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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情系云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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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太后慈谕,茂国公徐匀柬次女徐莹,温良贤淑,德才兼备,特旨,赐婚靖安王楚玄灏,于正月十八完婚。”
太后谕旨下达,茂国公府山呼万岁,反观靖安王府,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玉岫忍不住道:“少爷,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哭一哭吧,哭出来好受些……”说着劝他的话,自己的眼泪倒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凌溯溪伸手去握她的手,露出一个笑容。
“少爷,”玉岫哭道:“你别笑了……”
凌溯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不过早晚的事,我哭又有什么用。
玉岫见他这幅样子,越发哭个不住。
燕云书从门外走进来,跪在凌溯溪面前。
“云书……云书哥哥……”玉岫红着眼睛唤道。
凌溯溪放开玉岫的手,看着燕云书,不知他是谁,为什么在此时跪在自己面前?
燕云书道:“属下燕云书,王府侍卫,五年前水遥公子离京,王爷派属下跟随保护,今日水遥公子离京返回云州,临行之前让属下回归王府,跟随少爷,从此保少爷平安,护少爷周全。”
凌溯溪走过去,扶起了燕云书,想起昨夜那温润公子,冰凉的心终于温热了一下,勉强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说不出。
“少爷,”燕云书低声道:“王爷回府,命少爷和所有人前厅听话。”
凌溯溪点点头,转身微笑着给玉岫擦了擦眼泪,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怎么都是要面对的,来得,也躲不得。
当凌溯溪来到前厅的时候,阔朗的厅堂中站满了人,连顾爷都站在了前面。
见他来了,管事们纷纷让路,他走到前面去,对正中坐着的那个人行礼。
楚玄灏拄着头坐在椅子上,他还未低头,楚玄灏就伸手扶了他一把止住他的动作,把他往一边推了一下,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大家心里一紧,楚玄灏脸色铁青,赤红的眼眶,仿佛刚从炼狱中走来。
“太后的旨意你们都听见了吧。”他声音低沉道。
“奴才们聆听太后谕旨。”
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环视众人:“凌溯溪是谁,他是什么身份,你们心里都清楚,本王知道有的是人觉得他不是正经主子,你们虽然心里明白,但你们没胆子说,太后下旨正月十八主母进府,就在今天,本王要你们听清楚了!”
他声音骤然升高:“无论主母为谁,凌溯溪,就是靖安王府的主事!入府贡品,少爷先留,春秋佃租,少爷经手,晨午膳食,先送清秋,四季用项,少爷为贵,可记下了!”
“奴才们谨记。”
楚玄灏拉过一边呆住的凌溯溪,道:“王府上下人等,悉听少爷吩咐,主母进府之后,谁敢背主求荣,忘我今日之话,绝不姑息!”
“奴才们谨记王爷吩咐!”
凌溯溪忙不迭的摇头,想把自己的手挣出来。
“堂下家人,跪下!”楚玄灏吼道。
厅中下人呼啦啦跪下一片,口道:“奴才给少爷请安!”
声音撼天撼地,凌溯溪彻底呆住,缓缓转头看向楚玄灏,那幽黑深邃的眼瞳深不见底,就像那年的阴云密布的刑场,居高临下,却又沉沉的看着他。
“少爷,新灯回来了,一共十六架红绸大灯笼,四十六架红绸小灯笼,一百六十个持灯,按您的意思,全红的。”李贵拿着一张纸一样一样读给他听。
今年除夕,楚玄灏报病没有进宫守岁,今天正月十五,楚玄灏还是报病不肯进宫赴宴。凌溯溪知道成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十五用的灯笼留在十八还可以继续用,就全做了红的。
凌溯溪点点头,飞快的写了批条交给李贵。
对于楚玄灏成亲的这件事,他想的很开,这是他无力阻挠的,既然深爱,就不能让他为难,他是王爷,他要风风光光的给他迎娶王妃。
在太后旨意刚到王府的时候,楚玄灏当众许诺,为他立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玄灏在保他,玄灏在用整个王府和他的威信,来保他在王妃进府之后能平安顺遂的生活,这是他能为凌溯溪所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玄灏是在乎他的,这就够了……
“少爷?”李贵看他发呆,就叫了一声:“少爷,府里晚膳的单子来了,您看看?”
凌溯溪回过神来,接过菜单看了,又递给李贵,点点头。
李贵拿回单子转身交给厨房的总管,顿时惊讶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凌溯溪猛地抬头,果然楚玄灏穿戴整齐的站在他面前,道:“不要写了,穿衣服,出门。”
出门?凌溯溪意外,他好像已经有两个月都没有出门了。
楚玄灏看他傻呆呆的样子皱皱眉,对玉岫道:“拿衣服来。”
玉岫忙应了一声,跑去拿衣服。
等玉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楚玄灏带着他出了王府大门的时候,他仍不知发生了何事。
楚玄灏忍不住道:“你每日在府里忙的头也不抬,我养着那么多人哪里有那么多事要你做?今天正月十五放你假,咱们出去逛逛灯会。”
逛灯会!?
凌溯溪彻底傻了,逛……怎么看楚玄灏的样子也不像有这个闲情雅致的人,况且这几个月来他笑容都少的可怜,逛……
楚玄灏拉过他道:“看着脚下,怎么?不想去?那就回府吃饭。”说完这些话,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凌溯溪连忙摇头,去,当然去!他抓住楚玄灏的胳膊,笑了起来。
楚玄灏把他的手塞回暖兜里,把他的貂皮领子又紧了紧,道:“今天是灯节,开心点。”说着往前走去。
他少做这样的动作,凌溯溪却觉得无比幸福,望着他的背影就跟了上去。
十五元宵灯会,整个京城都灯火辉煌,街边卖着形形色色的花灯,小吃,新奇玩意,耍百戏的把把大缸顶在头上转的虎虎生风。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热闹的紧。
颜夕楼和燕云书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沾光出来走走。
燕云书看着前方二人的背影道:“要不是王爷突发奇想,咱俩都多长时间没逛街啦?”
“哪里是突发奇想。”颜夕楼叹道:“王爷是觉得委屈了少爷,想让他开开心。”
燕云书看他一脸愁云惨雾就来气,道:“少爷都没说什么,你这一脸的丧气样给谁看呢?”
“少爷心里苦。”
燕云书“哼”了一声道:“那你让他怎么办?跳河?上吊?哭出一缸的眼泪淹死王妃?他才是真正的明白人,反倒是你,小家子气。”
被燕云书抢白了一通,颜夕楼只好收了脸色,道:“嘴不饶人。”
燕云书笑意盈盈的看他:“我就不饶你。”
颜夕楼心头蓦然一跳,转头看着二人背影道:“别分心,万一丢了咱俩就有的瞧了。”
燕云书一笑,不再逗他。
“喜欢哪个?买一个。”楚玄灏道。
品种花样繁多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凌溯溪只觉得哪个都好看,这一路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凌溯溪听了他的话,正要选一个。
楚玄灏又道:“还是不买了,哪里有手来拿它。”
凌溯溪一想确实,他的手在暖兜里,让楚玄灏来拿……还是算了。
看到凌溯溪有些失望的表情,楚玄灏道:“想要就买,让他们拿着。”
凌溯溪面上一喜,指着一个精巧的莲花灯看着楚玄灏。
小老板一看来生意了,赶忙过来道:“小公子眼光真好,整个摊子就这个莲花灯费的功夫最多,您要,十个铜板,您拿走!”
十个铜板不贵,凌溯溪身上从不带钱,看向楚玄灏,楚玄灏脸色一僵,回头道:“颜夕楼!”
颜夕楼和燕云书赶忙过来,掏出钱袋付钱。
小老板一脸笑容的把花灯摘下来给他们,楚玄灏随手递给颜夕楼,顺便拿走了他手里的荷包。
颜夕楼:“……”
燕云书很没形象的笑起来。
凌溯溪也笑,看到楚玄灏的手晾在外面,他就伸手去握了一下,手里冰凉,不禁攥的紧了点。
楚玄灏抽回手,凌溯溪心中一顿,楚玄灏又把他的手塞回去,道:“我不冷,你小心着凉。”
凌溯溪柔顺的点点头。
“镯子还在手上?冬天不冰手?”
凌溯溪摇摇头。
“晚上没用膳,饿不饿?”楚玄灏低声道。
这一路走来,开心的很,早都忘了肚子,听他这一说,才觉得有些饿了,就点头。
楚玄灏环顾四周,道:“山珍海味吃多了,前面的小摊看着人多,就去那里吧。”
凌溯溪当然没有意见,跟着他走。
人确实多,连个位子都没有,摊主卖的是五色元霄,小巧精致,看着食欲大增。
摊主见来了客人,擦着脸上的汗道:“哎呀,两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客满了,您要不等会儿,要不别处走走,老汉招呼不周了。”
楚玄灏皱眉:“换个。”
凌溯溪看着那元宵想吃的很,破天荒的对他摇头,抿着唇,渴望的看着他。
见他不想走,楚玄灏只好说:“那等等。”
楚玄灏今天性子格外和软,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凌溯溪不想深究。
等得楚玄灏都不耐烦了,终于有一桌客人走了,老板娘忙不迭的收拾了请他二人坐,这么锦衣华服气质高贵的公子安安分分的等了这么久,实在难得,摊主额外一人多给了两个。
楚玄灏哪里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东西,凌溯溪见他不动,自己也不敢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你吃。”楚玄灏把他的碗往前推了一下。
凌溯溪这才拿起汤匙,盛了一个放在嘴里,入口香甜细腻,比王府里的厨子做的还好,示意楚玄灏吃。
楚玄灏勉强吃了一个,也觉得不错,不禁又吃了一个。
凌溯溪看他喜欢,自己也吃了起来,一抬头,看到燕云书站在楚玄灏身后对他摆手,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勺子。
楚玄灏回头,燕云书小心的说:“少爷身子弱,吃多了不消化。”
“那便不吃了。”说着拿起凌溯溪的碗,把剩下的元宵全倒在自己的碗里,一顿吃了,吃完之后见凌溯溪微微张着口看他,解释道:“农民种植五谷不易。”
凌溯溪笑了笑。
刚起身准备接着走走,就听人群一阵叫嚷:“点灯了点灯了!放云灯了!”
摊主笑道:“看公子们不常逛灯会的样子,前面康衢桥下每年都点灯放云灯的,好看的紧咧!公子们不去看看热闹?”
“去吗?”楚玄灏看向凌溯溪,凌溯溪重重的点点头。
“好,走。”
等到了那里,才发现康衢桥上桥下人满为患,根本无处落脚。
颜夕楼上前指着旁边高处的一座亭子,道:“王爷……”
楚玄灏眼睛一眯,道:“去办。”
“是。”
凌溯溪正失望不得看看到底是什么景致吸引了这么多人,颜夕楼就回来了,和燕云书护着二人往那边去。
虽然桥边人多,但是这绝佳的观景之处却一个人都没有,原来颜夕楼刚才看到李良在这边看灯,就过来商量,知道楚玄灏居然在,他还有个不让的?还要过来拜见,颜夕楼说楚玄灏报病,他若是来了怕是不方便,李良这才作罢。
话说楚玄灏一手托着凌溯溪的胳膊,刚上了高亭,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点灯!”整个冰封的河面,从东侧开始,一对一对莹黄小灯接连点亮,恍若次第花开,顷刻间铺满了整个河面,延伸到目力不及的远方。
也在此时,花树银花铺满天际,照的夜如白昼!
人群中顿时欢呼沸腾了起来,连楚玄灏的眼睛都有了些许光彩。
燕云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登上高亭,把手中的东西呈给楚玄灏,由衷道:“王爷,和少爷放个云灯吧,让愿望上达天听,得神明保佑。”
楚玄灏接过来,举到凌溯溪面前,道:“可惜没有笔。”
凌溯溪一笑,从怀里掏出碳棒。
楚玄灏点点头,道:“写吧。”
凌溯溪坚持要他先写,楚玄灏就接了过来,写什么呢?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四海升平?
他忽然想自私一次。
看楚玄灏写好了,凌溯溪拿过碳棒,写道:愿王爷得偿所愿。
“你不为自己许一个?”
凌溯溪另拿了一张纸,写:我的愿望,就是王爷得偿所愿。
写罢,淡笑着看他。
楚玄灏纵使心如铁石,也是能从那笑容中看出东西的,更何况,他绝非铁石心肠之人。
二人写完,颜夕楼过来点灯,燕玉书对凌溯溪道:“少爷,借您的笔,我和夕楼也凑个热闹。”说着亮了亮另一个灯。
凌溯溪笑着把碳棒递给他。
“咱们有什么可写的?”颜夕楼道。
燕云书几下写好了自己的,把碳棒扔给他,道:“那么多话说,让你写你就写!”
颜夕楼看了眼凌溯溪心思一沉,也写了一个。
各怀心事的四人两两撑着一个云灯同时松手,云灯晃晃悠悠升起,一阵风吹来远远飘开。
不断的有云灯飘起来,壮观如流动的星斗。
楚玄灏随手张开披风,把凌溯溪裹在怀里,问他:“开心么?”
凌溯溪看着那缓缓升空的云灯,靠在温暖坚实的胸膛上,无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