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醴与郁

1、沧浪之水

　　城郊，春和景明。一个女子打着伞走近一幢园林府邸。
　　她停在门口，伞沿抬起，露出一张乌发如云的面庞，一双乌眸看着头顶的牌匾。沧浪馆，那如云般恣肆的行书映入她深黑的眸中，她的脸上浮起笑意。
　　“欢迎来到沧浪馆。”漆红大门旁站着一位穿着休闲装的男子，普通清秀的面容带着一股子神秘莫测的味道，他看着伞下的何淙，笑着说，“请进，何小姐。”
　　何淙又瞥了一眼匾上遒劲的行书，跨过门槛，跟在男子身后，一路曲径蜿蜒，假山、幽池、雕窗、花木错落地随着脚步纷至眼内，幽静与盎然郁郁而生，她抑制住眼中的兴味，来到一间房前。
　　“请入内稍候片刻。”话落，男子旋即离去。
　　何淙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言，走进房内。
　　房内西壁之下坐了一位老者，苍颜矍铄，目光熠熠，身前置了一副案几，案旁有一鼎香炉，几缕篆烟袅出，和案上茶盏冒出的热气交缠在一起，偏生几分缥缈。老者伸出手示意何淙在北面落座，何淙见状笑说：“承蒙老先生抬举。”便大方落座。
　　老者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深邃，“何小姐很是聪慧，你的案几上有一副纸笔，请写下今日入馆所见的感受。”何淙垂眸看了看案上的所谓纸笔，一张宣纸，一台墨砚，一支毛笔，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导师说不是中文系的所有学生都可以前往，至少不会书法的一定会跪在此关:-D。
　　她笑了笑，沉思片刻，便提笔落字。

　　刚走出沧浪馆，何淙就接到商羽的电话：“粽粽你酷爱回来……人家要饿、死、了、啦……”
　　何淙无奈：“早上又不吃早餐了，现在来接我，一起去超市买菜。还有，不要用小妖精的语调讲话，很恶心。”
　　“喂，你怎么这样嘛，你是不是不爱人家了……昨天我们还交颈而眠，今天你就不要我……”那边的商羽还想讲些什么，何淙就眼疾手快地挂掉了电话，她摸了摸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倚在墙上等着商羽。
　　何淙离开之后，老者拾起她留下的纸张，看到纸上清逸的行书微微发愣，直到之前引路的男子，也就是老者的学生曲觞进来，问了一句，“老师，今天这位如何？”
　　老者仍然静默，须臾之后，他叹了一句：“就是她了。”话中隐含着一丝欣慰与激动。
　　曲觞惊讶极了，自己的老师要求极高，否则也不会一下子就拒绝了之前九位在国学上有所造诣令人赞叹的年轻人。他垂眸去看，只见纸上闲闲游走了几行：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一样的面试要求，前面九位多赞馆内园林毓秀钟灵，房内线香清雅，颇有古时遗风，文章洋洋洒洒落了满纸，却终究比不得何淙所书的那份遗世独立的名士风骨，傲而不慢，清而不冷，恰是沧浪馆之所崇。
　　一时间，曲觞对这个叫何淙的女孩子生出几分与探究竟的好奇来。

　　何淙和商羽在超市汇合，两人挑了一条鲫鱼，一根排骨，几样时蔬就回到合租的公寓里开始做午饭。天青色缠枝莲的碗里盛着鲫鱼豆腐汤，汤色乳白，香菜和豆腐在汤里若隐若现。蒜蓉排骨卧在鱼戏莲间的盘子上，旁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清炒菜心，上面淋了一勺肉酱，商羽趴在桌上拼命地咽着口水，何淙刚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落筷，何淙见状，也一脸认真地加入了大快朵颐小队。
　　唔，自己做的菜好好吃。
　　两人正吃得酣畅淋漓，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何淙拿起来看——“何小姐，恭喜今日面试通过，请于明日到沧浪馆进行实习工作。”她弯了弯唇，抬眼一看，盘里只剩一根排骨，赶紧下手，遭到商羽瞪视，她笑得更欢，季春的阳光落在那双乌黑幽深的瞳眸里，被绞成细碎的光。
　　即使早已相识多年，商羽还是看得痴楞，这样的颜色，清艳无边，实在颠倒神魂。

作者有话说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