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中短篇小说集》袁飞

4、第四篇 塑料袋

　　塑料袋

　　那个塑料袋在空中飞翔，时而俯冲，时而迎风起舞，最后落在我脚边。
　　它看着我，一脸安详，一点都不在乎身边车来车往。
　　“你等下去哪儿？”我问。
　　“我不知道，风来了我随风走，雨来了我趴在地上，见过车轮，双脚，女孩的裙子，在下水道游过泳，在树枝上挂过，见过云，龙卷风，海啸，现在落在你脚边。”它说。
　　“然而你等下要去哪儿？”它问。
　　“我？我去修自己的手机，然后我要见我的上司，为自己的迟到找个理由，坐在那张坐了五年的板凳上修改文件，中午十二点我在公司楼下那个长着雀斑的女老板那里吃碗酱面，然后坐在街边发呆，半个小时后我接着工作到下午六点，晚上偶尔加班。
　　我喜欢高铁旅行，但那需要钱和足够的假期，那都是我缺少的，偶尔去抽个签，觉得人生不过尔尔，这倒没什么，我只是怕看到对面办公桌上的那张脸，那张脸我已经看了五年，同理，他也看了我五年。
　　他快要退休了，而我还得继续呆着，我也不喜欢我的上司，因为他喜欢在办公室抽烟，其它倒没什么，他有时坐在办公室发一个上午的呆，这倒是我喜欢的。
　　我的公司在二十六楼，往下看下面的人啊车啊像蚯蚓，慢慢地爬啊爬，有的职员从二十六楼跳下，变成了蚯蚓，我没有，我只是期望突然有个怪物史瑞克什么的突然把对面那座楼给打掉，想到这我就落出会心的微笑。
　　我的上司坐在办公室望着窗外发呆时大概也跟我想的一样吧。
　　他跟我一样并不喜欢现在的职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只有发工资时象征性地笑一下，请大家唱歌吃饭，唱歌时他有时拿着话筒发呆。
　　他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我没有。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是人，而你只是一个塑料袋。”
　　在我踏上踏板准备骑车走时，它突然飞了起来，跟在我后面，有时快落在我肩上时又突然向高处飞去，彷佛一个少女，虽然等车的人只是看到一个塑料袋在我头顶飞来飞去。
　　它鼓鼓的，肚子里灌满了风，我不知怎的突然快活起来，彷佛我不是去那个该死的公司而是和自己的女朋友去郊游，她放着风筝，我玩着山地车，帽子反戴，一跃而起。
　　塑料袋跟了我好长一段路程，最后飞过湘江大桥，向河中心飞去。我在桥上站了很久，仿佛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阵阵笑声，那笑声如此之大，足以把我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