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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溅七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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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将军!朕已经申斥过四皇弟了,也革了他一年的俸禄,你在逼朕吗?!”楚王道。
唐珂一夜白头,扯开衣服,露出干瘦的满是疤痕的上身,愤然道:“陛下!老臣十五岁从军,戎马半生,我三个儿子都死在了北戎边境!连尸身都没有找到!老臣为大楚,为先帝,为陛下!只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敢有半分私念,唯有此子,是老臣唐家的香火,是老臣唯一的命脉啊!一年俸禄,三千两银子,买老臣的一条命吗!”
楚王头疼的抚着额道:“那你想怎么样。”
唐珂泪眼吼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楚宣在一旁撇嘴道:“老将军,是唐少爷先抢了靖安王府的人,四皇兄是去找人,误烧了庄子,并不知你家少爷在里面啊。”
唐珂怒目吼道:“小侯爷这话错了!吾儿死于四王爷之手!为了一个死刑犯,杀我有功之臣之后,四王爷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说罢赤着上身就要去太庙:“先帝!先帝!老臣香火已断,活着又有何用?老臣来陪您了,老臣来伺候您了!”
唐兼等人忙过去拉住劝道:“陛下肯定会给将军一个交代的,唐少爷已经不在了,您要保重身子啊,万万不能扰了先帝的英灵……”
堂上乱成一团,楚王已经在喝第三杯参茶。
总管太监走来低声密语:“陛下,太后说不管,让陛下自己拿主意。”
“太后做什么呢?”
“五爷在陪太后看皮影戏。”
楚王叹了一声,再次无力的拍桌子:“别吵了!”
唐珂止住身子,转身跪在地上嘶吼:“陛下!老臣暮年之人,不敢求陛下给臣风光荣耀,只求一个公道!不管构儿做了什么,终究是死于四王爷手下,求陛下给老臣,给唐家军一个交代!”
唐家军!
楚王神色一凛,道:“你在威胁朕?”
唐珂叩头:“老臣不敢!构儿是少将军,即使老臣忍辱偷生,他们一介武夫,不懂文理,哪里听得!”
楚王笑道:“忍辱偷生?朕已命四皇弟给你赔礼,去灵堂之上亲自烧香祭拜,这不算辱了你吧。”
唐珂大哭:“陛下!四王爷是陛下骨血亲弟,陛下疼爱袒护无可厚非,可构儿亦是老臣的心肝啊!”
“好了。”殿外忽然信步走进一人,黑袍银冠,目光炯炯。
楚玄灏掀起王袍跪地:“臣弟来了,臣弟给唐将军一个交代。”
他神色如常,楚王莫名不安:“四皇弟,你!”
楚玄灏道:“陛下放心。”说完起身,走至唐珂身前:“唐将军,你不是要一个交代吗,我给你一个交代。”
走至殿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御前侍卫钢刀,刀刃银光一闪,直刺进楚玄灏腹中,红光四喷,血溅大殿!
楚王与众大臣呆在殿上,一时傻眼。
“四哥!”楚宣惊呼。
血染的王袍,银色的钢刀。
楚玄灏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染红了他脚下金砖,一步一个血印面无表情的走到唐珂身前,“唰”的拔出钢刀,一股血喷出直溅到唐珂脸上!
楚玄灏面容冷峻,双手捧刀,刀上的血结成一个个血珠滴下来,凝声道:“唐将军,这第一刀我刺,责我处事鲁莽,第二刀,唐将军来刺,为你老年丧子,替你儿赔命。”
冷冷的声音,敲击着唐珂的耳膜,也敲击着殿上大臣的心脏。
唐珂血红双目,颤颤巍巍的去接刀。
“唐将军!”楚王拍案而起厉声吼道。
唐珂一哆嗦,手上的钢刀“当啷”一声落地,呆在楚玄灏身前。
楚玄灏看了一眼刀,道:“将军不杀玄灏,那么此事到底为止,玄灏已一力承担,请将军……勿再难为皇兄……”说完身子一歪,直直摔在地上。
“灏儿,灏儿!”楚王奔下来,握着他鲜血直流的伤口,含泪吼道:“太医!宣太医!”
凌溯溪呆呆的坐在房里,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害怕,他好害怕,好害怕,上刑场的那天都没有这么害怕,他怕的发抖。
真的……要离开玄灏了吗,真的要走了吗?他知道门外有人探头探脑,看了他好几次,是来请他离开的吗?
不,我不走,至少,此时不了,我绝不离开!
凌溯溪发着抖写条子,吹了金笛唤来玉岫。
玉岫蹭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凌溯溪把条子递给她,摸了摸下巴。
玉岫会意:“我……我马上给顾爷爷看。”说罢跑了出去。
杀人偿命,因我而起,我去偿命。
玉岫看了条子上的字,泣不成声。
凌溯溪继续呆坐在房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累赘。
突然前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喊声,玉岫哭着跑进来:“少爷少爷!”
凌溯溪“噌”的站起来,出什么事了?是玄灏吗,玄灏怎么了!他拉着玉岫的袖子死死的瞪着她。
玉岫哭道:“王爷……王爷浑身都是血,好多血……好多血!”
凌溯溪一阵眩晕,玉岫赶忙扶住:“少爷!”
他猛然回神,一把推开玉岫向外跑去。
前院简直乱成一团,颜夕楼用了一叠绢布捂着楚玄灏的伤口,但血仍源源的往外冒,两个侍卫抬着担架,淋淋漓漓撒了一路血迹。
颜夕楼护着楚玄灏吼道:“闪开!都给我闪开!开寝室大门!快!”
顾爷吓得差点昏过去,骂道:“颜夕楼!你就是这样护主的!”
颜夕楼满头大汗面色铁青:“待王爷醒来再责罚我不迟!太医!太医呢!”
太医院院正颤颤巍巍的挤进来,指挥着把楚玄灏放在床上。
伸手要过拿剪刀剪开王袍,手忙脚乱的往伤口上堆纱布,片刻就浸湿了。
院正满手是血,忙忙的要止血散金疮药。
颜夕楼急道:“院正,王爷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危?”
院正一头汗:“哎呦我说颜教头,你问了老朽一路了,没危险没危险,王爷这一刀没碰到脏腑,就是伤口太大,血流的太多了,止血为先啊,人参有吗?山参有吗?最好的那种!”
顾爷道:“有有有!山参有,长白山雪参!”
院正道:“赶紧赶紧,熬得浓浓的一大碗!止血汤呢?快点拿来啊!”说完把纱布又按住伤口,又要绷带。
忽然觉得后面一乱,凌溯溪挤进来冲到床前,顿时呆住,不由自主的扑到他床边跪下,缓缓去拉他的手,黏黏腻腻的沾了一手的血。
他哆哆嗦嗦的看着手上刺目的鲜红,看着楚玄灏惨白的脸,眼泪决堤般倾泻而下。
他跪在床前抱着楚玄灏胸口,无声的嚎哭。
怀里的身体死气沉沉呼吸微弱。
凌溯溪哀哀的哭,玄灏,让我替你流血,让我替你疼,让我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听你的话,是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哑巴哭的浑身发抖,周围的人都不忍再看,颜夕楼低头道:“少爷,少爷,王爷没事,您不要这样。”
院正摇摇头,让颜夕楼把楚玄灏抱起来一点,然后把绷带缠上他的小腹。
楚玄灏伤口太深,几个人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足足做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伤口包扎好。
院正正在做最后的处理时,一只手忽然抬来放在伤口上,院正惊了一下:“王爷?您醒了?快,止血汤!”
“止血汤止血汤!”后面一叠声的喊。
楚玄灏缓缓的转头看到了床边的凌溯溪,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道:“你还……没走。”
凌溯溪泪痕满面拼命摇头,紧紧的抱着他的胸口。
楚玄灏喘了喘,道:“我说过的话,你置若罔闻,留在这里又有何用。”
凌溯溪手忙脚乱的拿碳棒,一紧张碳棒被他捏碎了一手,就一边哭一边在床沿上磕头,直磕的头破血流,也不肯松开抱着他的手。
楚玄灏道:“你不走?”
凌溯溪拼命摇头。
楚玄灏无力的道:“我因你挨了这一刀,你若不走,就牢记今日之难,否则,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想再挨第二刀了。”
凌溯溪抱着他不住的哭,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离开你!
止血汤端来,凌溯溪擦了擦脸接过来,小心的喂给他。
楚玄灏只喝了两口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包扎完,院正收拾了东西,顾爷早着人收拾了偏房给院正住,直到玄灏脱离危险才放人。
送走了所有人,顾爷才黑着脸问颜夕楼:“到底怎么回事。”
颜夕楼也跪下,将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爷。
顾爷沉吟半晌,道:“凌少爷,王爷此举,一为给陛下解围,二为自己误伤人命,三为保你,你可明白?”
凌溯溪背对他们目光落在楚玄灏惨白的脸上,跪着点点头。
若不是楚玄灏自残,唐珂纵使不能让楚玄灏赔命,也不会放过凌溯溪,他手握重兵,若是要凌溯溪,楚王也不得不弃车保帅。
顾爷又说:“王爷虽然无法给您名分,也说不上宠爱有加,但毕竟不曾苛待于您,这算是救您第二次,您若是因为王爷昨日打了您心存怨恨,老夫绝不客气。”
颜夕楼一震。
凌溯溪继续点头,再为我伤了他,我自去一死。
顾爷摇摇头出门,颜夕楼看了半晌说了句:“起来吧。”便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