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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莲剑仙·李白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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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过他的苦,也吃过他的苦。
他的苦,苦于阴阳相隔难相守,苦于两份情意难辜负。
而她的苦,苦于,一腔情意难相诉。
……
……
数百年间屹立不倒的长安城,最近有个大事件。
“女王宫殿被攻破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酒馆内,几个醉鬼又喝高了。
“你且说来听听。”
“你可知那守卫最严密的朱雀门上的剑痕,是谁刻下的?”灰袍酒鬼手里握着杯盏,眉色飞舞,“那可是连女王都青睐有加的青莲剑仙李白!”
“这和剑仙李白又有何关系?”
“你这急性子,听我慢慢说呀!”灰袍酒鬼仰头喝下杯中酒,“那剑仙李白,拒绝了女王入朝为官的邀请后,开始试剑天下。直到他去了那云中漠地……”
“去年那场胜仗,你们可知,是攻打的何处?”
“何处?”
“正是那云中漠地!”
“云中漠地又和女王王宫被破有何干系?”
“嘘——小点声,这件事我也是听一亲戚说的。”灰袍酒鬼压低声音,“那青莲剑仙李白的爱人,正是云中漠地的公主,只是那公主不愿忍受屈辱,拒绝与李白逃离,在那场战争中自我了断了。”
几个酒鬼一阵唏嘘。
桃夭靠在柜台上,手里拿着笔,在桌上的小本上细细的记录着什么。耳边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青竹的凛冽香气。
桃夭抬起头,对上了那青年的眼。
那眼睛,是桃夭有生以来,看过的最美的眼。沉静温润,仿佛揉碎的月光,荡漾在清冽的池水中,搅动心湖涟漪飘荡。
“老板娘,来壶桃花酿!”
青年眉眼带笑,就连声音都如同上好的佳酿。
她想饮下这杯酒,看看是否如她所见那般,醇香悠长。
“一两银子。”
青年在钱袋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却没凑够一两。他将所有的钱放在手心,递给桃夭,“老板娘,就不能给打个折?”
桃夭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仿佛被烫到一般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的手真热啊,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温度从指尖蔓延,直窜进心里。
桃夭从他掌心拾起碎银,即便心中已经千回百转,语气却未有丝毫变化,“不能打折,我少给你添些酒便是。”
“这可麻烦了,这次可是要走个两三日,没了老板娘的桃花酿,可如何是好。”青年微微一笑,竟有些无奈。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白玉佩子,递了过来,“不如,我把这个抵给你?”
桃夭视线落在那白玉佩子上,她鬼使神差的接过来,白玉色泽温润通透,还带着他的淡淡体温。
“那便压着吧。”
桃夭酿的酒,在长安城也是鼎鼎有名的,尤其是她最拿手的桃花酿,一开盖满室幽香,闭眼便能“看见”桃花满漫山遍野瓣纷飞。
“老板娘这酒,每次嗅到酒香,脑子里就会出现奇异的画面。真是奇了。”青年闭着眼,摇头晃脑的,也不知是不是闻到酒香便已醉,“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桃夭为青年的酒壶装满桃花酿,“我是个粗人,公子所说何意?”
青年接过酒壶,神秘一笑,“若我三日后平安归来,便告诉老板娘诗为何意。”
桃夭看着青年潇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耳边传来酒鬼的惊呼声,“咦?那买酒之人,不是青莲剑仙李白吗!”
青莲剑仙,李白。
桃夭在心中默默记下青年的名字。
寅时的长安城安静万分,绵绵细雨令一些小贩放弃了上街的打算。
桃夭撑着油纸伞,提着裙摆走在小路上。她腕上挎着一竹篮,篮间装满了鲜嫩的桃花。
桃夭路过长安城的朱雀门,朱雀门上雕刻的字迹气势飞鸿,桃夭想到了怀里的那枚白玉佩子。她从怀中掏出白玉佩子,白玉的中央,雕刻着一个苍劲的白字,正与朱雀门上诗句署名是一个字体。
他果然是这剑仙李白。
桃夭心中想着。
有关于青莲剑仙李白的故事,桃夭听过很多。只是,她却不明白,能写出这般大气的字,为何会自我放逐?曾经故事里那潇洒肆意的剑仙李白,在最后,竟只有酒、剑相陪。
桃夭仰头看着朱雀门上的字迹——欲上青天揽明月。
他的明月是谁?云中大漠的公主吗?
他自我放逐的原因,是因为失去了那轮明月?
失去了公主,便再找一个就好了。
就像她的桃花,一朵谢了,另一朵又会开放,这世间莫非只有一朵桃花不成?如此简单的事情,为何他却想不明白?
雨越下越大,桃夭加快脚步回到酒馆前。
她收起伞,甩了甩水,却看到几步开外,那红色的身影。
雨幕很大,几乎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不过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李公子?”
“我还以为今日老板娘不开门了。”李白远远地站着,没有上前,大雨冲刷在他的身上,将地上染出一片红色的水洼。
桃夭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裳原本不是红色的。
“你受伤了?”
“小伤,无大碍。”李白从腰间扯下酒壶,递了过来,“老板娘,可还有桃花酿?”
桃夭眉头微微皱起,“你先进来。”
“李某就不进去了,免得脏了地。”
“你进来!”
桃夭语气中带着一股不耐烦,李白何时听过女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原地踌躇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那李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白进门后,直挺挺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僵硬。
桃夭怎会不知他在强撑,看他那拘谨的模样,桃夭心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窃喜。因为看到他狼狈模样而产生的窃喜。这可真是奇怪,明明看到别人受伤,她却在窃喜。她可真是个坏女人。
只是……为什么她会窃喜呢?
桃夭不懂。
桃夭扯了一张椅子,让李白坐下,便进了里间拿了一套月白的衣裳出来,“这是在这儿喝酒的客人遗落的衣裳,你先将就着穿,莫要着凉了。”
“这……恐怕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李白见桃夭如此,便知这酒馆的老板娘,是真不通人情世故。
“你快换上吧,那还有些伤药,若有需要,也一并用吧。”桃夭指指桌上的小瓷罐,示意李白不要客气,“我去里间煮点姜茶,你有事便唤我。”
说罢,桃夭便转身去了里间。
桃夭拿着小扇子轻轻挥动着,陶罐中,姜茶发出轱辘轱辘的气泡。桃夭掀开盖子,陶罐中一个水泡炸开,飞溅的水滴烫的她生疼。
“啊!”
桃夭痛呼一声,五官皱成一团,她连忙吹了吹,被烫过的地方却越来越红。
一只修长的手捉住了她的手,桃夭吓了一跳。
这手和上次触碰到的温度不同,上次那温度烫的她身子发热,这次却凉的她心尖颤抖。
为什么心会颤抖?
桃夭不懂。
他拉着她的手,掏出伤药,细细的涂抹在她被烫红的指尖。他的手指带着一层茧,涂抹伤药的动作,又有些笨拙。蹭在她的伤口上,有些痛,有些麻,还有些痒。
桃夭盯着他的手,略微出神。
他的手可真美啊,白皙修长,略带些薄茧,却不影响它的美。这样纤细修长的手,很难想象能够握住沉重的剑,在朱雀门上刻下“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诗句。
桃夭视线上移,落在他的脸上。
她还没仔细看过他的脸。
这张脸,她不知用什么样的美丽辞藻才能形容,他不是简单的“公子如玉”就能形容的来,这样的人,她只想把天下间最美的词句拿来,全堆砌在他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在被他所吸引。
她只想化作他眼中的春水,化成浸润他发丝的雨滴,化成在他指尖摩擦的药膏。
为什么?
桃夭不懂。
李白发现桃夭呆呆的看着他,他侧头对上了她的眼。
那清澈的眼睛,与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不同。那双眼,如同初生的鹿,不带丝毫情与欲,只有好奇与疑问,干净的令他生出邪恶的念头。
他竟然想要看看,这干净的白纸,染上各种色彩后的瑰丽模样。
耳边,火焰噼啪一声响,惊醒了桃夭,也惊醒了李白。
李白连忙松开桃夭的手,桃夭心中微微失落,却来不及多想,“姜茶煮好了。”
“麻烦姑娘了。”
桃夭隔着帕子端着陶罐走到外间,拿了一个酒碗,倒上姜茶,“你尝尝,这味道可还适应?若是浓了,我便给你兑些水。”
李白端着酒碗,轻轻吹了吹热气,笑道,“无妨。”
桃夭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姜茶。
他吞咽时,喉结会上下轻轻颤动,她只想伸手去摸摸那上下颤动的喉结,触感是否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细腻,光滑。
李白放下碗,却见桃夭正盯着他发呆。李白疑惑,“在下可有不妥之处?”
桃夭摇摇头。
屋内静谧无声,只听窗外连绵细雨,叮咚作响。
“李公子,那诗是何意?”桃夭出声问道。
李白一愣,他细细一想,终于想起前几日,忽闻酒香脱口而出的诗句。他嘴角带笑,“李某的确是答应过姑娘,要告诉姑娘这诗的意思。不过李某却是不记得那日的情形了,不若老板娘再开盖赏碗桃花酿,不定李某就能想起了。”
桃夭不愿,“你还欠着银子呢。”
“那便换个,明日长安城的祭典,姑娘陪我去如何?”
桃夭想了想,“可以。”
李白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桃夭会答应。他略略一想,说道,“那便一言为定,明日酉时,李某在长安城门口等着姑娘。”
李白走后,桃夭才想起,“他还没告诉我,那诗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