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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无关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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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无关灵魂
那天晚上,在我昏倒后的梦里,我遇见了安歌。
遇到的不是从不存在的三十多岁的安歌,而是初遇时的安歌。安歌一身粗布麻衣,出现在黄昏的河边,叫我“巫女大人”,微笑着挠挠他的头,嬉皮笑脸的样子。秋水共长天一色,白色苇草的絮四处飘散,他的笑容灿烂到可以使人忽略他穿的那样普通的衣服,使我印象深刻。
在这之前我已经认识了他的哥哥凌恒,英姿飒爽的将军,举止娴雅的贵族,我与凌恒的相遇也在那条小河边,比起安歌来说不知要诗意多少,可是印象却远不及与安歌相遇的记忆深刻。
甚至一开始见到他那略显粗鄙的、放浪的寒暄,我还有点不喜欢他。
“唔,巫女大人吧,我是凌安歌,您也许不认识我吧,但您肯定知道我的哥哥,兰溪的大将军凌恒。”
但是看见他说完这话以后,右手轻轻挠着头发,在夕阳余晖下冲我微笑的时候,仿佛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感染着我,那一刻我觉得他那么的好看,就算破烂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他的好看,我觉得那么的亲切,和他哥哥相识那么久了还不及这第一次和他相见来得亲切。
于是我也朝他微笑,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微笑,看了他的笑后我没法不用最真诚的笑来回应他。
那天晚上的梦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真的回到十二年前一般。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周围没有望见气团,只有极远处才飘荡着一些。我望向我的衣服,本来就被那个白衣人的血染红了前胸,现在加上昨天被妖怪割伤流出的血,我原本一件淡绿色的衣服此时几乎完全成了红色。
“你醒了啊!”树荫里忽然走出一个人,一袭白衣,只是比上次多了一把玉扇,风姿翩跹地朝我走来,居然是上次的那个白衣人。
“你果真没死?”
“你这么说,好像知道我会不死似的。你一开始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吧。”他耍帅似的打开那把玉扇,走到我身边,之所以说他是耍帅,是因为见到他虽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可以掩饰身上的伤口,但是嘴唇却是惨白的,像是一个病公子。
“昨天晚上,我想我看到你了。”
“怎么会?”
“本来是不会看到你的,可是后来与那些妖怪打斗时,因为身受重伤,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躺倒在地上和妖怪战斗,正是那个时候,看到了高高的树枝上有一抹白影。本来不敢肯定是你,但是你现在主动出现,那就没错了。”
“你就不觉得昨天是你自己看错了吗?昨天晚上这里应该很暗吧。”
“不觉得。”我带着一点怒气逼视着他。
昨天的篝火足够让我看清他,而这个人既然有本事坐在山深处那么高的树上,就应该有能力帮我一把。他那天奄奄一息时,是我帮了他,而昨天我差点死掉,这个人却只坐在树上看客似的观望着这一切。他只要稍稍帮我一下,我也不至于这么惨。
他嬉笑着好像全然没看到我凌厉的眼神:“你既然都这么肯定了,那我也只能承认了。”
“你是巫师吧!”
不是妖怪,流那么多血又死不掉,轻而易举坐在几百丈高的参天古木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可是这个外地的巫师为什么要跑到兰溪西来呢?如果说我回到的是十年前异兽战争之时,那么还解释的通。
但是现在是二十年前兰溪□□的时候,这个巫师来这里,来到这个山林深处,就显得十分不合情理。还有一点,一个巫师可以厉害到让常人肉眼看不到他吗?至少我绝对做不到。
他愣了一瞬,微笑着,“你要这么说,亦无不可。”
“我是一个你难以理解的存在。”他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这句话,显得极其魅惑。
我不置一词。
“你能走路吗?我来扶你。”
“不用,我没问题。昨天被吞噬的灵力,当我将它们消灭时,又会悉数回到我体内,而且灵力会增长,所以现在我比先前要强的多。”这个人在我最危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现在却惺惺作态。
“你的伤还没好吧,你的唇色惨白,就不劳你了。”他听了我这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无奈地笑了笑。
“你还真是传说中冰冷又厉害的巫女莘萝!”他没在意我对他的讥讽,反而向我投以赞赏的目光。
莘萝?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莘萝”!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不是什么巫师!
“你都知道些什么?”
“和二十年前的自己一起救了我,是一场很奇妙的体验吧!”他朝我走进一步。这话使我觉得背脊发凉,一种恐怖的感觉。
他伸出右手将我扶住了,我缓过神来,推开他的手。
“我说过我不是你能理解的存在。我和你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这个空间。甚至这个□□都不算属于我。但你不必害怕,因为你曾救了我一次,所以我可以帮你一次。”
这次他无比端肃的说出这番话,丝毫没有先前的笑意,当他展现这样认真的态度时,容颜变得格外俊美,眼睛里藏着神秘的故事,嘴唇依旧是没有血色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而像是一个仙人。
“帮我什么?”
“知道入口吧,入口被人关闭了,所以你才回不到时下。我唯一可以帮你的是,给你一个忠告:这个时空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去改变,任何人的命运都不可以被更改!”他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忠告,不如说是命令。
“如果改变了什么呢?”我问。
静默片刻,他抬起头正对着我说:“你不会有好结果。”这个回答像是一个诅咒一般,使我心中一凛。
他扶起我的手和我一起继续往山林深处继续前行,这次我没有推开。他端肃的神情有一种让人无法质疑和拒绝的力量。
“你是那么厉害的巫女,为什么昨夜会掉入妖怪的圈套呢?”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个安歌是假的,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梦,你知道那不是现实,但是还是不愿意打碎它,我自愿掉进妖怪的圈套,沉迷在一个虚假的梦中,寻求精神上的刺激和抚慰。”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对他说这些,也许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他是唯一能听懂我话的人。
“竟然是这样。”白衣人惊讶道。
我遥望着眼前的林间风景,细碎的光点洒在我和他的身上,而那些气团远远看见我,也都绕路走,昨天晚上的大战想必它们已经知道了我的厉害,不敢招惹我。
现在眼前的气团和那只蛇妖不过是些小喽啰的角色。而昨夜的那群组成安歌的妖怪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它们能够窥破人的心,从而在意志上瓦解我,然后紧拥着我吸取我全部的灵气。
而且这些妖怪恐怕早就知道我会朝这里来,它们手下有小喽啰四处漂移,知道我打败了蛇妖的事情,知道我是一个厉害的巫女,所以准备好了这个圈套等我过来。
起初我的意识还算清醒,还知道这是假的,就像一个梦一样,但是当我脱去衣服,沉浸在安歌的怀抱里时,我逐渐迷失自我的意识,以为这是真的安歌,以为这样可以天荒地老。
直到安歌突然问我心里是不是有凌恒?告诉我心里只能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再次觉出这个安歌是假的,安歌会说这种话吗?
答案是不会。
那个时候,我脑海闪过一丝清明,通过吻他,让他以为已经完全操控了我的心智,同时从身上摸出匕首来。
等等,他知道我掉入妖怪的圈套,那么···“你昨天难道看到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吗?”
“对啊。”
我逼视着他。他居然躲在树上,看着我和安歌赤裸着上身抱在一起?这也太无耻了吧。
他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但是回答的波澜不惊:“你忘了我说过我是你无法理解的存在了吗?□□的事对我毫无意义,因为无关灵魂。”
无关灵魂,我仔细品味着四个字的含义,没有再说什么,这个话题就止于此。
有时候,白衣人给我的感觉竟有点像百晓生,他们的话里时不时透出睿智,他们的话总是能让人咀嚼,可是这个白衣人的年纪不过二十多,比我还要小,为何会有经历沧桑的感觉透出呢?
我知道我问他一切有关他身份的问题他是一概不会答的,他只会说:我是一个你无法理解的存在。这个回答等同于废话。
“你那么神通广大,能不能告诉我入口为什么会关上,如果我长时间回不到时下,我弟弟会着急的,他会担心我的。”我诚恳地请求他。
但他的眼神始终冷冷的,“他不会担心你,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一个十一岁的莘萝,那么你弟弟的世界必然会有一个莘萝。”
“那我呢?”
“你恐怕既不属于时下的世界,又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
“那是什么?”我甚至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
“···孤独的游魂。”他搜肠刮肚,结果说了这么一个词。
“总之什么都别改变,当自己只是个孤独的游魂,漂浮于这异世界,时候到了,自然就能返回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