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119、前世今生

　　颜夕楼在楚玄灏身边，冯飞扬赶回亲军守城，李良在后方布阵，段落手持一把长剑带着暗军早已跟怀宁军打的难分难舍。
　　“白先生，你回城避一避，伤到了不是玩笑的！”李良心道这要是伤在了我这里，楚玄灏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白卿和却没有听他的话，看着李良桌案上的地图道：“左翼右翼可以包抄，人数够。”
　　李良见他说话，就往那图上看，道：“确实，只是不知道怀宁军是吃错了东西了还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打什么？”
　　“许是……”白卿和思索道：“许是听见靖安王病重，觉得军中无首。”
　　对啊！可不么！
　　李良不禁笑道：“一石二鸟，真有意思！”
　　白卿和抬头看了他一眼，李良马上笑道：“白先生，我没说你是鸟啊，你别多想。”
　　他下界来连法力都被封住了，落华更是不要想，他手中没有武器，听着外面的喊杀之声觉得自己躲在营帐里真不是君子所为，便问：“李将军这里可有剑，借我一把。”
　　李良意外：“先生还会用剑？”
　　“略会一点，将军放心，我不会受伤的。”白卿和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说出了这句话。
　　李良讪笑，他家是用剑的世家，自然收藏了很多宝剑，他走到内帐找了一把看着顺眼用着还顺手的给了白卿和。
　　白卿和抽出剑身，明晃晃的剑刃映着他的脸，虽然比不上落华，也是难得的宝剑了。
　　他随手把剑鞘放在了桌上转身就往外走。
　　李良犹在后面喊：“白先生万事小心！”
　　白卿和前脚出门，后脚一个士兵就跑进来禀告：“冯将军已经带了人围住了县城，着小人来告知将军，只管放开了打。”
　　李良叫了声“好”，道：“告诉几位统领，左右包围怀宁军，一个都别放过！”
　　士兵领命而去，李良在营帐中摇头而笑：“楚玄清啊，你说你急得是什么呢？人两口子久别重逢你来凑什么热闹！”

　　白卿和提了剑出门，怀宁军已经到了营门，就在他目力能及的不远处，他生来为神，从未杀过人。
　　但是他只要想到这些人如果冲破这道防线就可能伤到他的朋友更或者是楚玄灏，他的杀意就全都涌了出来。
　　于是很多人看到，一个谪仙一般眉目如画的白衣人，持着一把长剑向这边走来，那一步一步仿佛不是来拼杀的，而是闲闲散步。但是当他的剑举起来的时候，所到之处只有一片哀嚎与尸体。
　　白卿和的所向披靡与楚玄灏不同，楚玄灏只是想让敌人失去战斗的能力，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他更愿意留他们一命，但是白卿和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不要让这些人冲破这道防线，所以他的每一招，都是杀招。
　　但是即使杀了这么多的人，他的衣服依然那么干净，没有沾上一滴的血迹。
　　当楚玄灏赶到军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看着那人游刃有余的战场上抵抗怀宁军，身法飘逸，剑势凌厉。
　　他站在了那里，难道真的不是你吗？
　　凌溯溪身居内宅，平日或是写字作画，或者弹琴种花，连出门都没有骑过马，他是无法舞起这样沉重的宝剑的。
　　楚玄灏心中忽然有些茫然，但是很快的，他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他只是不曾认识过一个完整的凌溯溪罢了。
　　如果换做别人，都会觉得楚玄灏自欺欺人，但是他的心中却是真真正正这么想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也许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白卿和心有所感转过头来，正看到楚玄灏在他身后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目光和当年在灵陨神殿里一样，镇定到让人心疼。
　　怀宁军没想到靖安军居然这么坚不可摧，更看到了站着的楚玄灏，顿时魂飞魄散，这军心一乱就再也聚不起来了，于是很快的就被靖安军打的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李良听说楚玄灏来了，就赶来汇报情况。
　　楚玄灏道：“可有什么不对？”话是问李良的，但是眼睛没有从白卿和的身上移开。
　　李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道：“属下去打探一下，白先生分析说可能是他们听到了王爷前段时间放出去的消息，以为王爷命不久矣才冒险来打，但是他们低估了咱们的战斗力，这次是他们自己撞过来的，不怪咱们。”
　　楚玄灏“嗯”了一声，道：“你看他的剑法，比你如何？”
　　李良闻言看了一眼白卿和正在往回走的身影，道：“属下不才，不敢跟白先生相较。”
　　“若是让你练这样快、稳、准的剑法，你需要多长时间？”
　　李良顿了顿道：“十年……或者二十年吧……白先生的身法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这样的剑法，我即使从小练起，现在这个年纪也到不了白先生这个境界。”
　　二人就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白卿和也到了他们面前，道：“李将军若是愿意，我可以教你。”
　　李良：“……”
　　楚玄灏道：“你怎么听得见我们说话？”
　　白卿和指尖颤了一下，道：“二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我顺着风听到的。”
　　楚玄灏显然不信，但是也没有再问，李良识趣的退下了，二人并肩往军营里走。
　　“王爷没必要来的，李将军有大将之才，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处理的。”
　　“我为什么来，你不清楚吗？”
　　白卿和淡淡的笑了笑，道：“我说过，我不是王爷找的那个人。”
　　“随你怎么说。”楚玄灏无所谓道：“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你做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你留在这里。”
　　白卿和有些无奈，如果这不是凡间，面前的人不是楚玄灏，他肯定要揉一下他的头，都投胎了还这么倔强。
　　楚玄灏浑然不觉，道：“你的身手很好，我见过的人之中李良算是用剑的高手，但是跟你比起来就不足挂齿了。”
　　“李将军的剑确实用的好，但是里面缺少了些力度，改日李将军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帮他，应该会大有进益的。”
　　“除了用剑呢？你还会弹琴是么？”
　　“是。”
　　“什么时候你闲了，也给我弹来听听吧，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我很少听他弹琴，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多前他和水遥合奏，之后就再也没听过了，现在倒很想听了，很多事就像这琴声，没了就没了，还好老天眷顾，还给了我再一次的机会。”楚玄灏望着夜空道。
　　今夜的天空分外晴朗，一朵乌云都不见，散落了一天的星子，像绷在了黑色的大幕上宝石，闪闪发亮。
　　白卿和不置可否，片刻道：“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你妄图找回，也只是骗自己罢了。”
　　他不是不知道楚玄灏现在的痛苦，而是他更想他的这一世能洒脱平安的渡过，即使对他来说这一辈子只不过是弹指一瞬，他也不想楚玄灏难过。如果他们相认，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楚玄灏解释，天机不可泄露，他不想有任何报应到楚玄灏的身上。
　　这是无法出口的理由，他看似淡然，其实比楚玄灏的心中更加煎熬。
　　楚玄灏望着朗朗夜空，道：“白先生……”
　　白卿和等着他说话，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有些迷茫，就轻声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没有吩咐，对你没有吩咐。”楚玄灏眯了眯眼睛。
　　这时身后段落走过来道：“王爷，此仗大获全胜，李将军带人清扫战场去了，等会让几位统领帐中喝碗酒，怕耽误事，就喝一碗，问您去不去。”
　　“不去了，你让他们随意就好。”
　　段落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坛酒两个碗，道：“李将军猜到王爷未必会来，就让属下拿了酒来，毕竟是场胜仗，王爷也喝一点吧。”
　　白卿和接了酒，楚玄灏道：“下去吧。”
　　“是。”
　　段落走了，白卿和拿一只碗倒了一碗酒，道：“喝点吧，总归是一场胜仗。”
　　楚玄灏看着那递过来的酒碗，没有接，道：“我不喝。”
　　白卿和有些意外：“王爷不喝酒？”
　　“不是不喝，而是行军不能喝，我在外打仗，随时都可能有像今晚一样的突袭发生，如果我没有清醒的神智，那对于这军营里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看到这个人递过来这碗酒，想起了他无数次酒醉闯入他的房间……
　　白卿和前世今生都不曾喝酒，但是今天看到楚玄灏，却不由自主的把碗放到唇边，饮下了这碗酒。
　　那酒很烈，白卿和咳嗽了两声，楚玄灏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抬头看到那深沉的眼眸，忽然有些心软了。
　　“王爷，要是那个人永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白卿和咳嗽完的声音有些低哑，掩盖了他纷乱的心绪。
　　“不会。”楚玄灏笑了下：“他舍不得我，他会回来的，他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