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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溯溪理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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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起来了?”太后闲闲的看着皮影,身边的宫女端上来一杯香茶:“五爷亲自去泰宁县灵泉取的水,娘娘尝尝?”
太后抿了一口赞道:“还是清儿想着我。”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楚玄清。
楚玄清笑道:“母后喝的,当然要上心呢!”
太后放下茶盅道:“方才你说的,血溅金殿,是为着个男的?”
楚玄清凑上去接了盅子递给宫女,道:“是,当年四皇兄在刑场上救下来的凌家的死囚,前儿被唐构掳走了,四皇兄去救他,不小心点了庄子,谁知道唐构那倒霉鬼喝醉了自己回了房里,众人都不知道,等救下火来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伸手,楚玄清忙把帕子递上去,道:“这不,唐将军爱子心切,就闹到朝上来了。”
“所以你四皇兄就要给他赔命?”太后闲闲道。
楚玄清道:“可不是,逼的四皇兄当场就捅了自己一刀,听说满地的血,陛下差点吓晕过去!”
太后哼了一声,道:“一个死囚,死了就死了,也值得这么大动干戈的。”
楚玄清忙道:“儿臣也这么想,交出去让唐将军泄愤就罢了,谁也不敢伤四皇兄。”
太后嗤道:“开国头一次血溅金殿,不是文臣死谏,武将诛贼,倒是为了这么个脏事儿,真真叫哀家也颜面无存。”说罢吩咐:“着人去送点补药罢了。”又招手叫楚玄清过来。
楚玄清忙过去坐在榻上,太后拉着他的手抚弄他:“我的清儿不许学你那四皇兄,知道不,待你封王纳妃,可要好好的给哀家生几个孙子来,不许沾那歪的邪的!”
楚玄清伏在太后臂上,笑道:“母后放心,儿臣不会让母后为儿臣悬心的。”
太后满意的抚了抚他,目露慈爱。
“溯溪……”楚玄灏昏昏沉沉的呢喃了一声。
凌溯溪猛然惊醒,伸手去摸他的头。
楚玄灏无意识的动了动口:“水……”
凌溯溪立刻起身,跪的太久双腿麻木,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踉踉跄跄的去端参汤。
喂了半碗参汤,楚玄灏又昏睡过去,他失血过多,需要水分和睡眠。
凌溯溪给他擦了擦嘴角,又跪在床头,一手握着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他通过手臂上搏动的血管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只有听到这个声音,他才能确定楚玄灏还活着。
这场噩梦太过胆战心惊,可怕到他现在仍然不敢确定他是梦是醒。
门打开,颜夕楼进来,拍了下他的肩膀:“少爷,唐将军来探望王爷,您回避一下吧。”
唐将军?
凌溯溪抬起头,伸手要笔。
颜夕楼拿了纸笔给他,凌溯溪写道:让他走,王爷不能见他。
“唐将军备了厚礼而来,王爷昏迷,他只求看一眼,顾爷也没法拦着。”
凌溯溪运笔如飞: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进来,王爷自戕,此事已了,他是臣子,逼迫皇家到如此地步已经僭越,若是见他,就是示弱,我们靖安王府绝不能示弱,要让他知道,即使王爷为他儿子赔命,也是法理在前,而在咱们王爷这里,已经是跟他撕破脸,否则,王爷威信何在!
颜夕楼想了想,拿着纸出去给顾爷看。
顾爷看了点头,道:“想得周全。”
行至前厅,笑道:“唐将军,王爷还没醒呢,若是扰了王爷休息这干系谁也不敢担,您就算给我们下人一条活路。”
唐珂冷笑:“我在此坐了这么久,你就给我这么一句话?”
顾爷道:“奈何王爷没醒,老奴送您回去吧。”
唐珂道:“你们王府连个做主的都没有,你一个老奴敢驳斥我的话?”
顾爷一笑:“是啊,我们王府连个做主的都没有,要不老奴去请陛下来,陛下是王爷的亲哥哥,想来是做得了主的。”
唐珂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门口的人看到唐珂出来,上前低声道:“将军,五爷来府里了,您快回去看看。”
唐珂似笑非笑,心想:楚玄灏,掣肘的来了。
至将军府,果然见到楚玄清站在灵堂上,一身素服,手里还拈着香。
唐珂一看到灵堂,就红了眼眶,擦了两把,上前去给楚玄清行礼。
楚玄清正在上香,冷不防被唐珂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唐将军莫要如此啊,您是两朝老臣了,父皇在的时候都倚重您,玄清可受不得您这大礼!”
唐珂闻言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下:“五皇子这一席话,让……让老臣情何以堪啊!”
楚玄清扶起他来,动情道:“四皇兄鲁莽,本无意伤小将军,他伤重不能来,玄清替四皇兄给小将军上柱香吧。”说罢亲自去捧香,拜祭了一番。
唐珂在旁边立着,道:“小儿何幸得五皇子这般贤明温良的主子。”
楚玄清一笑:“玄清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是一事无成之人啊。”
唐珂上前一步:“非也,五皇子能来祭奠构儿,足见有仁慈之心,为人最重要的是有仁慈之心,老臣也尊这仁慈之心。”
楚玄清上前携了他的手,笑道:“玄清何德何能。”
“就为五皇子今日这一炷香。”
香烟袅袅,飘飘散散。
入夜,楚玄灏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抬眼的力气都没有,除了腹部传来的疼痛之外,手臂也有些麻木,就动了动。
凌溯溪立刻抬起头,担心的看着他。
楚玄灏动了动唇,道:“就这么干看着么?”
“?”凌溯溪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楚玄灏叹了一声:“水。”
凌溯溪恍然,跌跌撞撞的去端水。
小心的服侍他喝了一杯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了条子把今天唐珂来探望,他自作主张回绝了的事情告诉他。
楚玄灏没什么反应,问他:“还有什么?”
凌溯溪写道:唐将军走后,我请颜教头派人去他府前观望,看到了五爷从他府中出来。
“这么好的机会,他还有个不去拉拢的么。”唐珂手握重兵,玄清能争取到他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但是他现在没有力气想这些。
凌溯溪见他不说话,握了握拳头,还是把那张条子给他看:是溯溪给王爷闯了祸。
“此事已了,不必再提。”他沉声道。
二人正说着,颜夕楼敲门进来,先是看了看楚玄灏的情况,才道:“王爷,大昌公主不日就到京城了,您看?”
“问他。”
两个人均是一怔。
“我养伤期间,一应事情都让他来办。”
颜夕楼反应过来,转问凌溯溪:“少爷看呢?”
凌溯溪见楚玄灏已经闭上了眼睛,便想了一下,写道:着亲卫军出城一百里迎接,你出城五十里迎接。
“是。”颜夕楼应了一声,出门去安排。
他出去后房间里又只剩了这两个人,凌溯溪心中不明白楚玄灏是何用意,但是却异常激动。
半晌,楚玄灏也没有说话,他实在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有不明白的事情多问顾爷,不要私自做主,我这几日不能出门,你也不要出门,连薄先生家也不要去了。”
凌溯溪点点头,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了。
虽然已经没有生命之危,但是毕竟流了那么多的血,楚玄灏十分困倦,低声道:“起来吧。”
凌溯溪没有动。
他精神越发不济,语气便有些不耐:“叫你起来就起来,明日去陪顾爷办事!”
凌溯溪见他脸色十分难看,这样厉害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气若游丝,便不敢再违逆他,拄着床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给他掖了掖被脚,将床边的灯熄了两盏,望着灯影下那张熟悉而苍白的面孔,心头好似针扎一般疼痛。
他关好套间的门,早有玉岫在寝室门外等他,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寝室,玉岫嗫嚅道:“少爷,我们回去吧……”
凌溯溪沉默,玉岫也不敢说话。
正僵持着,顾爷从外面走来,他已听了颜夕楼传话,知道楚玄灏许他管事,心思一动,便来了。
“凌少爷,您回清秋苑歇着么?”
凌溯溪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厢房,恳求的看着顾爷。
顾爷了然,道:“既然少爷想住在这里,那就收拾一下吧,王爷房里上夜的是谁?”
跟他的李贵刚要说话,凌溯溪就拦了一下,急急指了指自己。
顾爷叹气:“好吧,给凌少爷抱一床被子来,让他在王爷房里的榻上上夜。”
李贵答应了一声,立刻找人轻手轻脚的开门收拾了套间外的坐榻,玉岫赶回清秋苑把凌溯溪的被褥抱来铺好。
安排好了,顾爷道:“凌少爷早些休息吧,王爷虽然休养,但迎接公主并非小事,明天还有好些事需要你拿主意,养足了精神,才能为王爷分忧。”
分忧……
凌溯溪听了这两个字,心中忽然一清,是,分忧,我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若是还不能为他分忧,那真的是留我何用了。
一应人等退下,他终于卧在床上,听着内室那轻轻的呼吸声,他才觉得心中那压抑散去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