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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四人行,且听琴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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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四人行,且听琴歌
(一)
瞿渊的头七已过了,尸体也已经下葬,府中门庭冷落个个行色匆忙,据说瞿曼冬遣散了家里的大把仆役护院,就连在府中待了多年的几个老仆人也都送回了乡下养老,整个瞿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气派热闹。
柳泗水与段新竹来得时候不巧,自瞿渊死后,那些觊觎瞿渊生前积累的财宝的人纷纷寻上门来,而那瞿渊的发家也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清白,年轻时做的不少事都给今天留下了祸患,可以说瞿渊的仇人绝不止段新竹一个,而他生前做下的恶事也绝不只有段氏灭门这一件!
瞿渊一死,那些讨债的人岂有不上门的道理?更何况还有许多是来趁火打劫的!
瞿家的骤然巨变,同时也改变了瞿曼冬的人生,就在柳泗水与段新竹到来之前,她和仇久峰刚刚抵抗过一波袭击,那些蒙面而来之人武功高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在江湖上也是叫得上名号的。
瞿曼冬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心中悲愤交加,等好不容易勉强将那些蒙面人逼走,已是筋疲力竭,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上都无法再承受下去。她跌坐在地掩面哭泣起来,仇久峰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的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大门外传来了柳泗水的声音。
而段新竹正好就在这时候持刀闯了进来——瞿曼冬拔剑:“什么人!”
段新竹道:“来杀瞿渊的人。”
柳泗水和仇久峰赶来的时候发现段新竹正在发呆,而瞿曼冬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的剑断了,或者说她的剑被段新竹的内力震得碎了。
段新竹站在曾停过瞿渊灵柩的地方沉默着,似乎在想很多事,却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瞿渊虽然死了,但是事情却变得复杂了,想要终了却是没有那么简单。
杀瞿渊的究竟是何人?
又或者是何方势力?
瞿渊究竟又有多少的敌人?
尽管这些问题并不需要段新竹一一想来,而作为一个同样朋友不多敌人却不少的人,段新竹知道,想要找到杀瞿渊的人并不容易,况且她也不需要去找到这个人,因为不论杀瞿渊之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都与她无关,而既然瞿渊已经死了,她最想做的无非就是回去。
从江湖中来,回到江湖中去。
其实,哪里都是江湖,人也始终都在江湖。
仇久峰的心情也是同样复杂,他本不愿意麻烦朋友,尤其是段新竹,可是眼下的状况他只有这一个选择。
柳泗水向来都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于是便表态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是朋友,而作为朋友,自然应该在朋友有需要的时候帮忙。”
(二)
瞿渊的花园从前修建的极好,可自从他死后一伙人夜闯瞿府撬开了地下的宝库更放了一把大火后,如今花园里只剩下几颗烧得光秃秃的乌黑树干,那些花草早已化为了灰烬。
段新竹却站在这样的花园里,不是赏花观景也不是散步,而是杀人。
柳泗水和仇久峰都听到了寒水修刹刀的刀鸣,天空中划过一道冷光,当他们跑到花园里的时候就见到了段新竹站在那里,而她的脚下散落着一个人的尸体,那不能算是尸体,只能算是碎块。
杀人不见血的高手柳泗水见过不少,但是像段新竹这种的却没见过,每一块尸体的刀口都极为整齐平滑,血液被封在内里不见有一滴飞溅出来。
而将人体如同分拆零件一般细碎却有序地拆开,这副景象也不知道该形容为恐怖还是别的什么。
仇久峰沉默了片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段新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今这个已经成了好几块的死人想必潜藏在府中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自从花园失火以后竟然还有人会出现这里,很不巧,段新竹就是那个会在这种花园里出现的人,更不巧的是这个人恐怕是偷窥到了段新竹练功。
偷看别人练武乃是大忌,天一门门主的武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独门秘籍,其中光柳泗水知道的几门功夫都是从不外传的,但是即便是如此,段新竹的做法也似乎太过了些……
和仇久峰一样的沉默的不光是柳泗水,其实段新竹本人也同样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久到了柳泗水以为她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段新竹却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我的问题。”
柳泗水疑惑:“你有什么问题?”
段新竹道:“这一招我使得出来却收放不能自如,巫一老祖当年创这门功夫的时候曾言可毁天灭地,只是我现在既没有毁天也没有灭地,而是让刀失去了控制,所以是我的问题。”
仇久峰安慰道:“不急于一时。”
柳泗水道:“难得也有段新竹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也难得有段新竹烦恼的时候。”
段新竹道:“我虽然杀人,但是却并不想在朋友家的花园里如此杀人。”说罢,她向仇久峰稍稍颔首:“抱歉,弄得这个贼人满花园都是。”
段新竹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柳泗水交的朋友总是很有意思,这话郭觅云一点也没有说错。
柳泗水听了反而笑了起来,替仇久峰说道:“反正这个花园也已经毁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段新竹依然凝重,其实她的问题不光是这个,仇久峰知道,柳泗水也知道,只是在场的三人彼此都不打算提及而已。
段新竹道:“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藏在府中。”
仇久峰此刻眉心一蹙,立即转身快步出了花园向前厅赶去——瞿曼冬还在那里!
柳泗水看着段新竹,段新竹看着地上的那些尸块,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说话了。就连柳泗水也觉得此时无话可说。此时此刻正应了当时在酒楼里的一句戏言——入魔。
沉默片刻,柳泗水道:“我们也应该去看看。”
段新竹点点头,收刀入鞘,于是二人也去了前厅。
瞿曼冬并没有发生危险,除了上午时段新竹断了她的宝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来惹她的麻烦,而段新竹也并非有意要惹她的麻烦,而是瞿曼冬一剑刺了过来,虽然危机仍没有解除,可是毕竟现在不再是仇久峰独自支撑,这时候气氛也缓和了下来,瞿曼冬紧绷了许多天的神经也得以放松些许。
段新竹知道,瞿渊突然身死加上之前的一些事情,她的心境已经有些乱了,方才在花园里有人在身后偷袭,她未曾控制,竟造成了后来那样的场面。
此时她和柳泗水跟着仇久峰的脚步进入前厅,神情里的杀气已经消散,由于还在思考巫一老祖留下的那个招式,此时并没有细听瞿曼冬与柳泗水他们的谈话,直到仇久峰提起了她的名字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三个人身上。
仇久峰坐在右上首的正座上,佩刀不离手,他说话时偶尔会看看坐在自己左首的瞿曼冬,那双如同苍茫大漠一般寂寞无底的眼中透出一种浅浅的温柔之意,柳泗水看得出,仇久峰对瞿曼冬有怜爱,有同情,更有柔情,这已足以说明一切了,并已经足够了。
仇久峰仍然是那个仇久峰,但此时的仇久峰更多了一份牵挂,他的确是担心瞿曼冬的。
仇久峰对段新竹道:“当日婚礼上你提前离去,没想到就在你离开以后却发生了意外。我们从尸体上发现了毒针,可是用这暗器杀人的凶手却没有踪迹,结果没过多久瞿渊死了的消息就传扬了出去,有第一批人来就会有第二批,这几天里没有一天不是,那些人有的求财,有的是为了寻仇,还有的大概是为了找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段新竹道:“所以你传书给我,要我提前来找你。”
仇久峰颔首道:“对。此外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那就是瞿渊手上并没有鸿鸣刀。”
柳泗水喝了一口茶,问道:“鸿鸣刀?可是那上古神器鸿鸣刀?相传和轩辕剑同炉所出自成刀形,黄帝恐它刀意太强反噬主人又盖过了轩辕剑的锋芒,欲毁掉的鸿鸣刀?”
仇久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柳泗水笑道:“坊间传说神话故事我倒是听得不少,只是我一直都以为鸿鸣刀是一个传说罢了。”接着他看向了段新竹。
段新竹道:“我并未见过鸿鸣刀,事发时我还只是一个婴孩,后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师傅告诉我的。”
柳泗水叹道:“事已至此,不如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却连敌人是谁、有几个都不清楚。”
始终安静坐在一旁的瞿曼冬此时开口了:“我打算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府中的人也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家父一去世,世事无常变化莫测,我是瞿家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却没有能力做什么,况且,有些事情毕竟是我们瞿家有愧。现在只想到一个没有是非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
仇久峰道:“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柳泗水笑眯眯看着仇久峰与瞿曼冬两人,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仇久峰投以柳泗水疑惑的目光。柳泗水解释道:“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段新竹道:“既然仇夫人已经做好了打算,我愿意护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段新竹一说完这话,瞿曼冬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带着一丝羞怯微微低头,就连仇久峰都干咳了一声,抬头望着屋顶。
这回轮到段新竹疑惑不解了,她转过头看着最通晓人情的柳泗水,柳泗水也不明白,只好两手一摊轻轻摇了摇头。
(三)
柳泗水本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狡猾,或者说实际上柳泗水的能言善道只大多在朋友身上才能体现出来,面对无话可说的人、无话可说的事,柳泗水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与柳泗水恰恰相反,段新竹也有话多的时候,只不过往往段新竹的话一旦多了起来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瞿曼冬既然愿意暂避风浪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过生活,柳泗水与段新竹自然支持她,何况他们共同的朋友仇久峰也做了这个想法,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并不能如人所愿尽如人意,你不想与其争锋却偏偏会落入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
柳泗水额上流下一滴冷汗,他此时的确无话可说,而反观挡在前面护住仇久峰与瞿曼冬的段新竹话却多了起来。
十三把宝剑十三柄刀,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铁网,将他们的去路越包越紧。
仇久峰先前已经耗费了太多,此时手中的刀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出,而那边的对峙却僵持着,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最好的时机。
段新竹对那些人喊话道:“瞿渊已死,瞿府已封。”
为首的那个人身材并不高大,但身形结实灵巧,气息匀长,说话时以内力发出:“我们只为鸿鸣刀,还请段门主行个方便!”
段新竹道:“鸿鸣刀并不在我们手上,你若是要寻自可前往鹰城碰碰运气。”
为首的那人道:“那便得罪了!”
话音方落,只见那铁网骤然收紧,刀光与剑光交织从上空头顶扎下,剑影缭乱却自有玄机,刀光凌厉肃杀,它们虽然以人眼看得不清不楚只觉得头晕眼花,但它们发出的响动却让人不可忽视!如惊雷如闪电,只在那一刹而已,就要将网中之人绞杀!
段新竹也已经动了,她的刀从来只会快不会慢,看似只发出一招却实际上已经出了十几刀且刀刀致命,如不避开则会被生生砍下肢体、筋骨皆断。
那些人既然敢在半路突袭自然是有把握也有自信的,他们人多且武功都不弱,缠斗起来只有段新竹他们吃亏,所以只能速战速决!柳泗水和仇久峰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三人将瞿曼冬护在中间专门突击一个地方,力图将这张铁网破开一个逃生的口子。
只见一道直冲天际的寒光飞快一闪,让人还来不及看清,柳泗水大叫一声:“走!”
四人便催动轻功窜了出去,甚至没人去看是不是身后还有追兵,只能一味地往前方疾行。
段新竹一路上都在控制着刀意,实际上她可以轻易破那张由刀剑组成的网,却不能什么都全然不顾,早前在瞿渊花园里的那一击实际上并非她使出了全力而是随意一动,可这随意而为却并非真的随意而为,无论是巫一老祖留下的典籍还是她自己本身的武功都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造成难以想象的伤亡,面对方才那种情形她向来优势的杀伐决断断不可用,何况是要与那些人纠缠。
柳泗水已经感觉到了身边两个人的疲态,仇久峰已经接连好几日不得休息时时要应对突发事件,而段新竹的状态并不稳定,犹如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火-药弹,而且一旦爆发就会造成严重的损失。放眼眼下,恐怕只有一个不动刀剑的柳泗水和用剑却不精妙的瞿曼冬还算是正常状态了。
瞿曼冬身后始终背着一只琴盒,那琴盒立起来足有到她的胸膛那么高,比之一般的琴囊要宽许多,背负的时间长了难免费力,可是她却始终坚持着自己背负,可见是一个爱琴之人。
仇久峰始终陪在瞿曼冬的身边,前方有段新竹开道他很放心,不同于外行人柳泗水的敏锐,他现在一心都放在了妻子身上反倒是忽略了段新竹不和谐的状态。
柳泗水走到段新竹身旁小声询问道:“怎么会这样?”
段新竹却好像没有太在意,只是淡淡回道:“几日前已是如此,此行之后我当闭关。”
柳泗水仍不太放心:“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段新竹听了这话瞥了他一眼,道:“我确定。”
柳泗水抿着嘴唇似乎还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其实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有这样的顾虑了,段新竹此人亦正亦邪非正非邪,她的武功更是如此,无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可说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先前她先是被隐藏压抑于心的仇恨所引起愤怒,又因觉得被朋友背叛所以整个人身上都透着戾气杀意,这样的杀意比任何时候都要重,现在段新竹虽然好似已经自我开解愿意将仇恨随着瞿渊的死亡一同埋葬,却仍旧有许多理不乱的心绪未被开解。
一个人心中有迷茫,她的刀也会迷茫。
这无疑对向来果决的刀法果决的人都是致命的!
迟迟不发,只待爆发!柳泗水最担心的莫过于段新竹真的成了一个入魔的魔头。
这一路终于平静了下来,解决了第一批人、第二批人,就算是有第三批人隐藏在暗处也要好好的考虑清楚权衡利弊了。
柳泗水的战意也被激发了起来,段新竹则一次下手比一次狠厉。直到隐隐约约有了暴戾之气的外泄才被仇久峰及时制止。
而随刀光跌落的人的躯体却在夕阳下被染成了犹如浸满鲜血的模样。
段新竹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仇久峰,双眼已然变成血红,样子尤其骇人,但只有那么一瞬而已,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段新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染血的刀刃擦干净收回刀鞘,淡然道:“走吧,前方有驿站。”
夕阳如血,人已不知走到了何方,更不知何方是归途。
(四)
皎月当空,对影小酌,柳泗水的生命里不可缺少酒和朋友,正如许多人不可不吃饭不睡觉是一样的。有酒,有朋友,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即使他们现在正在逃亡。
段新竹在饮酒的时候很少会说话,她甚至不会在快意之时像柳泗水一样高歌,仇久峰同她一样,大半时间都是保持着沉默的状态,柳泗水有时候很好奇像仇久峰这么一个沉默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人,连许多表达都能省则省全凭人猜测和观察,而瞿曼冬又是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的?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月光下,四个人,四个正在天涯的人,此时却比天下间任何人要自在。
瞿曼冬此时取了琴出来,对月轻弹。柳泗水兴致很好的伴着琴声唱道: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迴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琴声悠扬,柳泗水的歌声也很好听,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让人生出一种此地已是在江上船上,他们已经无需再远走,既是在江湖中却没有了江湖上的是非纷扰。
跟乐观的人在一起总好过与牢骚满腹的人在一起,更何况与一个快乐的人同行也能被感染,从而也变得快乐起来。
仇久峰暂且放下了心中凝重,就连段新竹也眼中显出轻松。
一曲小品终了,从远处突然走来一个人,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腰配宝剑,一双锦靴踏在地上轻盈无痕,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开口,竟是无人能察觉出他的存在!
此人一边轻轻拍着手一边向柳泗水这边走来,夸赞道:“好曲!”
瞿曼冬的双手此时却垂了下去,面色惨白,只是此时却没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变化。
柳泗水道:“这里有月光,有酒,就是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朋友。”
仇久峰道:“不知你是从何处来的,又在暗中藏了多久?”
段新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拔出刀来,那刀鸣声划过静谧的夜晚竟带着一丝凄厉之感。
那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稍稍愣了一下,又走出几步来,在月光的照耀下显露出真容,他轻轻微笑,优雅有礼:“在下是青山剑派的居子美,今天本打算在外露宿一夜却被琴声歌声吸引过来。”
柳泗水道:“这么说,应该是朋友。”他这般说着,笑容变得真诚起来,只要不是那些蒙面乔装追杀他们的人,柳泗水不介意和任何没有恶意的人交朋友。
居子美依旧微笑:“能和柳泗水交朋友我很荣幸,而且我知道,和柳泗水交朋友绝对会很有趣。”
柳泗水道:“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居子美道:“我知道你的故事。”顿了顿又微笑起来:“而且寒水修刹刀就在你身边,我想能和她一起喝酒的人应该不多,而你显然不是大漠苍鹰。”
段新竹收回了寒水修刹刀,仇久峰也已经重新入座,瞿曼冬微微垂首但是没有什么异样。
居子美是一个年轻又英俊的男人,他说话时总是很温柔很得体,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这样一个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人让柳泗水想起了远在江南泛舟赏景的计无恨,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有人对他们没有结交的意思,也绝不会去讨厌他们。
哦,段新竹和仇久峰这样的人除外。
柳泗水倒了一杯酒给居子美,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赶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居子美脸上始终都带着一种温和谦逊的笑容,但是这并不会让他给人感觉很虚伪,反而柳泗水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热爱生活十分乐观十分快乐的人,他并无芥蒂,饮下柳泗水递给他的酒,道:“我要前往河间府与门下弟子汇合,顺便一路上寻找两个人。”
柳泗水问道:“什么样的人?”
居子美道:“两个年轻人,两个还不够成熟却很有勇气的年轻人。姓苏。”
柳泗水眼睛一亮,问道:“可是苏碧蓉与苏煜城兄妹,我记得他们也是青山剑派的。”
居子美有些惊讶,道:“正是他们二人,此次出门历练许久未归,掌门要我找到他们带回去。你见过他们?”
柳泗水遗憾道:“在青州附近遇到过一次。”
居子美道:“没关系,我知道他们的方向,应该会再遇到。”
柳泗水道:“其实我也听说过你的事情。”
居子美道:“哦?”
柳泗水道:“你是青山剑派掌门的师弟,十三岁的时候剑术已经可以称为一流,至今江湖上能胜过你的人不超过十个人。”
居子美道:“你这话可能说的不够准确。”
柳泗水歪了歪头。
居子美道:“在剑术上的造诣我远远不如我的师兄,而能击败我师兄的人应该有十三个。”
段新竹此时突然道:“你的步法很精妙,百步之内都可以隐匿生息。”
居子美这一次没有回答,只是又饮下一杯酒,随后起身走进了驿馆。
柳泗水看着居子美背影消失后问段新竹道:“你在怀疑他?”
段新竹道:“他来的太巧。”
仇久峰拉着瞿曼冬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瞿曼冬道:“可能是晚上的风有些凉的关系。”
柳泗水道:“仇兄先与夫人进去吧,我与段门主守夜。”
仇久峰并未客套,只是微微点点头,道:“有劳。”
等仇久峰与瞿曼冬走后,柳泗水仍继续喝着酒看着月亮,而段新竹却突然好似对瞿曼冬留在这里的琴有些兴趣。
柳泗水道:“段门主会弹琴?”
段新竹摇了摇头,道:“从未弹过,也不通音律。”她想了想,又道:“只是曾听闻有人用琴声杀人。弹拨琴弦之间注入内力后琴弦发出可如刀锋一般,甚至比任何普通的刀剑威力都要大。”
柳泗水道:“可是仇夫人却是用剑的,虽然她的剑被你弄断了。”
段新竹道:“我知道她并非一流高手,内力不足以以琴杀人,只是突然有感罢了。”
柳泗水道:“但是居子美是一个高手,不光是一个用剑的高手,而且内力醇厚。”
段新竹点头,手抚琴身,中指在第三弦上勾了一下。
段新竹语气很放松,语速也很慢:“我从未弹过琴,但是听人弹琴却有过,这张琴……不太一样。”
柳泗水笑道:“仇夫人的琴自然会不太一样。”
段新竹默然不语。
月光清澈如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正是人生得意时,何必又要在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