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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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衿本是站在树下等萧君安，等得有些无聊，摆弄着树叶兀自发着呆。此时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心中一惊，整个人向前跳了一步，转身向始作俑者看去。
是个未曾谋面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穿着青色长衫，布料纹饰都很普通。许是他身材瘦削的缘故，那长衫并不合身，袖子又长又宽，几乎将他的手全然掩住。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病怏怏的，似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
穆子衿粗粗打量了对方，此时才想起来他刚才的问话，不免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个姑娘？”
“吓到姑娘还真是失礼，是在下唐突了，”对方向着穆子衿歉然地笑了笑，“姑娘腰间玉佩虽然普通，但系法是一般女儿家常用的双蝶结。”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病得久了，只这眼力比常人稍好了些。”
见着这人端持有礼又弱不禁风的模样，穆子衿原本的戒心稍稍减了些，语气温和地问道，“公子叫我何事？”
“敢问姑娘近日可是受过重伤？我瞧着姑娘气虚血亏，是大病未愈之征。”
“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夫？”
“久病成医罢了，”那人自嘲般轻叹着，又诚恳地向着穆子衿说道，“我劝姑娘还是多加休养，若是落下病根，怕是有损阳寿。”
穆子衿向来不知如何处理这陌生的善意，不自觉地又摆弄起手中的树叶，“多谢你的劝告，只是我有要事在身，时不我待。”
“我闲时常做些药囊，送给姑娘一个也算是积德行善。”说着就伸手从怀中取出药囊递给穆子衿。
穆子衿伸手接过，轻嗅了一下，都是惯常用的药材，并无异样，便道谢收下了。
“姑娘可知，此处是大理寺的后门。关押重犯的要地，平民百姓可不能晚间在此逗留。”
“我自然是知道的。”
“难不成姑娘的要事就与这大理寺有关？”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穆子衿自然没有错过对方言语间的探究之意，以进为退道，“那不知公子在此处又是有何事？”
对方闻言竟轻声笑了出来，缓步从树下向着穆子衿走来。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穆子衿此时才看清对方的脸。他长得很清秀，整个人泛着一种病态的美。只那双眼睛，清澈平静，犹如深海的漩涡，有种莫名的引力。
“是我多事了。我叫顾璟，姑娘后会有期。”
那人在小路上渐行渐远，背影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穆子衿瞧着那背影，莫名生出了些许熟悉感，似是故人。只是她这细微的想法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打消。她瞧见萧君安远远地走来，身边似乎跟着沈良。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穆子衿上前迎了迎，向着萧君安故意埋怨道，“三皇子真让人好等。”
“临时有些事耽搁了。”
萧君安语气很冷淡，面色也绷得紧。穆子衿心知他定有要事，收了打趣的心思，转而问起了正事，“怎么不见仵作？”
“让人在大理寺里候着了。”
穆子衿再不多话，跟着萧君安从后门进了大理寺。绕过几个长廊，才到了大理寺的牢房，这向来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守卫算森严，只穆子衿粗略看去，已见着十几个卫兵当值。
其余地方就冷清得多，自他们从后门进来，除了给他们开门的当值差役，未见到半个人影。
一般犯人的尸体早就扔到郊外的乱葬岗了，只这刺客身份特殊，尸体便多留了几日。若是尸体放在牢房多有不便，便被放在了牢房附近的一间小屋里。
萧君安用眼神向着沈良示意，沈良伸手将屋门推开，一股尸臭味扑面而来，算不上浓重。应是仵作先前已烧过苍术皂角的缘故。
穆子衿从荷包中拿出姜片，放入口中含着，径直走进了屋子。仵作和萧君安也跟着进了屋。穆子衿瞧了一眼那尸体的脸，正是那日她碰上的第一个刺客。她细细地看了一遍尸体，有些交错的鞭痕，应是审讯时造成的。除此之外，并无明显伤口。
穆子衿站得远了些，向着仵作问道，“敢问仵作的论断？”
“死者背部有多处伤口，应是鞭打所致，伤口虽深，却未伤及筋骨经脉。腹部腿部有多处淤青，应是与人打斗所致，不足以毙命。死者死前曾有痉挛现象，用银针插入心脏后发黑，应是砒/霜中毒死亡。”
“砒/霜？他这砒/霜从何而来？”穆子衿疑惑的看向萧君安。
“想来是搜查得不仔细，他身上偷偷藏了毒。”
穆子衿又看了一眼尸体，手腕脚腕上有明显的勒痕，“他手脚都被勒住，是如何吃了那毒/药？”
“他之前手脚都是被铁铐锁住，吊在刑架上拷问，中间他假意经不住打说是肯松口。审讯的人将他吊着的手放了下来，想来就是在那时候。”
“他曾假意松口？之后呢？”
“之后意图袭击审讯的人逃跑，没有成功。失败之后他便破口大骂，将审讯人激怒后被暴打一顿，吊得更紧实了些。”
这人是逃跑不成再吞毒？穆子衿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经意间瞥到尸体略显佝偻的背部，蓦地灵光一闪。她忙大步走到尸体旁边，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带上手套摸了摸尸体的颈部，果不其然。
穆子衿又将随身带的银针插入尸体的手指，片刻后拔出，又换了一个插入脚趾。她收起了手中的银针，转过身来向着萧君安说道，“我知道了。”
萧君安看着穆子衿眼中泛起的光亮，不自觉走进几步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这人是死于中毒，但不是死于砒/霜。”
“何以见得？”仵作和萧君安同时问道。
“我之前就觉得他吞毒的时机很奇怪，为何偏偏是在意图逃跑之后。此时我却明白了，他根本没想过要逃跑，他是要掩盖自杀的毒药是什么。死前身体有痉挛症状，心脏用银针试发黑，都是他想故意让我们认为，他死于砒/霜。”
“那他死于什么？”
“牵机药。”穆子衿将手中银针举起给萧君安和仵作看，那银针已然变黑。
她接着说道，“牵机药与砒/霜都会使死者死前痉挛，但若是死于砒/霜，我用银针试他的手指脚趾不会变黑。而他死前故意激怒审讯的人，就是为了让审讯人将他吊得更紧，防止牵机药发作时，他的身体会佝偻到头脚相碰。他虽避免了状若牵机，却避免不了背部略显佝偻。另外，他颈部比起其他部位僵硬得快，也是牵机药所引发。”
仵作闻言上前检查了遍尸体，果然如她所言，分毫不差。他朝着穆子衿拱了拱手，“是在下才疏学浅。”
萧君安也对穆子衿多加赞赏，“子衿你真是让人惊喜。”
“不敢当，只是运气好。”
尸体已经看完，几人走出了这房间，并将房门关好。仵作给萧君安行了礼便自行离开。穆子衿随着萧君安到了大理寺的东耳房，这原是放陈年案籍卷宗的地方。萧君安被特派负责刺客一案，大理寺特意临时为他整理出来，歇脚处理公务用。
穆子衿跟着萧君安进了东耳房，沈良则在外面守着。
萧君安也不遮掩，直接向着穆子衿问道，“牵机药是传闻中的皇家秘药，你是从何得知？”
“我的药理是跟落羽的沈大夫学的，沈大夫曾在太医令任职。”
“如此说来，太医令可能还有其他人知晓此毒？”
“我可以修书一封，问问沈大夫可还有其他人知道此毒，并调动落羽查江湖上的门派可有用这种毒的。你也可稍稍探查皇族中可有人知道此毒。”
萧君安眼中的怀疑渐消，“好，那我们分头调查。”
“此外，牵机药实由马钱子制成。你之前说这刺客跟连环盗窃案有关联，想来他已在青阳多时，牵机药多半是在青阳制成。药铺卖的多为炮制后的马钱子种子，并无毒性。可查探青阳城的药铺马钱子进货和出售情况。我怀疑他们跟药铺有勾结。”
“好，今日也很晚了，你身子还未大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日内发生的事情太多，穆子衿确实有些累了，跟萧君安告辞离开了，沈良将她送到了大理寺后门。
送完了穆子衿，沈良回到了东耳房，向萧君安请示如何处理那刺客尸体。
萧君安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惫，“烧了干净。”
沈良得了指示，出了屋门，吩咐当值的差役去把那刺客尸体烧了。
萧君安又看了半晌卷宗，正起身准备回府，只听屋外传来那差役惊慌的声音，“见鬼了见鬼了。”
屋外的沈良拦住了那差役，呵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惊扰了殿下。”
萧君安抬脚出了屋门，只听那差役用他那打颤的声音磕磕绊绊说。
“那刺客尸体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山雨欲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