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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   此话一出,火堆突地爆了个火花。
      被神偷手一句话打成魔人的数字八,这会儿正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隔着好些距离的长髯汉子,却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神偷手一眼,他眼神迟疑,几欲挪动嘴说些什么,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按照场次,应是轮到了数字十。
      数字十是个通体发散着药香的俊俏郎中,这人在同道之中也很有些名声,他曾与天玑宫的廖予影一样,同是那一代人心中耀眼的存在,他是百草斋最年轻的一任主人,且以侍子之身,坐稳了那个位子。
      早年因他是个侍子,他的相貌传得比他的一身医术还要传奇,继而引得几个登徒子明晃晃地上门呷亵。
      那日他站在斋前翻晒药材,那几个人只以为他是个寻常药童,便问他道,“你家主子呢?叫他出来,我家少主看上他了。”
      他回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随即“哐当”几声,那些人便一声不吭地化作了血水。
      这样的事多了,旁人便以为这百草斋,个个都是江湖狠人。
      后来他闭门谢客不知所踪,再出山时,却没了一身灵骨,再无修行可能,那时他整日抱着个沉甸甸不知装了什么的酒坛子,卧在屋檐上看枫叶。
      这消息一传出,往日里惧怕这杏林鬼手的仇家,便趁机打上了门……

      ……那时,适逢晚秋,枫叶落了一地。
      他怀里的宝贝坛子也碎了一地。
      灰白色的粉末随着风纷纷扬扬。
      它飘到哪儿,哪儿的活物便烂成血水。

      那日之后。
      侥幸从那场对战中活下来的人说,“百草斋的沉杏入魔了。”
      “……他炼了一坛子尸粉,逢人便使。若任由他为非作歹,恐怕吾辈子孙皆将遭致毒手。”
      有了这样的传闻,百草斋便成了人人喊打,却人人避如蛇蝎之禁地。
      可偏偏有人不怕死。
      这人,便是天玑宫宫主廖予影,他倒不是专程上门寻滋,他是来讨要驻颜丸的丹方的。
      廖宫主道,“那是个害人的东西,放在你这,我信不过。”
      世人皆以为百草斋的主人沉杏与天玑宫最富盛名的廖予影,虽同样都是天之骄子,却完全是八杆子打不到边的两种人,可惜他们不仅认识,甚至称得上挺熟。
      基于这点交情,沉杏对廖宫主,倒没有像之前那些人那样心狠手辣,他客气地邀廖宫主对着一地如血般妖艳的枫叶一同品茶,茶过半盏,沉杏道,“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会害人的。”
      廖宫主瞥了眼沉杏怀里那个蔓着血丝的新瓷,道,“他这个人,若有来世,还是不认得你为好。你这般箍着他,是害了他。”
      沉杏不爱笑,但这时他的眼里却有了些笑意,“是吗?”
      他那瓷坛里装着一个人的骨灰。
      传闻禹州疆塞有种上古秘术,若将已死之人的骨灰封入八卦坛中,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将这骨灰埋入极阴之地,这般过后,无论那人昔日何等风光,此后也终沦为只供他人驱使的死士。
      到那个时候,那人便会终其一生,效忠于他睁开眼之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廖宫主道,“你这般对他,倒像是仇人。”
      “那你呢?你管多了闲事,旁人可有一个明白你的苦心?”沉杏道。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过往,早已分不清是敌是友……

      这时,数字十的沉杏出声道,“这一圈听过来,在下也觉得这八号位上的道友身份的确不做好。说来惭愧,在下少时见过一位异人,那人一身奇技|淫巧,可惜不才愚钝,只学了些辨听声伪的本事,所以方才吾等下楼之际,这位八号位上的道友,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死的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
      这是方才下楼之时,一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说的话。
      这道声音的腔调很是特别。

      “你在找仙?”沉杏道。
      不等被点名的数字八发话,数字十一的辰衣剑客接过话茬,道,“是么?若他是个魔人,也太过可怜,善人阵营要他死,恶人阵营也要他死。”
      辰衣剑客说着,看了数字八一眼,又道,“其实我倒觉得,八号的兄弟不见得是魔人,他怕死得很,若是个魔人,何至于此?”
      他说完该说的话,便将视线朝向了数字十二的阿瑾。
      在假使辰衣剑客为善人阵营的前提下,他话里话外都反复表明数字八不能死,至少这一局不成,这说明数字八不是魔人,很可能是个仙人。
      虽说这是个屠城局。
      但有仙在场,善人阵营总是多些把握的。
      不然等杀光了仙人,剩下的那几个生人,也不过是数着夜等死罢了。
      而那些有意无意将数字八当活靶子的人里头,一定有魔人。
      他正不知该不该将这些消息传递出去,脑海中飞快闪过几句话。

      「有、有人么……你若再不出声,我便当你是魔人罢。」

      「“死的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

      「你在找仙?」

      「……他怕死得很,若是个魔人,何至于此?」

      这几句话重复交织于一起。
      “嗡”得一声。
      他终于想通了前因后果。
      昨天夜里找他说话的,是数字八,这人的的确确是真的“言”仙。
      而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绝不仅仅是数字七的死。
      若他推测得没错,那么死的那个数字七,必定是“丑”仙。
      昨天夜里。
      他在楼廊里来回走了很久,是最末一个进屋之人。
      而在此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必定在其他人的监听之下。
      换言之,他与长髯汉子、神偷手及辰衣剑客之间的举动,也都在众人耳目之下。
      因此,神偷手坏了规矩,原本应是死于昨日夜里,可他却活着坐在这儿,由此可见,这神偷手的身份,不太好。
      长髯汉子与神偷手同为一伙,如今过了一夜,却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神偷手,也说明长髯汉子与神偷手并不在同一阵营。

      “九号身份或许不太好,”想到这,阿瑾道。
      九号便是那个神偷手。
      为何坏了规矩的神偷手还能活生生地坐在这儿,这不仅是阿瑾的疑惑。
      这时,一号位的长髯大汉道,“既然到了这番田地,我也就直话直说了,我这位师弟,”长髯汉子看向神偷手,“他的确是魔人,我与他自幼相熟,他若是善人阵营,便万不是方才那套说辞。况且,数字七倒在夜里,这个人入夜前我并不认得,也不知晓他有什么身份。魔人昨晚杀的是他,因而,除却我这师弟,另外三个魔人之中,一定有人认得他。”
      说着,长髯汉子顿了顿,又道,“……至于理由,便如同我与师弟这般,若我俩之中,是敌非友,我与他必定即刻就能知晓。”
      听到这,数字二笑着摇了摇头,“傻子,你还是少说两句。”
      坐在数字二方位上的人身着精妙华服,他束着长辫,乌墨色的发带直垂地面,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浑天长鞭,将他整个人衬得极有精神。
      他说着便将原本低着的脸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寡淡到甚至令人记不住,且莫名觉得不像真脸的脸,“这场上可还有四个魔,诸位切不可随意指认,也不必再找什么仙。依小弟之见,数六也不一定是个善人,如今这局里头的身份,数八、数六、数九,皆不太好。若假定这数八是个魔人,那这数六,除了真是个善人之外,也可能是魔人同伙。若数一是魔人,那么数十二便是他的魔人同伙。”
      “你说的有些道理,”数三的章孖铮道,“但不论从哪种逻辑上看,今日指认九,倒比一、八来得划算。”
      数四的仵作道,“我倒觉得十一号不太好,便是从他开始,风向便变了。若是八号不是魔人,他找什么仙?”
      数五坐着的,是那个阿瑾下楼时最先看到的两人之一,这人从见着数七的尸体之后,身上便没了那种不合时宜的癫狂。
      他手中把玩着削好的短笛,作为最后一个自白之人,他看上去较之左右,显得悠闲了些,“这一局,我认为的魔人,是他。”
      他有一双清俊的眼睛,这时,他静静看着的人,是神偷手。

      青铜钟声“咚”得敲响。
      场上被指认最多的神偷手并没有爆体而亡。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甚至盖过了铜钟之余音。
      在这连串的笑声之中,还夹杂着稚童哭泣的声音。
      “诸位道友一定很好奇为何昨天夜里,死的不是我?”神偷手道,“我确实是个魔人,但倘若夜里没能杀死一人,白日对我们而言,便是个极大的劣势。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太好,或许好不容易做个魔人,也会被同伙卖了。所以我做了一件事,一件或许在你们看来,或许会死得更快的事。”
      “……我顺走了某个人的一件东西,一件足以保命的东西。”说到这,这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神偷手,捂着帕子咳嗽了起来,等他好不容易喘上气,他说,“你们动不了我,好好想想吧,明日究竟谁会是那个倒霉蛋……”

      夜快要来了。
      除了神偷手,其余的人都上了楼。
      这一次,堂中央的火堆并没有熄灭。
      已出局的神偷手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火光之下,他的影子上鼓出了一块,好似有个垂髫小儿扯着他的头发,盘坐在他的脖子上。

      楼上。
      数字九与数字七的房牌已寻不着了。
      整个楼廊上剩余的十扇门都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这次阿瑾的那扇门成了个一角点缀着一小块红泥的木窗,那窗棂上细细刻着数字,若不细看,倒似与楼廊上之前出现,如今又不见了的那扇窗混为一淡。
      “你等等,”早便没了踪迹的辰衣剑客,不知何时,站在了阿瑾身后,他道,“小心跟你靠得近的人,这些人里头,或许有什么可以夺人相貌的东西。你看那数字六和数字二,这两人,看一身骨相,都不至于如今这样子。”
      阿瑾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辰衣剑客挑眉道,“难道你以为那两个人有意顶着张假脸?你一个修道之人,真脸假脸,难不成都分不清?”
      那两个人,的确都是真脸。
      可,又像极了假脸。
      就像是被人夺走相貌之后,再被随意捏了个样子……
      “若是不能找到那个人,你也快了,”辰衣剑客说着,便看向了阿瑾捏着剑穗的手,“不用那么紧张,我若是想杀你,你早便活不到如今。”
      “你我素不相识,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自从入了这木兰涧,阿瑾便觉得这儿的隐士高手,层出不穷,不论他们是生人还是那种东西,都远不是当世之人,有一战之力的。
      “若你还能活到明日,我便告诉你。”辰衣剑客说音一落,便转身入了屋。
      这一次,他的屋子离得与阿瑾的,还是同前一次那样近。
      楼廊还有一些走动的脚步声,阿瑾放轻手脚,爬进他那扇“门”。

      屋内一应俱全,玉屏后头,还有一桶热腾腾的水。
      他坐于茶桌一隅,盯着桌上的油灯想线索。
      附身神偷手的邪灵,乃是短帐阁主的心头肉。如今却并未如黄泉阁主说的那般催命得很,反倒成了个最有用的保命符。且被指认魔人的神偷手不仅死不成,还成了唯一一个出局却不死,还能像个看客似的,留在这儿看戏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时,油灯晃了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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