茶碗里的水，留了些碎银子给农户，拿起行囊上路。

　　“老哥，给点水喝。”一黄袍道人手持拂尘站在篱笆门口笑着招呼正在种菜的农户。

　　农户拍拍手上的泥，在围裙上蹭了蹭跑去开门。“今儿真是奇怪，又来一个讨水喝的道士。”

　　黄袍道人走到沈越身旁上下仔细审视了他一番后，看他眼睛上蒙着白布条还抬手试探了几下，突然眼前一亮，视线被沈越脖子上的金卷轴吸引，看沈越看不见悄悄伸出了手。

　　纪长安唾道：“这人看着就带着一脸的奸相，果然图谋不轨。”

　　卷轴里的百里昭站起身，这人满脸写着一个‘坏’字，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本想提醒一下沈越提防一下这个人，谁知沈越抬手挡住了快要伸向自己脖子的手，只听他冷声道：“有事吗？”

　　黄袍道人才拱手笑着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同行，真是有缘，贫道五行，敢问小道长是自何方来，到何处去？”

　　沈越一听对方也是猎妖师便好声好气道：“在下沈越，一路云游四方，居无定所。”

　　黄袍道人诧异，“金陵的沈家庄，修真门派中誉满天下的第二山庄？”

　　百里昭一愣，这人是来探底的啊，打探这么清楚准没好事。

　　沈越一笑，摇头否认，“不，在下独来独去，并不来自金陵。”

　　五行看了眼沈越脖子上挂着的卷轴，面露诡笑，“哦，沈道长年纪轻轻就自成一派，后生可畏啊。”

　　沈越道：“岂敢，只是一个人惯了，让道长见笑了。”

　　五行故意试探，“沈道长可听说这村子里不太平啊……听说有妖怪多次袭人，道长还是多去村子里看看，没准还能遇上什么妖怪。”

　　百里昭心里冷笑，有妖怪你怎么不去捉，还有空跑来煽动别人，准没安好心。

　　沈越道：“是吗，我不会让这些作恶多端的妖孽出来害人的。”

　　说完他拱手，“在下匆忙赶路，不能与道长把酒交谈，若再能相见，在下定要和道长好好切磋，就此告辞了。”

　　五行笑着道：“不送。”

　　沈越手扶着盲杖刚走了几步，身后的五行故意喊道：“沈道长小心脚下。”见沈越停了脚，五行又道：“你的右腿边是好路。”

　　百里昭看到沈越走的才是正经好路，这五行指的地方分明是个水洼。

　　沈越朝着声音的方向鞠了一躬，“多谢了。”白鞋子踏入泥水里，脚下一滑，沈越身子明显一歪，本能的撑着盲杖的手抓紧了盲杖，才站稳了脚。

　　后面的五行又喊道，这次他的声音带了些讥讽，“哦，我说错了，是左腿边，瞧瞧我人老了不中用，左右不分了，沈道长不见怪吧。”

　　沈越倒是好脾气，“不碍事，是我自己的眼睛不方便，多谢道长指路。”

　　离开了农户家里，百里昭可憋不住了，没好气的问：“你干嘛谢他，他分明是在捉弄你。”

　　沈越道：“本就萍水相逢，我何故与他起不必要的争执。”

　　百里昭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抓他进金卷轴的沈越吗？“他害你差点摔倒唉，你鞋子都脏了。”

　　沈越无关紧要地道：“我这不是没摔倒么，鞋子脏了擦擦就好了，再说，我一天走那么多路，鞋子脏了也在所难免。”

　　“呵，你对他还真是包容。”百里昭哭笑不得，又不耐烦的吐槽，“你这么好，怎么不放我出去？”

　　沈越摇头叹道，“你又来了。”

　　百里昭突然打趣：“你刚才难得机灵一回？”

　　沈越想起他是在说第二山庄一事，笑了笑解释：“我是在刀尖上混日子，得罪的不止是妖类，有的人比妖还要恶毒，让人防不胜防，如果我随便就自报家门，岂不是为山庄招惹不必要的祸端。”

　　百里昭眨着眼睛问：“那你就不怕我吗？”

　　沈越又轻松一笑，“倘若你有二心，就不会活着出卷轴，若你出了卷轴，你便不会。”

　　“切！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白雾里的百里昭打了个喷嚏，本来这里面还是热乎乎的，突然就冷了，他揉了揉鼻子，好心提醒：“那个老道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信他，他要你去村子里，肯定是设计好了陷阱等着你去跳。”

　　沈越淡淡道：“我与他并不相识，他为何要害我，是你平日里做了坏事心虚吧。”

　　百里昭甩手，冷哼一声：“爱信不信，你要是死了，可别怪我！还有，临死前得先把我放出来，我可不想被你连累。”

　　沈越也没生气，还是说着那句话，“放心，十日之后，我……”

　　“行行行，行了……一句话说起来还没完了。”冷的缩成一团的百里昭听的不耐烦，捂住了耳朵。

　　纪长安也对这两个人了解的差不多了，沈越心地纯善，虽然难得，可也不免让人心生不轨。这小狐狸百里昭倒是补了沈越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