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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石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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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连连受惊,我萎靡困顿。和衣休息了一会儿,听得外面渐渐嘈杂,才起身出门。也不洗漱,扯整衣衫,直接就打算往山里去。
路过廊下石缸,两个丫鬟在身后窃窃私语。
“听说她就是在这缸里长大的。”
“呦,那不是虫子么,多恶心。”
话音未落,七七娇俏的声音说:“不得胡说。”
“没有胡说。泥里长的,那不是蚯蚓长蛇是什么?”
三个声音一同笑了。
蚯蚓长蛇,无知丫头到能一语中的。
师父要启动九扈之阵,需四将五方。我五行属木,夭矫擅水,或可坐青龙之位。此身修长,常着青蓝布袍,长大于泥水中。
一切皆是前定。
大师兄揉铁如纸,金生水。他已习得批雨唤风,白虎肃杀,非他莫属。
朱雀。风七七?
玄武?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爱思考。人生的终极哲理迟早被我发现。
走在细小幽弯的山径上思考,终极哲理还没有要显露的迹象,却发现眼前咫尺长的小路遥遥无尽,我总也走不到不远处那个转弯。
我停下来,听见一阵银铃一样的声音。或许是笑声,或许只是风吹的声音。我侧耳谛听,或许只是我的幻觉。
我伸手抚过路边草叶。路边草木纷纷将叶子伸向我,柔软的、坚硬、光滑的、有锯沿的……各种各样的叶子,哗啦啦的像笑声一样响起来。
银铃声又来了。
我继续走向前。
一棵细幼的春天新长出来的杨树,叶片还带有一点点柔软的黄色,但已经宽宽的像一只只可爱的手掌,它很开心向我挥舞。我也微笑了,停下来让它用叶子“啪啪”拍我的手心。
满山绿云涌动。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大风起。狂风起。汹涌的绿色的浪,从半山凭空而来,席卷山野。木叶呼啸,鸟兽哀鸣。呼啦啦。我发梢微微拂动,走过了小路的弯道。
日渐中天,晒着有点热了,额头上细密有汗。
走到草坡上一块石头上歇息。头上大树撑开伞盖。
正微眯着眼,沙沙声又来了。石蚕。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不由得皱眉跟自己生气。也跟石蚕生气。
我在石头上坐好,背靠大树,缓缓调匀呼吸,感受到粗糙的树皮紧贴着我的脊背。在心里对大树说,劳烦你。
大树虬髯褐干,深碧叶尖,无声中冒出无可数计的坚硬花苞。枝干向四方延伸,树冠的阴影越来越大。一个花苞突然“啪”的一声爆裂,吐出一束丝绢一样薄薄的花瓣,艳如鲜血。一朵开,万朵随,满树繁花,一边开一边落,红缨如雨,霎时铺成一幅大红色茵褥。
涌上草坡的石蚕被花瓣覆盖,立刻僵化死去。化为灰白色的细草,是街市上昂贵的药材,草石蚕。
石蚕无耳无眼,但凭感应残魂觅食。近处的石蚕已死,远处的石蚕还在不断向花毯涌来。
沙沙声渐渐的小了,渐渐寂静。鸟鸣婉转,溪水潺淙的声音复又能听见。
我陶醉在花香里,忍不住困意上来,倒在石头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