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如梦水东流》澜野

8、第八章 泊秦阁

　　在林秀安不分昼夜的督促下，十天之内，玉秀坊对面的宅子就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座阁楼。包工头哀声哉道要求加工钱，被林秀安的泼皮无赖不了了之。

　　“九爷可想好了名字？”璞玉见人抬着匾额来，问道。

　　“当然。”林秀安笑的开怀，朗声道，“笔墨伺候。”众人好奇的望着林秀安挽起衣袖，执起狼嚎，狠狠的戳在墨研里，没有一丝停顿，行云流水般挥洒下三个大字。

　　泊秦阁。

　　“薄情阁？”棋知微执子的手停在半空，莞尔一笑，“这老板看来是不想做生意了。”白子落地，叶琉苏微微一笑，紧接着落下黑子，叹气道：“又输了，知微的棋艺果真狡诈多变。”

　　“权当坊主夸我。”棋知微边收着棋子边道，“再来一局？我让你十子可行？”

　　“我曾听闻南安御棋俯首有一徒弟，棋艺堪称绝顶，不知知微可想与此人一较高下？”叶琉苏起身道。

　　“略有听闻，”棋知微见她一脸笑意，便问道，“坊主可是知道此人在何处？”

　　“你方才自己不是说了么？”叶琉苏笑意更盛，“正是泊秦阁。”

　　“坊主要去泊秦阁？”一旁原本看棋看睡过去的书春秋立马来了精神，“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

　　“都开到对门口来了，坊主自然要去瞧瞧，到底是何方圣神，敢与玉秀坊为敌。”九隐娘也道。

　　筝容自是没想到才开阁不一会儿，就有客人登门。想来也可能是林秀安拉来捧场子的那些狐朋狗友，迎客的老鸨是昔日红极蜀中一时，被先皇赐为金楼花魁的董红绡。虽年过三旬，为人却是老道，且心思滑润。

　　董红绡自是认得叶琉苏，当下盈盈一拜，道：“原是叶坊主，待奴家通报一声。坊主即在这前厅稍等片刻。”

　　叶琉苏谢过，领着众人在前厅等候，四处打量间，心下不禁赞叹一声，这阁楼虽不宽敞，却处处精致，想来不论是家具摆设，还是装饰皆出自名师之手。这老板可真是好大的手笔，敢开在她玉秀坊正对面，果然绝非等闲之辈。

　　“哦？都来了？”林秀安从案桌上探出头来。

　　董红绡点点头，笑道：“九爷，奴家这双眼睛可从未看错过，叶琉苏带着八绝都来了。”

　　“好好好。”林秀安喜上眉梢，也不知她喜从何来，筝容等人听了倒是一阵担忧，前些日子自家九爷就得罪了人家，今日还把阁楼大大方方的开在玉秀坊对面，岂不是明摆了告诉叶琉苏，我们就是来挑事儿的。

　　“九爷还是不要下去了，让璞玉怀亦去应付应付。”筝容道。

　　“为何？”林秀安看了她一眼，摆弄着手里的盒子，“我等的就是她来，哪有不见的道理？”

　　“这生意日后若是要做下去，少不得要见面，总不能一直躲着。”醉窈拎着酒壶，不以为意的笑道。

　　“还是窈姐姐懂事。”林秀安将手里的盒子交到筝容手里，“走走走，都随本公子下去，咱们也会会那八绝去，看看她们本事究竟如何。”

　　“九爷，这是什么？”筝容托着盒子，桃花木雕着一只飞天凤凰。

　　“礼物。”林秀安拍了拍盒子，嘴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听得二楼响动，厅堂内的叶琉苏等人抬头朝这边望来，在瞧见为首的林秀安时，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五花八门，煞是好看。

　　“又是你这无赖。”琴归晚温怒道，只感觉这几日的修身养性毫无用处，一见到林秀安就压制不住心中怒气。

　　林秀安笑的格外温和，对众人作揖道：“多日不见，各位姑娘竟还记得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两方人各自站定，均是绝代风华的佳人，此等场景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泊秦阁的下人们都躲在后厅，各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看来九爷好女风的传闻果真不假。”九隐娘方才就把林秀安身后的八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各个容貌不俗，且姿态得体，那气质一瞧便是从深闺大院里养出来的。

　　叶琉苏上前一步，看着林秀安，忽的一拜道：“小女子叶琉苏，见过九公主。”

　　棋知微等人皆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忙跟着叶琉苏一同行礼，林秀安仍是一脸笑容，托了叶琉苏的手道：“坊主不必多礼，在宫外我是九爷，不是什么劳什子公主。”

　　“闻言九公主用兵如神，一身武艺可于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军主帅首级，不想，”叶琉苏说着浅然一笑，“竟是这般瘦弱的小女子，果真传闻不如一见，流苏佩服的紧。”

　　“叶坊主口齿好生伶俐。”清渠性子几人中最是温和，可叶琉苏话说的太过明显，纵是她也忍不住出言护主。

　　林秀安抬手一止，道：“叶坊主谬赞，在下不过赢了几场胜仗而已，都是将士们的功劳，我不过占了个名声的便宜。如今倒要仰仗叶坊主，给我这小小阁楼一方庇护。”

　　“你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流苏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何来的庇护？”叶琉苏不惧林秀安的目光，与之对视。

　　林秀安低头一思索，笑道：“甚是有理，那不若，便由在下庇护叶坊主可好？”

　　“那倒不必，我玉秀坊自有生存之道，倘若有九爷关照，那岂不是告知天下人这玉秀坊乃是九爷的囊中物，我姐妹等人何来自由之身？”

　　林秀安眸子一亮，哈哈大笑，叶琉苏也不再多言，只以笑容相对。

　　玉秀坊众人脸上均带了笑意，这场对峙下来，显是叶琉苏技高一筹，对于林秀安她们自是惹不起，但最好也能与之互不相扰，井水不犯河水。可瞧见泊秦阁的人，似也不恼，更奇怪的是，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首日开阁，叶坊主便亲自登门拜访，真真令小店蓬荜生辉，何况上次本公子还欠着债，这便一并还了。”说罢，林秀安就闪电般的伸出手，直往叶琉苏身上探去。

　　叶琉苏似是早有防备，足尖一点，身形飘逸往一旁躲去。林秀安步伐一动，硬生生改了方向又朝叶琉苏抓去。叶琉苏急停脚步，纵身一跃，霎时腾空而起。忽的觉眼前一晃，林秀安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且一手抓住了她的肩头。

　　叶琉苏暗自惊心，这九公主的功夫果真不是吹嘘，且身法诡异的紧。当下也放弃了挣扎的意思，由得林秀安揽了腰肢，托着她落地。哪知林秀安兀地就扯去了她的外衫。

　　“啊！”

　　叶琉苏只见林秀安嘴角微微翘起，又是一副痞子的无赖相，伸手想推开她，忽觉一物落在了肩头。拿眼瞧去，只见一件薄如蝉翼的水色外衫套在了身上。林秀安也不过多停留，待叶琉苏站直，便抽身而去。

　　“小流苏穿着，方不负此衣。”林秀安满意道。

　　“你这人！”琴归晚刚要上前，就被叶琉苏拦住，“坊主！”

　　“此衣乃柔然镇国宝之一，以天蚕丝为主料，三百六十一道工序，再在寒冰魄中炼制十年才得以制成，此衣有价无市。”叶琉苏抚摸着衣料，一阵清凉之意由指尖贯通全身，“这是北凉昔年曾上贡于柔然匈奴王之宝，柔然三公主都不曾求得，九爷是怎得来的？”

　　“不过是与柔然王子掷骰子赢来的，没什么好稀奇的，”林秀安不以为然道，“我府上的宝物可多的是，倒是小流苏知道的不少呀。”

　　叶琉苏莞尔一笑，道：“九爷就不怕，我回去就烧了？”

　　林秀安左眼一眨，笑道：“此物是不惧火焰的，方才才夸你，怎就犯起傻来了？”说罢，随手拿过一桌台上的蜡烛，就往叶琉苏身上丢去。众人大惊失色，哪知蜡烛火碰上那件衣衫却径自灭了。

　　“这等宝物，流苏怕是受不起。”说罢，叶琉苏就要脱下。

　　林秀安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就扣住了叶琉苏的手，笑道：“这怎么行，我大兴土木建了这泊秦阁，已是身无分文，就只有些宝贝傍身，小流苏若是不收下，难不成要本公子以身相许？”

　　叶琉苏挣脱了两下，奈何林秀安看似瘦弱，手劲却奇大，心下这才明白了方才泊秦阁一众人等看好戏的神情。这九爷就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只得怪自己大意了。

　　“流苏不好女风，还望九爷自重。”玉秀坊众人瞧得叶琉苏动了怒，均上前一步，盯着林秀安。

　　林秀安眼珠一转，笑道：“听闻你的剑舞千金不换，只为一人而舞？”叶琉苏看着她不言，只见林秀安笑意更盛，“那人，必定是我。”

　　林秀安手下一松，叶琉苏便挣脱了开去，眼中怒意灼灼，却微笑道：“我的意中人，不以权贵弄人，不以万金欺民，胸怀天下，万民敬仰，可平八方战乱，能护家族平安，最重要的是，只心属一人，叶琉苏只为此一人舞。”

　　叶琉苏走进林一步，看着林秀安道：“你，不是。”

　　林秀安垂目一笑，“红绡姑娘，送客。”

　　小流苏，你我，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