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鱼》刀度

9、第九章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小平宇看了眼置在右手边的竹蜻蜓，又重新执起笔，端坐得笔挺。

　　“当然不是，我来……”大强看了眼正坐在不远处低着头，仔细缝制衣服的清云，压低声音凑到小平宇的耳边说：“我想过段时间再去一趟竹子洞。”

　　小平宇“啪”一下，把连手带笔拍到案上。“怎么了？”清云听到里面的动静，抬起头望向书屋方向。“没什么，我不小心把笔摔了。”小平宇甩了个白眼给大强，换了口气，抬高声音回答。

　　“伤势还没好，就忘了教训？”小平宇板着脸，有种恨铁不成钢。

　　大强低头望向比自个矮了个头的小平宇，眼花的觉得此时的小平宇竟然比夫子还令人感到恐惧，看来真的是眼花了。

　　“我的伤无碍啊，都是皮外伤，也快全好了……”大强把手勾起展示着肌肉，在小平宇嘲蔑的眼神逼威下，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弱。

　　小平宇左手撩起袖子，拿起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墨，墨香散发在空气里，阵阵扑鼻，大强受不住，便要走了，刚出门口，书房里面传来轻描淡写：“你若是敢再去，我便让夫子罚你抄写。”运笔不停，竹简上写上凌厉的一竖。

　　被捏着七寸的大强瞬间弱了气势，满脸充斥着委屈，走了。

　　夜里睡觉时，风起了。院子的树像是要连根拔起一般，呼呼的哀嚎，窗帘被风吹得一扇一扇的。模糊间，清云忆起有几块木板还放在院子里晾风，披着衣服摸着黑便跑出去了，这时雨已经开始滴答滴答开始下了。

　　正收拾间，小平宇也跑了过来，薄凉的单衣。清云皱眉，天冷寒风的，板着脸叱喝他回去，手里却不停地搬着木板，小平宇不管，帮着她搬起木板尾部。

　　前方的清云只感觉手里重量变轻，回头看了眼小平宇，也不说什么，二人合力把木板往屋里搬。

　　这时候雨越来越密，雨滴有重量般的直直地往下坠落，砸得二人的皮肤有些生疼，大雨到了。

　　案上的灯台上烛火不摇不动，外面的风雨一直撞着门窗，显得屋内静悄悄的，小平宇跪坐在席上，手里捧着碗的边缘，是刚出锅的驱寒汤，还冒着热气。

　　“姑姑。”透过水蒸气，清云的脸变得迷糊。清云听到声音，看了眼小平宇，挑眉，疑问。

　　“夫子今天和我说……他可推荐我去通城的里山书院随红南夫子学习，若我愿意，可为我写推荐表……”通城是楚国的国都，而他的身份去到那里是十分尴尬和危险的，但是里山书院的红南夫子是享誉楚、发、曲、量、周五国的大家，若能拜师于他……小平宇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清云的动静。

　　清云静静地听完，看着他手里的汤，说：“喝吧，待会凉了不好。”小平宇低下头往汤的表面吹了口气，薄透的水气往清云方向飘去，带着一股汤味，小平宇心里咚咚地响，偷瞄着清云的脸色，有些忐忑……

　　廊上，一位青衣男子脚步匆匆，外面的雨水冰凉，溅到身子只感觉冷得刺骨。他是孟夫子的书童。书童从外面进到屋子，带着一身湿气，屋子周遭的暖被带冷了几分，书童轻手轻脚，怕扰了夫子看书的好兴致，走到案前，跪坐着。

　　夫子一身深蓝袍子，肥袖边缘是有规律的线条暗纹，头发间有几缕白丝夹杂在黑发里，胡子有寸长，温和的模样，夫子时不时捏着胡子尾处，沉迷于书中，没有发现书童的到来。灯火昏暗，书童拨了拨烛芯。

　　光亮晃了晃，亮了几分，夫子才恍然放下手中的书，他看了有些久，眼有些乏了，伸手捏了捏鼻梁处。书童轻声：“夫子，学生有一处不明白。”书童跟着夫子学习的，夫子让他也自称学生。

　　“你是说平宇的事情吧。”夫子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想起平宇认真好学，温和谦虚的模样，想起那天他与自己争辩时所发的言论:“战争乃六国合之经过，合才方可使百姓安居乐业。”站在对面，小小年纪，自信斐然，令人惊诧。这是他极喜爱的一个学生，叹道：“ 他该是鹏，有扶摇而上九万里之能。”

　　“鹏？”青衣男子心中默念，突然明白了，想起平宇过目不忘的本事，且他思维聪慧敏捷，心中有丘壑，的确不该困于这方小天地。

　　清云停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灯火昏黄，小平宇眼眸深处的渴望她都一一看在眼里，他如此聪慧，想必心中早已经有了想法。他是个乖巧的，若自己反对，他也会听从自己的话，可自己怎么会反对呢？有危险必定有相应的机遇，这两者是共存的。窗外的风停了，却还有雨水打在屋顶上，地面上，留下打在空谷般孤寂的声音。她叹了一口气，微笑:“若你想去，我们便去。”

　　雨势渐小，有停之意。

　　“睡吧。明天你还要去上学。”清云拾起碗，打开门……

　　天色吞了光，如墨般，清云面前站着的黑衣人，在门外廊檐下，身上带着雨的冰冷，水的刺骨。他带着黑面纱，清云看不清他的脸，露出一双冰寒的双眸。

　　“姑姑……”小平宇紧张，欲要上前。

　　“别过来！”清云急喊。黑衣人的刀正抵在她的腰处，刺痛的感觉让她皱眉，却不敢吱声，她怕小平宇担忧，此人不知来意，她怕伤害到小平宇。

　　黑衣人转眸看了眼小平宇，命令：“你也过来。”

　　清云忙摇头，黑衣人握着刀的手稍用力，清云吃痛，闷哼一声。小平宇这才发现威胁着清云的刀，急道:“我过来，你不要伤害姑姑。”

　　小平宇生怕男子不答应，马上跑过去。“不要伤害他。”清云缓过神，哀求。

　　黑衣人不理会她，“你们两扶我上竹子洞。”声音依旧冰寒，却呼吸有些粗重用力，清云这才发现，黑衣人身上有血腥的味道，许是被大雨冲刷，变得淡淡的。

　　“快点。”黑衣人皱着眉头威胁。刚才与人厮杀，带伤逃离的他只看见这里有光，却没有想到是一女一小，若他知道，他宁抓人从梦中醒来……如今，只能将就着了。

　　其实黑衣人还走得动，并不需要借他们两个力，清云和小平宇走到前面，黑衣人跟着后面。小平宇走到清云身边低语：“姑姑，他是不是竹子洞那吃人的妖怪？”

　　他们正路过那片竹子林，脚下湿软，竹叶上残留着雨后水滴，缓缓坠下，打湿他们身上的衣服。清云听着小平宇的话，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虽然不至于是妖怪，那与吃人也不远了，清云心里也没有底，这黑衣人到底让她们上那危险的洞干什么？

　　前面的竹子洞，危险系数五颗星，后面黑衣人，危险系数有破顶之势。她心里一阵跳，腿有些发软，却不敢表现出来，她的腰间还有些刺痛，看来是受伤了。

　　气喘吁吁爬上了半山，到了竹子洞口，洞口被一块大石门堵住了。天微亮了，带着雾蒙蒙的气。清云和小平宇一晚不休息，精力不足，两人双腿发软发颤，脸色煞白，口唇干燥。清云不管不顾，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不想起来，小平宇就着她身边也坐了下来。

　　黑衣人见此，白了他们一眼，沿着外面小路绕了一个半圈，走到洞口旁，拨开绿色的藤条，露出一个碗大的洞，黑衣人侧着身子把左手臂伸进去，清云这才发现这黑衣人脸上毫无血色，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黑衣人的手渐渐往里伸，直到整条手臂都被洞口吞入。最好里面有蛇，清云恶毒的祈祷。

　　可惜老天爷没有听到。

　　黑衣人把手伸出来，坐在地上的清云只感觉山左右晃了一下，“你们坐在那不要动。”黑衣人警告。清云扯着小平宇的手，不敢乱动。

作者有话说

　　更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