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碧**落

4、你好，我叫伥鬼，为虎作伥的伥

　　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 《太平广记》卷四百三十。
　　今天是周六，入夜后的城市比白天更热闹，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是灯红酒绿欢歌乐舞。除了有一道胡同。又长又狭窄的胡同除了昏黄的路灯亮着，几乎没有哪家是开着灯的。整个胡同安静的有些诡异，偶尔会有一只野猫在围墙墙头跃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嚎后又消失不见。
　　唯二两家亮灯的，只有胡同尾的么么哒书店和来一发烤鸭馆。
　　这是陆毓上班的第六天，依旧是陆毓值晚班。本来按照排班表，每四天才轮到他值一次晚班，今天本该是苗红和孔鑫。可苗红是女孩子，她说太晚睡会容易衰老长皱纹所以不值。孔鑫说他今天终于约到了一个非常难追的美女，一定要准时赴约，也很不负责任的走了。苗蓝一天都没出现过，娇娇还是个孩子正读初中，晚上要上晚自习从来不用值夜班。所以这项重任只好落在了新入职的陆毓头上。反正店主不在，欺负欺负新人也无所谓。
　　陆毓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拿着每月一万二的工资，一万二呢！以前他在一个垃圾站当保安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通宵值班，薪水只有可怜的两千块。现在不过就是上个夜班，陆毓已经非常知足了！
　　陆毓拿着一张白纸，用铅笔默默的临摹地图，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画几次就能记住了。事实上俗话之所以能流传这么久，真的有一定的道理。起码在努力画了一天之后，陆毓真的记得差不多了。
　　“铃铃铃”的铃铛脆响在深夜安静的书店里显得特别刺耳，陆毓吓得一哆嗦，马上抬头望去，下意识的说出一句“欢迎光临么么哒书店”，说完还有点小激动，上班第六天，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因为这是第一个客人！
　　在城市某个高逼格酒吧里，孔鑫怀里搂着美人，一边调戏一边喝着美酒，笑容勾魂语气温柔。忽然秀气的眉头一挑，似有什么感触般放开了怀里的人，望向书店的方位。
　　“鑫，你怎么了？”美人骤然失去温暖的怀抱，有些不满地问。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今晚有个小孩儿要倒大霉了，有些高兴而已。”孔鑫邪恶一笑，抿了口红酒抱着美人吻了下去。新人需要爱的教育啊，就让那个小孩儿适应一下新世界吧。
　　书店内，铃声还在微微回响。
　　来人是个男子，有些矮，大概只有一米六五。头发很乱刘海很长，几乎挡住了整个上半脸，根本看不清五官。穿着中式的黑褂黑裤，一双黑色的棉鞋。双手不自然的垂放在身体两侧，一直低着头，走路还有些发飘。
　　陆毓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个客人，虽然看不到全脸，但从刷白的嘴唇和苍白的双手就知道这个人很不健康，莫不是生病了吧？
　　“你好这位客人，请问您需要找什么书呢？”陆毓换上职业的微笑，礼貌地问。
　　“嗯——”矮个男人拖着长音，声音很弱，有些胆小的样子，“有《地府纪年》吗？只要开宝九年的。”
　　“啊？”什么纪年？豆腐纪年？食谱吗？开宝九年又是什么？陆毓懵一脸地看着矮个男人，笑容有些僵硬，“抱歉先生，我想我们这里没有这本书。”他上班第一天就把书里的各种分类和名称记下来了，根本没见过这本书。末了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说：“我们这里也有其他的食谱，我可以带您去看看的。”毕竟这个书店是个迷宫，第一次来的人没有店员带着，怕是走断腿都出不来。
　　“不、不是食谱。”男人摇摇头，仍旧没有把脸抬起来，只是举起白的有些泛青的双手比划着给陆毓看，“就是一本书，豆腐——不是，地府，地府知道吗？就是记载着死人的事情，这么一大本的黑色书谱，我想找个朋友。”
　　陆毓又是一脸懵，还有这种书？没等陆毓说话，男人忽然转身面向右侧，那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那里是什么地方？”男人伸手一指。
　　陆毓以为他要上去找书，慌里慌张的摆手道：“抱歉客人，楼上是我们店主的私人住所，是禁止入内的，我们的书籍都是在一楼。如果您真的需要，我可以陪您一排一排的找，找到为止。不过也不太可能找到，因为真的没有。”他第一天上班就被孔鑫耳提面命，二楼禁止一切活物进入，那是店主的私人领地，如果敢擅自进入，就不是扣工资那么简单了。所以陆毓至今没有踏入过二楼一步。
　　男人转身，这一次终于抬头了，不过头发依旧遮着半张脸。陆毓还抬着手，看着那人有些愣怔，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身上散发的味道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恶心。
　　陆毓能感觉到矮个男人盯着他的左手看，不动声色的把手放下，收银台遮挡了那人的视线。
　　“真的没有我要的书吗？”男人再次低下头，有些失落地问。
　　“真的很抱歉先生。”虽然不喜欢对面的人，陆毓还是很礼貌的回答。
　　“呜呜呜呜呜呜。”卒不及防的，这人就哭了起来！
　　？？？陆毓真想头顶能有个大大的黑人问号！所以为什么要哭？！不就是一本书嘛！
　　“先、先生......”陆毓抽抽嘴角，他该怎么安慰对面的人？！
　　“呜呜呜呜呜呜！”男人抬手挡眼，一边哭一边开门跑了......
　　“先生——”陆毓伸手，忽然觉得很像叫住紫薇的尔康手，赶紧放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关门时的铃声表示他曾经来过。
　　第一次接待顾客失败，陆毓还是有点失落的，难得有一个客人上门，竟然还被他弄哭了。被店主知道了，怕是要扣工资。
　　桌上调的闹钟响了，凌晨十二点，下班锁门。
　　陆毓把门锁好，发现对面的烤鸭店依旧人声鼎沸很热闹的样子。其实，这家烤鸭店天天都很热闹，白天人声鼎沸，晚上也高朋满座，感觉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打烊。
　　陆毓走进胡同，员工宿舍不在这这条胡同，而是在胡同外的居民小区，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一室一厅，标准的单身公寓。这是特意为陆毓准备的，因为孔鑫几人家都在本市，都有自己的房子，根本不需要这点员工福利。事实上他们貌似都很有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窝在这家书店打工。
　　一阵阴风吹过，陆毓缩缩脖子，感觉有些冷。脚步加快，打算回宿舍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快要走出胡同时，他身后橘黄色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灭掉，悄无声息。
　　“嘎啊——”一声刺耳的怪叫仿佛要刺破陆毓的耳膜，脑袋划过一阵尖锐的痛，陆毓痛苦的张嘴抱头，低声呻吟。
　　最后一盏灯也灭掉了，整个胡同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陆毓还在耳鸣，脑袋胀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缓过来后才茫然的抬头，发现看不见任何东西。就算是忽然停电了，为什么胡同外面也没有光？难道整片区域都停电了？后知后觉的陆毓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就算没有光，为什么连声音也听不见？连风声都停止了，还有刚才那声怪叫，究竟是什么东西？
　　冷汗再次从额间冒出，然后沿着脸部快速滑落衣领。陆毓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有人吗？”
　　“没有。”弱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陆毓头皮一炸，恐惧从四肢百骸争先涌出！本能转身后看到来人，吓得跌坐在地上上，惊恐地看着眼前“人”。
　　是刚才来书店的那个男人，还是那身打扮，只不过手里提着一个陈旧泛黄的纸灯笼，灯笼亮着幽幽绿光，映着那只露出一半的脸更为可怖。
　　“是是是是是是你！”陆毓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人，“你是谁？你是人吗？”
　　“不是。”那人说话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因为不是人，所以刚才陆毓问有没有人的时候，他才会回答没有。
　　陆毓惊恐的张大嘴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大大的眼睛甚至逼出了泪水。小时候的记忆纷沓而来。明明爷爷死后他已经看不见了，为什么，现在又能看见，为什么？！
　　“你好，我叫伥鬼，为虎作伥的伥。”伥鬼语气依旧很弱，还是那副胆小的样子。可是他的脸和身体都在慢慢发生变化。
　　原本遮住半张脸的头发随着头皮渐渐脱落，露出黑红腐烂的黏液以及头盖骨，很快只剩一块头皮还有稀稀拉拉的几根枯黄发丝。半张脸只剩骨头，另半张脸残破不堪血肉模糊连眼珠都只有一半。黑衣黑裤也变成了破烂的布条，堪堪挂在一身腥血烂肉上，他被开膛破肚，还有半截肠子裸露在外。
　　这些全是被野兽蚀咬的痕迹。
　　《太平广记》鬼卷中记载，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也就是说，所谓伥鬼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他的鬼魂却心甘情愿被害他的老虎所驱役，为它谋害人命残杀人类。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陆毓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丑陋恶心的鬼，即使是小时候都没有看见过。他吓得动惮不得，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要你手上的那串珠子。”伥鬼伸出手，骨头全部露了出来，还往下滴着黑褐色的黏液，发出阵阵恶臭。
　　陆毓一动不动，想说话却因为太过恐惧而说不出来。
　　“既然你不给，那我就杀了你吧，你死了东西就是我的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皮相呢。”伥鬼惋惜地摇摇头，僵硬的骨头发出“咯咯”轻响。
　　“不......”眼看那尖锐的骷髅手就要掐住自己的脖颈，陆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虽然倒霉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会这样凄惨的死在恶鬼的手下，还是为了一串毫无价值的木头。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爷爷，那个为了他能平安健康正常的长大而牺牲了自己的老人。他努力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没什么用。倒不如在那时候就跟着爷爷一起死......
　　“放肆！”一声轻斥，带着隐隐的怒火，摄人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渗透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黑夜无端开出一道霹雳，震天慑地。
　　城中所有有修为的生灵都被着忽如历来的气息压得的无法动弹，有胆小的妖精直接化为原型逃往深山中躲避。来一发烤鸭店内，不再是陆毓看到的欢歌笑语。此刻餐馆内一片死寂，所有的客人都无法再保持人形，全都因为这恐怖的气息现出了原型。胖乎乎的老板宋黍顶着一双松鼠耳，抱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和伙计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直面这气息的伥鬼更是骇然，神息！双腿一软，“卡啦”一声跪在了地上，整只鬼伏在地上抖个不停，嘴里不断自语“神君息怒神君息怒”。
　　死寂和阴暗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橘黄色的路灯重新亮起。陆毓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抱进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里。
　　“啊————”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惨叫响起，一秒后又骤然消失，地上的伥鬼已经消失不见，
　　陆毓睁开眼睛，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恐惧依旧残留在眼角，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青墨......”

作者有话说

　　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