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134、原来故人

　　伴随着楚玄灏的回来，水遥也结束了在外面的搜寻回到了飞龙关，再见到楚玄灏的时候恍如隔世。
　　“辛苦你了。”楚玄灏道。
　　水遥看着面前比原来更加精神百倍的人，终于相信了传令兵说所的“无事”，顿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就放下了。
　　他也没有和楚玄灏多说，因为他觉得楚玄灏哪里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感觉，一种由内而外发出的感觉。
　　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带回来的消息，就准备去军营找李良，沿途碰到了颜夕楼，就问他白卿和在哪里。
　　颜夕楼道：“水公子，没有白先生了，跟王爷回来的是……凌少爷。”
　　“溯溪？”他心中略微惊讶：“真的是溯溪吗？”
　　“应该是，公子要去看看吗？他就在府中。”颜夕楼的语气非常低沉，水遥来不及想他怎么了，就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找过去。
　　果然在院子里的一个石桌旁见到了凌溯溪，他脱下那身白袍，穿着寻常衣衫，坐在石桌旁读书，那一刻水遥真的觉得凌溯溪活了。
　　而凌溯溪真的没有死。
　　听到了脚步声，凌溯溪抬头，看到了那站在院门口的水遥，笑了笑，道：“水公子，你回来了。”
　　“不，溯溪，你回来了。”
　　“嗯。”
　　水遥一边走过去一边说：“我不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们回来了真好。”
　　凌溯溪站起身来，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辛苦你了。”
　　水遥摇摇头，道：“我再怎么辛苦，也比不上你能在他身边伴着他，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想再跟你合奏一曲。”凌溯溪由衷道。
　　“会有这个机会的。”水遥笑了。
　　他穿着月白衣衫，袖口绣着莲花暗纹，在他举手投足间才能看到那暗色的花纹随着阳光光芒流转，凌溯溪忽然觉得眼熟，总觉得这花纹在哪里见过。
　　“水公子，你这衣袖上的花纹，是……绸缎庄制的吗？”
　　水遥没想到久别重逢凌溯溪问的竟然是这个，便如实道：“这是我自己画的，我喜欢莲花。”
　　莲花……花纹……
　　凌溯溪心里一动认真的看水遥的面孔，忽然从一个久远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原来你是他！
　　如果水遥是他，那很多事情就都可以想通了，凌溯溪心中一热，走到水遥身前，握住了他一只手，道：“水公子，你为玄灏殚精竭虑，十年如一日，谢谢你。”随着话音，一道只有凌溯溪能看到的白光一闪，渗进了水遥的手中。
　　水遥忽然觉得灵台清明，看向凌溯溪的眼睛都有神采了许多，道：“你……”
　　凌溯溪笑道：“水公子以后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

　　“你说什么？他是明蕖？”楚玄灏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溯溪：“你确定吗？只因为那袖口上的花纹？”
　　“那花纹是我画给明蕖的，明蕖很喜欢，他的衣服上都绣了这种花纹，而如果水遥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的话，他是不会知道的，除非他就是明蕖的转世之人。”
　　两人坐在床上围着被子，凌溯溪被楚玄灏揽在怀里，道：“你看水遥的一生，也充满了牵绊，求不得和伤害，这不就是明蕖的命格吗？”
　　“那你？”
　　“他年少之时被太后下毒，身体一直都不好，我渡了一些仙气给他，我能给的不多，但是至少能让他在以后健康一些。”
　　“渡气？！”楚玄灏扳过他的脸：“你怎么渡的？”
　　凌溯溪打掉他的手，道：“我从他的手心渡进去的！”
　　楚玄灏放了心，这才道：“当年我太小，只知道玉帝发了好大的火，然后天尊也保不住他，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私亡人命，天雷劫。”
　　没了？私亡人命是什么意思？他杀了谁？
　　“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你还记得玄都的明印吗？他有一次下凡帮天尊办事，然后在凡间认识了一个凡人女子，两心相悦结为连理，而且那凡女还怀孕了，生了个男孩。”
　　凌溯溪的声音很低，讲着一个久远的关于水遥前世的故事，但是那语气中透出的，是对命运的悲悯。
　　玄都明印和凡人女子相恋产子，虽说生育的不是一个整仙，但怎么也是个半仙，那女子怀孕的时候经受不住，明印就去兜率宫偷了仙丹给她吃，明印的仙气，老君的神丹，女子的凡体，竟然让那初生的孩子身体内生了一颗罕见的阴阳元丹，这玩意要是妖精吃了那可是上千年的修为啊，同样的，如果提出来加以修炼，却也是一个可以逆转阴阳的法宝，于是就被人看上了。
　　明印的事情很快就败露了，天庭不会抄家，但是能捉拿，前去捉拿这一家三口的天兵发现了孩子心中的阴阳元丹，心起贪念，竟冒险将孩子抱到冥海之滨，借那强大的阴暗之力想把那元丹逼出来。
　　元丹是那孩子的心，元丹被取出孩子必死无疑，可是，贪心的不止是凡人，神仙贪心起来，更加可怕。
　　一位将军和两个天兵对这阴阳元丹垂涎三尺，根本顾不上那孩子的命。
　　“反正是要死的，死了就取不出来了，白白浪费了好东西！”他们这样解释着，不顾孩子痛苦的哭叫，把冥海的阴暗之力引入那孩子胸中，眼看着孩子脸色越来越青白，小口张开，就要吐出元丹，这时明印赶到，从他们手中抢过孩子逃进玄都。
　　三人事败，很快就被天庭知道，天庭为了维护神的尊严，盖过了这件事，只说是明印携孽种私逃。
　　天庭给玄都的压力越来越大，明印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怕是已经生还无望，为了不让自己的私事牵连了整个玄都，就将孩子抱给小师弟明蕖，明蕖含泪答应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明印死于诛仙台，明蕖是玄都莲花之精，抱着小孩居住在荷塘之下的洞府，伤心过后却发现这孩子非比寻常，他不哭不闹，通身充满了冥海的阴暗，而他心中的阴阳元丹阳的那一部分消失了，只剩下了阴的那一部分，他每天睁开眼睛，就只会冷冷的看着明蕖。
　　明蕖知道情形不对，一日趁那孩子睡觉，就想出洞府去找天尊，谁料那孩子忽然转醒，一双赤色双眸紧紧的盯着明蕖，通身黑气四溢，冰冷异常。
　　他暗化了……
　　他尚在幼年，就能有这般的力量，若是成年长大，明蕖想都不敢想，他拼尽一身的法力压制那孩子身上的冥海之力，却收效甚微，明明知道是那贪心的天兵惹得祸事，害了这个孩子，却没法向天帝诉说。
　　明蕖知道，这孩子幼遭大难，怨气冲天，又非人非仙，冥海之力已经深入他的肌骨，无法剔除，长大必成为一方祸害，他若是放任不管，便是害了整个玄都。
　　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明蕖用他独有的法诀结束了这个孩子的生命，送他的魂魄去往生，希望他来世去投胎一个富贵闲散的人家。但是，魂魄离体的时候，明蕖看到那孩子的魂魄飞起来，凌空看了他很久，然后飘走了。
　　明蕖立刻去地府寻找，却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孩子以自身极大的怨恨变成了狠戾的婴鬼，消失在冥海之滨了。
　　很快，天庭知道了这件事情，仙凡相恋，误杀凡女，又是神仙一己私利害了无辜性命，本是普通孩童，却因他们贪婪投奔暗界，对天庭来说简直是一笔极其丑恶的污迹！几乎是立刻的，恼羞成怒的他们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明蕖身上，于是下令那个凡女尸身被囚禁在水晶湖底，永世不得超生，明蕖被降天雷劫，轮回往生孤苦凄清，这件事情下了封口令，不许提起，凡泄露者，必降天雷以示警告。
　　“太卑鄙了。”楚玄灏咬牙道：“天尊就不能管一管吗？”
　　“明印已经犯了天条，明蕖又亲手杀了那孩子，玉帝为了维护仙家颜面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凌溯溪淡淡道。
　　楚玄灏抱着他，道：“所以水遥就是明蕖的转世……所以他一辈子的命都不好？”
　　“不是一辈子，是永生永世……”凌溯溪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但是他就是觉得凌溯溪很难过。
　　楚玄灏道：“所以你给了他这一世的太平安乐，是吗？”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水遥这一生的际遇你再清楚不过了，这是玉帝下的旨意，我也无能为力。”
　　凌溯溪讲完了故事，心里有些疲惫，就闭上了眼睛。
　　楚玄灏知道他现在不会再那么容易生病，但是还是给他盖好了被子，有些昏暗的烛光下，楚玄灏的目光有些难过。
　　纵然是玉帝的旨意，水遥也太过孤苦了。
　　他想着这些，忽然问道：“那你的命格为什么也不好？”
　　凌溯溪没有睁眼，道：“睡觉。”
　　他闭上了眼睛，楚玄灏很想问，但是他不想说，看了他一会儿，楚玄灏抱着他躺了下来，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