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135、寻千玄天

　　楚玄灏回到了靖安军中，不仅毫发无损，而且完全摆脱了凌溯溪当年身死留下的阴影，这让军中士气大振。
　　而另一件事是，凌溯溪回来了，不是白卿和，而是凌溯溪，从王府家臣到军中将士，一律口称少爷。很多见识过当年凌溯溪任性跋扈的人刚开始都很担心，很担心凌溯溪还会像从前一样，但是他们非但没有看到，反而凌溯溪很少参与军务，就算跟将军一起议事的时候也基本不会说话。
　　看到了这样的他，就算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死而复生，就算对一个内宅之人听政抱有再大的意见，他们也不再说话了。毕竟还有二十四条人命在前。
　　因为楚玄灏失踪的时候他们一方面搜寻他，一方面抵抗怀宁军，所以即使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们的战线竟然没有往前推进一点，好在飞龙关还在，不至于再次攻打浪费人力。
　　“王爷，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进入楚玄清的领地，不然如果从内部攻破是最好的方法。”李良看着地图，手指在上面虚晃了一圈，道：“您看，现在楚玄清能守着的只有大楚四分之一的土地了，南有淮南王，西有靖安军，他现在也算是四面楚歌了。”
　　“李将军说的是，现在攻打他，打下京城不过就是时间问题了，像李将军所说，如果能从内部击溃他的军心，无论是人力还是时间，我们都能节省很多。”颜夕楼也道。
　　楚玄灏看着地图，道：“京城有没有传来消息？”
　　“有，是关于唐珂的。”
　　“那老匹夫怎么了？”
　　颜夕楼道：“唐珂最近大病了两次，估计活不长了，他已经把手里的兵权交给了楚玄清，要解甲归田，回家养老。”
　　楚玄灏冷笑两声，道：“回家养老？想的真好，他交出兵权楚玄清就不再拿他当一回事情了，还能给他多少好处？他与我有深仇大恨，他日我回归京城还能留着他？他在朝堂上做了一辈子的官这点事会想不清楚？”
　　“那王爷的意思是？”
　　“交兵权，归田园，恐怕不是他想的，楚玄清为人狠戾毫不留情，现在战事吃紧，唐珂肯定想留着军队保命，但是楚玄清已经捉襟见肘，还能容他攥着人？多半是他来了硬的，唐珂被逼不得不交出兵权。”
　　几人听了也觉得楚玄灏说的不错，唐珂那人觉得自己手里的兵就是命，当年为了儿子还曾在朝堂之上以唐家军威胁楚王，肯定不会轻易交出兵权的，看来楚玄清已经走投无路了。
　　“从军队内部瓦解军心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从这里下手，容易很多。”楚玄灏道。
　　李良皱眉：“但是现在楚玄清草木皆兵，那边的军队连募军都结束了，军队铁桶一般滴水不透，怎么才能争取到他们的人呢？”
　　“玄天部。”
　　几人抬头看向楚玄灏，这是李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去看颜夕楼，颜夕楼道：“上次王爷不是说时机未到，不能动玄天部么？”
　　“现在时机到了。”
　　房间里都是他的心腹，他也不隐瞒，道：“上次我说时机未到，是因为……”他指了一下一旁坐着的凌溯溪，道：“他不在。”
　　屋里的人包括凌溯溪都不解的看着他。
　　楚玄灏走到凌溯溪的身边，伸手抬起他的右手，道：“你知道这寻千镯的寓意吗？”
　　凌溯溪微怔，怎么说？当着这么多人说梦里寻你千百度？
　　看到凌溯溪不说，楚玄灏微笑道：“寻千者，玄天也。”
　　“玄天部是楚家皇族的亲卫，世代相传，信物由楚氏正统所持有，但是陛下身体不好，如果有了意外他也不能去找他们，而且陛下有意让我继承皇位，所以梁王之乱之后，他就把信物交给我了。玄天部平时隐藏在各个军队里，一旦到了楚氏事关生死的时候，才能拿着信物找到他们，让他们保护楚氏正统，这玉镯就是信物，有了这玉镯，我们就能让他们在内部配合我们，无论是想要动摇怀宁军心还是让他们直接倒戈相向挑起内乱，都轻而易举。”楚玄灏解释了一下，接着道：“寻千镯内部有微雕，雕刻着各个部队的将领的名字。”
　　把他手上的那个白玉环给他们看，道：“当年我身在云州，而这玉环在他的手上，这玉环就是号令玄天部的信物，他不在，我没有信物，就无法找到玄天部，让他们为我做事。”
　　几个人明白了，而凌溯溪忽然想起那夜第一次见到水遥，水遥好像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玉镯才对他托付楚玄灏的，看来水遥早在看到这玉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楚玄灏把生死寄托给了他，所以才对他说了那些话，而自己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
　　“段落。”
　　“属下在。”
　　“你在你的手下中挑选十人，功夫高低不论，要善于隐藏行迹，明天我和溯溪还有夕楼带着你的人，就从飞龙关北面潜进北方，到时候我会把名单交给你，你就负责带着暗语去找他们，他们听得明白，就会相信你的。”
　　“属下明白。”
　　“我和夕楼溯溪去找周康将军，他现在的位置对我们极其有利，如果能兵不血刃就最好了。”
　　几人听完了楚玄灏的部署，心中有意不想让他去，但是那寻千镯关系重大，乃楚王亲赐，是绝不能让他们带走的，所以只好祈求，这次千万别出什么事了。
　　决定了这件事之后，楚玄灏叫来了楚宣，道：“我离开几天，这几天里你坐镇军中，要摆出你皇族的威风来，谁敢违逆你你下手不要手软，知道吗？”
　　“知道了。”楚宣闷闷的说。
　　看到楚宣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楚玄灏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道：“你既然生为皇族，有些事情就是无法逃避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做的很好，我回来了你要接着做。”
　　楚宣知道楚玄灏对自己寄予的期望甚至高于当年楚王对他，他唯一的亲人就是楚玄灏了，楚玄灏能回来他就已经非常感恩上天了，对于楚玄灏的话，他想让楚玄灏放心的心思则更多一些。

　　安顿好这些事之后，楚玄灏和凌溯溪回到房间去，凌溯溪坐在一边，一直在转手上的玉镯，那玉镯花纹古朴大方，温润不凉，这样好的东西当然也只能是皇家的珍宝。
　　“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楚玄灏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
　　凌溯溪道：“水遥是知道这件事的，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家奴，他怎么放心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楚玄灏笑道：“你肯定知道，这东西是我贴身带的，按照你当时的心性，就算是自己没了命也不会丢了这东西的，所以我非常放心。而水遥……”他的声音变得柔软：“他是认得这东西的，见到这玉镯戴在了你的手上，他才问我，如果我不爱你，这玉镯为什么会在你手上，那时候我才开始正视对你的感情，他相信我不会看错人，更为我开心我有了爱的人，所以他是不会担心的。”
　　凌溯溪道：“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他看到这玉镯的反应那般奇怪。”凌溯溪抚摸着玉镯道。
　　“哦？”楚玄灏来了兴趣，道：“他什么反应，怎么奇怪了？”
　　凌溯溪抬眼看他：“你既然想知道，去问他好了，时隔这么久我未必记得清楚，不若他亲口说出你听的更明白。”
　　楚玄灏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道：“好了好了，明天咱们就要出门了，你做事小心些，不要被他们看出端倪。”
　　凌溯溪把袖子落下遮住了玉镯，道：“往常这些事都是我来叮嘱你的，现在换成你来嘱咐我？”
　　“我不敢。”楚玄灏深知这个时候还是示弱比较好，道：“你做事比我妥当万倍，我怎么敢嘱咐你呢？”
　　凌溯溪站起身来往书桌旁边走去，道：“你没有别的事了吗？还是想偷懒了，还赖在房间里。”
　　他这几日闲来无事喜欢画几笔写意，书房里就一直给他备着笔墨宣纸，他拿起笔来看了看，决定画一幅山。
　　楚玄灏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画，凌溯溪的笔法非常高超，几笔就能画出一片片起伏的山峦，平日温和内敛的他笔下全是恣意张扬，让人觉得心怀顿开。
　　他站在一边看了许久，道：“刚才我问你这玉镯的寓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我不知道。”
　　“可是这玉镯尚有另外一个你知道的寓意，怎么也说不知道呢？”楚玄灏带着笑意问他。
　　凌溯溪的笔下依旧如行云流水一般，道：“既然王爷知道，又何必再问？”
　　楚玄灏双手拄在桌上探头过去，道：“可是我就想听你说，你从来都没有说过。”
　　凌溯溪没有理他，楚玄灏却非常有耐心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无法，提笔在画纸的空白处写道：故里长天，跃马繁山，血色残阳，梦里寻千。
　　楚玄灏笑了，道：“这画一定要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