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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41/41章【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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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什么?!他自己干的?!”所有人都震惊非常。谁他妈能想象某个人能狠到对自己开枪,而且还不带任何犹豫的?
“是他开的枪。”青年这一次用异常坚定的口吻回道,“他就是个不要命的神经病!”
“操……幸好还有方案B。”
宋知峥没多说什么,他接了一个电话,而后催道:“赶紧撤,马俊成那边说有警察来了,回去再说。”
宋知峥是这里边最了解何望的人,但他猜到何望会耍手段留住沈承瑾,却没想到那个男人能狠心到自残。
他觉得何望真是可怕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他们绝对不能把沈承瑾留在那里。
何望的人没来得及把车开回别墅,他的心腹联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跟何家有往来的医院,送过去之后,他们便匆匆把已经昏迷的何望推进了手术室。
沈承瑾被送到了其他病房,他的戒毒医生比他们还要晚到。
沈承瑾被绑在病床上,他看到黑暗,无穷无尽的绝望,他哀嚎着,痛苦的叫声从病房里传出去,回荡在顶层病房的走廊上,久久未能停歇。
阳光从玻璃顶棚上投下,落入栽满植物的天井,这个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每一次毒瘾发作的时候沈承瑾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他需要来上一针。只不过这一次到了毒瘾发作的高峰时,却没有人在旁边哄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晕了过去。
在梦里,沈承瑾依旧只看到漫无边际的暗夜。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他下意识地在梦中一直往前走着,甚至他在梦里告诉自己哪怕走断这双腿也绝对不能停下来。
这个绝望、麻木让他感到疲累的梦一直延伸到了沈承瑾醒来。
他感到他好多了。他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有个漂亮的护士在照顾他,帮他擦额头上的汗水,看他醒了,连忙问他的情况。
沈承瑾没说话,他翻了个身,蜷着身子,之后最过了多十来秒钟就有保镖推门进来。
“他呢?”沈承瑾盯着白色的床单,头也没抬地问。
保镖说:“何总还在手术中。”
沈承瑾不知道何望会不会死。当时何望的情况是如此触目惊心。但祸害遗千年,他想,那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丢了命。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保镖立刻紧盯着他问道:“您要去哪里?”
沈承瑾下了床,穿了鞋子往外走:“放心,我不会跑。带我去手术室外边。”
他还能走得掉吗,离开何望,永不回头。
这个男人有着所有让他不能逃离他身边的手段,现在他已经彻底领教了。
也许他已无计可施,插翅难逃。
一周后。
何望靠坐在庭院里宽松的沙发上,一边任医生给自己拆纱布,一边跟戒毒所的医生说着话。
“……现在的进展还算不错,毒瘾发作时的情况已经没有初期那么严重,这主要还是得益于第一次注射之后立刻就得到了控制,否则哪怕他后来只吸过一次,也会给后期的戒毒造成巨大的困难。”
沈承瑾的主治医生把一些检测数据递给何望,“现在沈少的戒毒进展还算比较顺利。但由于第一次他被注射了过量的‘粉红天堂’,所以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损伤,不过如果没遇到什么严重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影响生活。”
“比如说呢?”沙发上的男人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目前可以明确的是中枢神经系统受损,比如他的反应变得比从前迟钝、记忆力也在变差,不过这种情况在不少的病症中都存在,只要不复吸,一般来说不会恶化。”
“我明白了,辛苦你们了。”纱布已经被取了下来,那一天他自己喂自己的那颗子弹穿过了腰部,避开了要害,流血在所难免,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全部都离开后,何望从户外的沙发上站起来。
他一颗颗地扣上之前解开的衬衣扣子,面对着黄昏。
晚霞倒映在远处的大海之上,月亮已经升了起来,这一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五,淡黄色的圆月与落日相映,绚烂美丽到了极致。
而这个男人的背影融入这日暮的光景之中,像一道挺拔的剪影,引人深思,也引人沉迷。
穿好衣服,何望转身往回走,穿过宽敞的前庭,他踏进门的时候,佣人正悉数地在往外撤。
等何望走到餐厅,豪华的烛光晚餐已经布置上桌,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站在餐桌前,仿佛在那里等他。
何望望着被跳跃的烛光照耀的青年,在那光芒的背后,穿得整整齐齐的沈承瑾就像是哪家青春干净的大少爷,脸上带着一抹笑,见了他,那笑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浅浅的、有些傲慢而无谓的笑。
男人的心微乱地跳动,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他眼前的人仿佛经历了从何诺变成沈承瑾的过程,这让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关于过去的画面。
他们“初次”在牛郎店里见面到现在其实并不是那么久远的事,但已经恍若隔世。
那一夜他给他下了一个圈套,给他下了一道迷魂药,他怎么会知道,最后被套进去的人是他自己。
何望朝着沈承瑾走过去,他不忍破坏现在的气氛,连脚步都变得庄重。
沈承瑾穿着衬衣、贴身的马甲,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脸上是很久都没有这么精神的光彩。
他停在他面前,轻轻地抬起沈承瑾的脸,低头亲了沈承瑾一下。
沈承瑾回亲了何望一下,他歪了一下头,对何望说:“生日快乐。”
这将是何望这辈子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42.
两个人吃了一顿烛光晚餐,气氛一直很好,有点像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二人世界又有情趣又充满了和谐的气息。
吃到一半,沈承瑾抬眼问道:“你刚才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何望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桌对面的年轻人,眼睛里流淌着深沉而明朗的光彩,他轻声说:“你应该猜得到,我最大的愿望不外乎就是那样。”
“在何诺死之前,我问过他他的生日愿望。他说他年少还未出国的时候,他曾经在一个小城市住过一小段时间。很多年以后,他仍旧十分怀念那一段时间。”沈承瑾叉起一块花椰菜,在送进嘴里之前,垂着眼睑说道,“我原本在那边买下了一个院子,想要送给他当生日礼物。我不能和他一起回到过去,但我以为我可以和他在那里创造新的回忆。”
他把花椰菜送进了嘴里,细细地嚼动。
没有什么新的回忆。有一些人注定终将别离。送什么都好,却唯独送不了对方一个未来。
何诺也是,何望也是。
现在再提何诺,仿佛他已经只是他们之间一个稀疏平常的存在,何望的眼里甚至没有任何一丝的波动。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沈承瑾,片刻后缓缓地笑了一声:“那你会送我什么?”
优雅地挽着袖子的年轻人看向何望,也朝他笑了笑,眼神明亮,闪烁如繁星:“今晚我把我自己送给你,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
“喜欢。”何望说。他隔着桌子看着沈承瑾,久久说道,“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夜色很好,月明星稀,天空圆月倒映在海上,他们在庭院里的沙发上极尽缠绵。
何望抱紧了沈承瑾的腰,他沉声说道:“我不会再关着你了,我们在一起吧,沈承瑾。我把沈氏还给你,这几天已经在开始办理手续,很快,只要到时候你签个字,所有的一切都将物归原主。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说着,何望满怀着期待地去亲青年惊讶的脸,这辈子,只有他从别人那里掠夺,唯独这一次,他只怕他想还的还不回去。
他轻轻吻着沈承瑾的唇角,沈承瑾没说话,他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沈承瑾任何望抱着,在空旷的夜里,他是如此熟悉这种感觉。隔了很久他笑了起来。
“好。”沈承瑾说。
可惜不管怎么弥补,如何讨好、挽留,何望还回来给他的,再也不会是完整的。
沈承瑾环着何望的脖子,忽然在他耳边说:“我想去外边,上次我们没有做成那里,我想在路灯下的那块大石头上做。”
何望犹豫了一下,捏了捏青年的的下巴,盯着他迷蒙的双眼说:“那边离崖边太近了。”
沈承瑾拉掉何望的手,往后者唇上啃了几下,带着点调侃地问道:“怕什么 ?”
他这么一说,何望的双眼顿时一眯,眼色一暗,抱着他便坐起来 。
“既然沈总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客气。”
等到了那路灯下,他把他放在两米多高的巨石的斜面上……
……
风声时轻时狂,几米外,便是黑深深的山崖,浪潮在脚底卷涌。
……
……
何望忽然慢慢地皱起眉头,之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腰。
沈承瑾顺着何望的手低头一看,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何望指缝间满是鲜血。伤口崩裂了。
“躺下来,别动!”青年立刻从何望的腰上放下自己仍旧半抬着的腿,他落到地上,软着脚把何望按到地上,让人靠着这块被他们弄脏的石头坐着。
他弯下腰亲了何望一下,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别动,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完沈承瑾站起来就走。
坐在地上的男人伸手想要拉他,他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腕,跟他失之交臂。
沈承瑾转过身快速地离开,但他走的方向却不是通往别墅里边,而是烈风呼啸的悬崖!
何望有一瞬的惊讶,他盯着沈承瑾毫不犹豫奔向山崖的背影,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沈承瑾!!”夜空下,传来男人惊慌错愕的大叫,他爬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伤口,猛虎一样的朝沈承瑾扑过去。
但沈承瑾已经到了护栏边,他转过头望着向自己飞驰而来的男人,目光里没有一点残留的情欲,只有剥离了生死爱恨的解脱。
他疯了一般地冲上去,他去拉他,沈承瑾依旧看着何望,看着他如此的恐惧慌乱,这一瞬间他终于有了报复到他的快感。在男人的手即将触碰到他前,他的身子往后一倾。
“再见了。”沈承瑾说。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开他。他禁锢他的锁链从他的手脚延伸,钻进了他的心脏。但他怎么有脸和何望在一起,他永远不会忘记何望做过什么,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一起做过什么。
他跌入了黑色的风,黑色的山崖,黑色的大海和永别里。
“不————”
“老板,我们已经整整找了两天了,这一片区域都反复找过,如果人还活着的话早就应该找到了……”
“继续找!一直找,直到把人找到为止!”活要见人,死,他也要见尸。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沈承瑾就这么没了,他不敢相信这两天经历的一切!
何望多希望现在自己正在做梦,一场漫长却终将醒来的噩梦。不眠不休的两个日夜,不管他派多少人、怎么找,却始终没能把把沈承瑾找到。
他后悔莫及,如果那时他能狠下心放沈承瑾离开,如果他当初没有对沈承瑾做出那么多的错事,沈承瑾怎么会跳崖,他们怎么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何总、何总——”手下的叫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何望猛然睁开双眼,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六点半了,您该起床了,今天早上是沈总的葬礼——”
手下的话还没说完何望便坐起来,直接翻身下了床。
这是第七天,沈承瑾跳崖的第七天,外界已经传遍沈承瑾跳海自杀的消息。虽然谁都没有见他的尸体,但七天都没能获救的话,谁还敢抱着什么希望?
何望浑浑噩噩地走进浴室,今天会举办沈承瑾的葬礼,除了宋知峥之外似乎不会有人再这么关心沈承瑾。
何望并没有受到邀请,他也不可能受到邀请。
宋知峥恨不得杀了他,当然不会欢迎他出现。
而那时候他要是没耍心眼,没通过无耻的手段把沈承瑾留下,现在又怎么出现这样的葬礼。
从发疯和崩溃的边缘的一觉醒来,他还是在一个人的世界。而或许,他将永远在此徘徊。
随意地洗漱了一番,憔悴的男人强打起精神,他冷冷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片刻后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炽热的晴天,焦灼的空气演绎着夏末将尽的轻狂。何望的车经过那片不久之前他们才发生了激烈枪战的树林,他坐在车里,心口就像压着一块如山的巨石,让他快不能呼吸。
真是讽刺,他从这里把他抢走,让沈承瑾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回去,他以为这是他夺回他的心的开始,却不知道他埋下的是真正的悲剧。
沈承瑾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并不多,他的骨灰盒里也没有骨灰。
除了宋知峥,何望还看到了当初和他们一起玩3P的马俊成。
他遥遥地站在人群外围,隔着几十米看着那边的一切。他原本也可以走进沈承瑾的世界,和他的朋友成为朋友,他们本该有许多美妙的日子可以过。
可是。
什么都没有。
献完花的马俊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了一下头,而后,他诧异地发现了这边的何望。顿时高大的青年表情就变得无比狰狞,气势汹汹地捏着拳头就冲何望冲了过来。
他冲了没多远就被赶上来的宋知峥和其他人拉住,那群人站在一起,他们都看到了何望,每个人对他怒目相对,表情都写满了厌恶和痛恨。
何望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他。他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穿着黑衣的宋知峥把气愤非常的马俊成劝走,而后独自一人朝他走来。
比起马俊成和其他人,宋知峥才是最恨何望的那一个。他曾经在火拼的现场竭力阻止沈承瑾跟何望走,他曾经哀求沈承瑾和他一起逃出生天。
那之后呢?何望茫然地想,他的记忆竟有些错乱起来,那一段记忆竟一时没能连接起来。
对了,那之后他因为枪伤晕了过去,那之后沈承瑾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宋知峥已到了何望跟前,他隐忍着愤怒停在何望站立的树荫之外,咬牙低吼:“你来干什么?难不成连他死了你也不肯放过他?!”
“我只是来看看,何况,他未必死了。”何望锁着眉头,在树荫下虚着眼睛看着宋知峥。
“你还嫌害他不够?!你希望他活着,才好像你以前做的那样继续虐待他?!你对他做了多少天杀的事才导致他——”说到这里宋知峥哽咽了一下,他双目通红,极力将胸中的怒气压下,愤怒地喊道,“你赶紧滚,否则我们不会怕你。我求你放过他,何望,至少让他死了之后是自由的!”
宋知峥的最后一句话像锋利的刀片,一刀划开了何望的心脏。
“不——”他一下后退了一步,如果沈承瑾活着,他一定放他去天空海阔,放他通往自由的方向。
可是他连宋知峥都不能说服,又怎么能说服自己沈承瑾还活着。
我错了。错得太多,太离谱,我的私心、偏执、自以为是,让我彻底失去了他。
他想。
太晚了。
一行潮湿沿着这个夏天最后的轨迹,从何望的脸上滑了下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