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23、白茶寻迹

　　水遥回房，燕云书早已在房内等候。
　　在风里坐了半个晚上，水遥有些疲累，解开袍子递给燕云书，接过他手里的热茶抿了一口。
　　“公子，咱们明天去吏部述职之后去探望几位老大人吗？”燕云书询问道。
　　水遥动作停了一下，道：“明天让家里人在宫门口等着，我从吏部出来就进宫探望一下五爷，然后我就回云州。”
　　“那咱们不回府里跟王爷告辞吗？”燕云书有些失落，离家五年了，住了一夜就走，他还是有些不舍。
　　“是我，不是咱们。”水遥笑了笑。
　　燕云书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脱口道：“公子，你……”
　　水遥收了笑容，正色道：“云书，这五年，谢谢你千里迢迢陪我去那蛮荒之地，现在我有一个更重要的人要交给你，我想你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行吗？”
　　燕云书不禁问：“是谁？”
　　“清秋苑，凌溯溪。”
　　“好。”燕云书不问缘由，只道：“云书服侍公子五年，公子待云书情深义重，请公子允准，明天云书送公子出城。”
　　水遥笑了笑：“好。”

　　“五爷，水公子在吏部换了官文，陛下又赏了五年驻守云州，看来陛下跟太后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欧阳鸣道。
　　楚玄清嗤笑一声：“放过？太后那是不放过，咱们这位陛下心里有算计呢，他为什么多赏五年他自己心里明白。”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在葫芦巷那边藏着个人？”
　　欧阳鸣立刻跪下：“污了五爷的耳朵！属下……”
　　楚玄清伸手扶他起来，道：“我也没说什么，你跪下作甚，现在我还未封王，等我封了王，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府邸，你就把人接过来住吧。”
　　欧阳鸣以头碰地，道：“谢五爷恩典！”
　　正说着，外面传话：“水公子求见殿下！”
　　水遥？欧阳鸣看向楚玄清。
　　楚玄清眯着眼睛，露出点玩味的笑容，道：“让他进来。”
　　水遥走进来，提襟下拜给楚玄清请安。
　　楚玄清闲闲的歪在榻上，腰下盖着一袭锦被，见他进来了，便虚扶了一下，道：“多年未见，公子风采依旧。”
　　“五爷过奖，今日水遥就要赶回云州，既然来一次京城，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拜见五爷，方是君臣本分。”水遥站起身来道。
　　楚玄清拍了拍睡榻道：“来，上面坐，我小的时候生病，你就坐在榻上拿着本书咿咿呀呀的念，烦死我了。”
　　水遥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道：“那是太傅的吩咐，若不然水遥也不敢扰了五爷养病。”
　　楚玄清哈哈一笑，道：“确实，现在想来，还有点意思。”
　　欧阳鸣端来一杯茶，水遥欠身接了，闻了闻茶香，道：“靖安王府的茶总有些茶花香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五爷这里的茶倒没有，沁心宜人。”
　　楚玄清喝了一口，道：“自然比不得四皇兄府里的新奇。”
　　“五爷的茶虽然没有茶花香，但是五爷这宫里却有一股子茶花香。”水遥淡淡道。
　　楚玄清留神闻了闻，道：“何来的茶花香？”
　　水遥盖上杯盖，道：“水遥偶然间听闻五爷手下有位姓陈的管事，他外祖家是南绍人，南绍茶花闻名于世，难道他竟没有给五爷培几株在宫里添添景？”
　　楚玄清面色不动：“我并不知道他外祖家是哪里的，他既没这个心，我也不去承他的情。”
　　“不承情最好，这山茶花虽然极美，但是有些茶花的根茎有毒，万一有人不知道，随便动了再惹来无妄之灾就不好了。”水遥淡笑。
　　楚玄清把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的是。”
　　水遥似是思考了一会儿，道：“前阵子陛下秋围，御马发疯把陛下摔下了马背，我刚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五爷也跟着寻山去了？”
　　“自然要去，陛下安危身系天下，有个什么不是小事，我为臣子哪有不去之理？”
　　水遥点头：“五爷深明大义，可是据人回报，说那马是中了一种名叫一香散的毒，这毒就是一种茶花的根茎汁液中提炼出来的，五爷府上既然有陈管事这样的人，不如问一问，说不得就能问出这毒的来历，也算是一个功劳。”
　　楚玄清指尖发白，半晌道：“劳你费心了，不过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早跟南绍断了往来，想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那是，水遥不过白说一句。不然若是有人查出这药来，整个京城只有靖安王府里有这种茶花，还以为跟王爷有什么关系呢。”水遥温和而笑。
　　“四皇兄呢？还在朝上没有回来？”他回头问欧阳鸣。
　　欧阳鸣正待说话，水遥道：“是，他还没回来，四王爷脾气刚烈，水遥不能多留，以后还指望着五爷能多劝劝他，这血溅金殿的事是再也出不得了。”
　　他的眼睛逼视着楚玄清，那眼神中的锐利一闪而过，仿佛要刺进他的心里去。
　　楚玄清道：“四皇兄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说百句话不如你说一句话，这你倒是托错了人了。”
　　水遥笑道：“五爷抬举了，四王爷虽然性子烈，但是对自己人有情有义，哪怕是王府中一个小小杂役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更何况是他身边伺候的人，所以如果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边的人身上，他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水遥就是例，五爷说呢？”
　　“自然。”楚玄清声音冰冷，手在锦被下攥成拳头。
　　“有人想利用他的情分义气，把他逼到刀刃上，让他不得不吃了这哑巴亏，纵使他当时想不过来，也总有想的过来的时候，那时水遥不在，谁来压下四王爷这股火，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句句话仿佛砸在了楚玄清的心上，那脸色慢慢变了。
　　水遥笑容渐淡：“唐构强抢路人，死有余辜，但是是谁把靖安王府凌溯溪的行踪通报给了唐构的管家，让他误当百姓抢走，又是谁让一个小小的落在柴房的火折子烧了整个怡园，烧死了少将军，那唐构就算醉酒，怎么就连呼救声都传不出来？还是他根本就喊不出来？水遥才疏学浅，不大懂，来请教五爷。”
　　“呵呵。”楚玄清干笑了两声：“我少问这些事，也没做过查案的差事，你若是来问我，我又上哪儿给你解惑去？又哪里担待的起请教二字？”
　　“是谁一步一步的把四王爷逼到了金殿上，他心里自然清楚，若是东窗事发，四王爷如何姑且不论，就单说唐将军也必不会放过他，五爷说呢？”
　　楚玄清脸色微僵：“是。”
　　水遥敛了敛袍袖：“前几日机缘巧合，我偶遇那怡园管家，与他闲谈的时候他也给我讲了些故事，我觉得新奇的很解闷倒好，不过他急着走，就把他的故事给我写下来了。”
　　“我倒少听乡野村事，什么时候拿来我也看看。”楚玄清面无表情道。
　　水遥道：“五爷这里什么史书典籍没有，怎么会稀罕两张纸呢？我没在意，进了京城就找不着了。”
　　楚玄清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水遥肃目凝声道：“水遥不过一介草民，比不得五爷有太后天恩护佑，只求四王爷一世平安富贵，只要四王爷洪福不断，这纸水遥许是永远都找不到了。”
　　楚玄清皮笑肉不笑道：“是，我也盼着四皇兄福寿两全儿孙满堂呢！”
　　“既然如此。”水遥站起身来，道：“得了五爷这句话，水遥也能放心离去了，扰了五爷半日，还请五爷好生休养，别让太后娘娘悬心。”
　　“欧阳鸣，送水公子！”楚玄清平声道。
　　水遥拜别楚玄清，转身就走。
　　欧阳鸣送水遥到宫门回来复命，只听殿里茶碗崩碎之声，忙进去：“五爷息怒！”
　　“你不说万全吗！他是怎么查到的！”楚玄清怒吼道。
　　欧阳鸣双膝跪地：“属下确实把能封的嘴都封上了！”
　　“水遥，水遥……”楚玄清气喘道：“你好……”
　　“五爷，那陈管事？”
　　“杀了！”楚玄清怒道。
　　欧阳鸣应是，刚要出门就被他喊住，转身回来问：“五爷还有什么吩咐？”
　　“此事绝不能传出去，他三句不离太后，也知道我的护身符是太后，若是没了太后这个靠山，咱们做什么都难了，水遥……当时怎么就没毒死他！”
　　“五爷，那咱们？”
　　楚玄清双目幽深，道：“他今日回云州，我要让他这路再走不舒坦，杀不了他我也要让楚玄灏栽个跟头！更衣，我去见太后。”
　　“是。”

　　出了皇宫，燕云书在外面等候，扶着水遥上了车，还是问道：“公子，您真的不等王爷下朝去辞行了么？”
　　“多说无益，走吧。”水遥倚在车里淡淡道。
　　燕云书小心的放下帘子掩好，翻身上马，道：“走！”
　　马车出了城门，燕云书再次检视了随行的护卫，道：“好好保护公子。”
　　“燕爷放心。”
　　燕云书走到马车边，一掀衣摆单膝下跪：“请水遥公子保重身体，云书祝公子一路平安！”
　　水遥的声音从车里传出：“云书，别忘了我托付你的话，谢谢你了。”
　　“公子放心，云书一定不忘。”燕云书含泪道。
　　车队缓缓移动，渐行渐远。
　　燕云书跪在冷风里，拜别水遥，久久未起。
　　身后的侍卫上前道：“燕爷，公子的车都看不见了，咱们回去吧。”
　　“好，走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道：“回府。”
　　上了马，还未到城门，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侍卫喊道：“燕爷你看，公子的人！”
　　燕云书勒马停住，看着那人飞驰而来，急声道：“燕爷！公子的车被劫了！”
　　“京畿重地，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走！”燕云书吼道，扬鞭要去救水遥，却被那人拦住。
　　“燕爷，去不得，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