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懋妃传》鲛公子

4、宫记·雪上霜

　　平欢姑姑给刘青方脑袋上一巴掌：“在太后手下当差也有些日子了，这大惊小怪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就不能跟你师傅学学？”

　　刘青方扑通跪倒：“太后恕罪，只是镇国公府的消息确实紧急。”

　　镇国公府，可是母亲出了什么意外，我心内大惊。

　　“哦？镇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太后瞥了我一眼。

　　“镇国公府的人传来消息说，镇国公夫人听说将军病故，她……她竟趁人不备自缢而亡了。”刘青方低着头回话，头压得越来越低。

　　“这……消息属实否？”太后大惊失色赶忙问道。

　　“回太后，此乃镇国公大管家孙寅所言，句句属实。”刘青方说话声越来越小。

　　太后扬了扬手：“你且下去吧。”

　　刘青方应了一声，正要退下。

　　太后又说：“对了，你去跟皇帝说一声，今晚若是有空让他受累到我宫中来一趟。”

　　刘青方叩了头便领命去请皇帝了。

　　“云颐，方才的话你听见了。明日便回府去为你娘亲守灵吧？”太后眼中竟有点点泪。

　　“是，明日我便随大姐小妹一同回府守灵尽孝。”我忍住眼泪答话。

　　“是我和皇帝对不住你们一家人，唉。”太后忍不住叹息，一句话却像钢刀一般刺在我心上。

　　“平欢，你去取了我那青金石配绿松石的项珠还有那老三上个月送来的东陵玉制的玉佩赠予姑娘。”

　　平欢姑姑闻言便在太后榻边的大樟木箱子里翻出了那两个物件。

　　“云颐，你放心回府去。我凌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有些倦了，平欢，你和承欢送姑娘回去歇着，明日一早派人送她姐妹三人出宫回府。”

　　我谢过太后，随着平欢承欢二位姑姑走出了太后寝宫。

　　红菱见我出来，喜出望外。

　　我转身施礼谢过二位姑姑：“雪天路滑，二位姑姑莫要送了，回去陪伴太后娘娘吧。”

　　红菱赶忙接过平欢姑姑手中的东西，二位姑姑识趣地向我还了一礼便打了帘子回去了。

　　“姑娘，怎的去了这许久，奴婢好生担心啊。”红菱担忧地问。

　　“红菱，你可知道，方才府中传来消息，说我母亲……说我母亲自缢而亡随着父亲去了。”我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雪花一片片砸在我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姑娘节哀，逝者已逝，姑娘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啊。”红菱声音有些颤抖，不住地安慰着我。

　　说话间到了东配殿，林瑞在门外候着，我解了狐皮大氅：“林瑞，劳你去西配殿告知大小姐。明日回府奔丧守灵。”

　　林瑞领了命，便匆匆走了。

　　我进了里屋，云鹤已是熟睡了，手里还攥着母亲三年前给她缝的荷包。

　　我吩咐墨儿和碧玉：“去收拾行李，轻声些，莫要吵醒了鹤儿。”

　　红菱为我换上家常便服：“姑娘今日受了伤，劳累许久，也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我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把灯熄了，外厅的蜡烛留下两盏便好。”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暖阁一下子变得阴暗昏冷，云鹤睡着嘴里还不住嘟囔着“娘亲，娘亲”

　　我叹了口气，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

　　靠在软垫上看着雕花的窗棂怎么也睡不着，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阿姐，你怎么哭了？”云鹤坐起身来，吓了我一大跳。

　　“鹤儿你怎么醒了？”我赶忙抹掉眼泪。

　　“睡梦中阿姐的眼泪落在云鹤脸上，冰冰凉的，于是就醒了。”她懒懒地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鹤儿，明日我们可以回家去了。你要听话，无论明日见到什么都不可悲伤过度，失了分寸。”我把她软软的小手攥在手心交代着。

　　“咦？阿姐，鹤儿明日为何悲伤？回家去可以见到娘和爹爹，应当高兴才是啊。”黑暗中依稀看到云鹤昂着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问我。

　　“阿姐听说娘和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待到鹤儿成人才会回来……”这瞎话实在是难编，我如鲠在喉，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堵在喉头却吐不出来。

　　“那鹤儿以后乖乖听阿姐的话，好好读书，等娘和爹爹回来便好了。”云鹤对我的反常丝毫未察，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掌又复睡去了。

　　我把自己裹在厚重的棉被里，全身却还是冷冷的，头也有些晕，像是着了风寒。

　　一夜难眠，幸而天慢慢，慢慢亮了起来。

　　“姑娘，回府的车马已在宁寿宫门前停着了。”碧玉在门外轻声禀告。

　　我应了声：“知道了。进来伺候三小姐洗漱梳妆。”

　　姐妹二人梳妆完毕，我领着云鹤来到正殿去向太后辞行。

　　刘青方见了我笑着施了一礼：“二姑娘三姑娘来了，大姑娘在里头和太后说话呢。”

　　我摘下手上的平常样式的银锭戒指塞到他手中：“这两年多劳公公费心照顾了，这是云颐的一点心意，万望公公莫嫌，收下才好。”

　　刘青方倒也未与我客气：“姑娘啊，只怕不止这两年，这以后你在宫中可还要待上些日子喽。”

　　“公公此话什么意思？我和云鹤此去回府便不会回来了。”我听刘青方如此说有些诧异。

　　“咳咳……没什么。奴才昨日喝了些酒，还没醒呢，您就当我说醉话呢。我去给您二位通报去。”说着，转身进了殿内。

　　进了正殿便听得一个女子哭哭啼啼，似是太后的声音：“你这孩子，你是孙府的大小姐，要拿出个老大的样子来。经这一劫，哀家看来你倒不如你妹妹镇静沉着。”

　　“孙云颐，孙云鹤拜见太后娘娘。”我和云鹤双双拜倒。

　　“起来吧，云鹤快过来，让太后奶奶好好瞧瞧你。”太后笑吟吟地说。

　　云鹤乖巧地跑过去偎在太后怀里，太后仔细端详了云鹤许久：“你们姐妹三人，鹤儿最像你们父亲，唉，哀家对不住你们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