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侣》岁萝

45、问情

　　这打量恰逢水火，难以相容。

　　太后不知怎么地，便捂袖笑了，像是邻家女郎一般活泼动人。
　　魏帝轻怪，“母后！”
　　“哀家实在是忍不住了。”太后眼波流转，落在了白寒雨身上，见她身姿昂扬，如松如柳，恍然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人的笑脸。
　　“真是好怀念呢。”轻声一叹。
　　白寒雨却有些不喜。“你别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我知道。”太后眼眸灿烂若星。“不过，倒是七八分肖像。”
　　“叙旧的话且莫说了。”魏帝打断了她们，无奈地对自己的母亲说：“母后，她不仅偷盗了宫中的宝物，还几次三番闯入这禁宫之中，其罪当诛。”当然最大的罪名，定然是与废妃陶陶之间的通好、勾媾。
　　魏帝也爱惜脸面，这时哪里说得出来。不过就光凭他眼下说的这两桩罪名就足以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推到午门问斩了。
　　但他没从白寒雨的脸上看出半点畏惧。冷若冰霜，泠然无惧，正是这样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惹怒了魏帝。
　　只是一个江湖人士而已
　　就连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天子都一点也不怕？现在的江湖势力都达到这种程度了？
　　魏帝在心中沉着地想着，越想脸色越是沉如湖面，殿中连清风也定住般的涩遏，气氛紧凝。
　　“陛下。”最终还是白寒雨让了一步。终究是她心里有了软肋，不再像是以往那样百无忌惮，在适当的时候，选择让步，才不致最终的结局失去控制。
　　“哦。”果然听到这一声，魏帝周身的黑色气流一下散了大半，他脸色变得和蔼多了。
　　“无论如何，我都想带着她一起走。”
　　虽然她没有说出名字，但是魏帝脑海里第一个就冒出了陶陶那张如春水般软糯的脸，将将平定的心情又如入云霄，他冷冷一笑，“白寒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连太后也没想到白寒雨居然会当着魏帝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这丫头到底是太不把皇家当一回事？这样的鲁莽。她正想插几句话，糊弄过去。不过显然，魏帝心里另有思量。“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均有价值，等同的价值，亦或者高于此上的价值，一切不是没有可能。
　　白寒雨执掌江湖势力白帝宫多年，如何能听不出魏帝的言外之意。当即朝魏帝一拜，“陛下，寒雨忝任白帝宫之主多年，在江湖之中小有声名，也许能为陛下解忧。”
　　“好好好。”魏帝连说三个好，脸上那点点的不悦也早已甩到九天之外，更是虚扶起白寒雨，好一派贤明君臣着相。看得太后很满意，她很乐意这样发展下去，故人的骨肉心愿所偿，而大魏江山同样固稳。
　　“你与陶陶情同姐妹，你愿接她回去那江南，自然是极好的。”太后笑着说。
　　“谢太后。”白寒雨不卑不亢。

　　“皇奶奶——”盛颜公主还是闯了进来，但看见内殿之中，她的父皇，皇奶奶和那个人笑语盈盈的场景时，内心不由地一怔。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多想。已被魏帝斥退道：“盛颜，你这般大胆，不知所谓，来人——还看着干嘛，还不送公主回宫。”
　　“父皇！”
　　公主后边的暗卫听到魏帝的话，也不得不劝着这位惹不起的金枝玉叶赶紧离去了。“公主，请吧。”
　　盛颜还是第一次见父皇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呢，委屈得很，但是心底的骄傲又不容许自己落泪，跺跺脚，狠狠地剜了白寒雨一眼，这才肯离去。
　　离去的盛颜，平生第一次隐隐觉得要失去了什么。即便是贵为公主的她，再不舍，再难以排解，终究还是要接受一个事实，有些东西，有些人，就是她也得不到的。
　　想起刚才父皇和皇奶奶那样维护那个人的样子，想起陶陶失魂落魄的样子，盛颜就知道，不过是她离去了几个月，就有难以把控的事情在发生了。
　　陶陶啊陶陶，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呢。
　　她不由大哭了一场。
　　惹得侍奉的宫人们都噤若寒蝉，不敢问也不敢去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寒雨主动请辞。
　　魏帝和太后相望一眼，最终还是让她走了。
　　这样危险的人，留在宫中怎能留得了。侧卧之榻，怎容他人酣睡，更况这重重宫禁。

　　这一次，白寒雨再次走到了惜春殿。暮色四合之际，秋色昏凉，却是青黛和半夏两个大宫女守候着前门。原来，在这个陶陶忐忑不安的下午里，她把事情都一一向身边的两位宫女说了，从相遇到离别，从被太后发现到离开，反反复复，只有反复说着，陶陶才觉得一切一定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娘娘的两位大宫女一霎时什么都不怨了，就和娘娘一起祈祷着那个人能够平安归来。
　　直到那长挑的身影落在月色当中，朝她们走来。
　　一切仿若梦一般的平静。
　　“娘娘。”青黛和半夏看着自家娘娘饱含热泪地站了起来，如乳燕归巢一般投向那个人的怀抱。
　　事实上，没有让她们空白了担心。那个人一样的，在看见娘娘的那一刻，一切冷淡都逝去，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是宠溺，她伸开双臂接纳着她们的娘娘。
　　月色微寒，月影婆娑叶影，细细西风也微纳甜意。
　　这一对有情人，当真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青黛掩袖，擦去眼角泪痕，总觉是风沙迷了眼。抬眼，却见青黛专注地望着她，细细眼里满是笑意，两女挽住手，看向那如诗如画的一幕。
　　“唉，只盼此后娘娘一切能顺心顺意的，便死也满足。”
　　“瞎话。我俩还要看着娘娘幸福地生活下去呢。”
　　青黛反问，“半夏，你就这么相信她，我们真的能离开吗？”一切真的能那么简单吗？她们真的能走出这阙阙宫墙？她茫然又害怕，一向冷静自持、稳重端庄的大宫女难得地对未来的事情产生一种自骨子深处忍不住发出的担忧。
　　“姐姐，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你看，先下都能来到这里看望娘娘，这不正是一切都解决了的预兆。”
　　半夏的话让青黛还是无法宽心，“且盼如是。”

　　“走吧。”两女相持走去，留下这一地月光让两位有情人缱绻。

　　好久的寂静，陶陶才从白寒雨的怀里冒出脑袋。柔美若春水的面容沉下所有等待的不安，眸子里满满都是她一个人的身影。
　　“寒雨，你没事，太好了。”
　　“我没事。”一切话语，都不及这一句。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如露水一掠即过，来不及回味，陶陶在白寒雨的温柔里迷失了。
　　她听见寒雨说：“陶陶，你愿意同我离开这皇宫吗，去江南，去你喜欢的所有的地方。”
　　她自己的回答是迫不及待地，是她话语一落，立即就续上的。“我愿意，只要是你在的地方，我都愿意去。”她热泪盈眶，希冀地看向她的恋人，像春花渐次醒时，漫天遍野的野杜鹃，那一抹最耀眼的红。
　　“可是——”她内心有动摇，有期盼。
　　白寒雨立即知道了她所有的顾虑。她将面前的这个女人紧紧地拥入怀里，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娇侣。
　　“等你醒来，会是江南初雪的时候。一路上，叶落叶飘，江上渔舟穿梭，你的身边会有你喜爱的人，唱起你最喜欢的谣曲……”她用最轻柔、动听的声音勾勒起一幕幕。
　　陶陶再一次醒来，是在离宫的马车上，官道长复长。两位大宫女看着醒来的她，露出了终于放心下来的笑容。
　　“我这是怎么了？”陶陶捂着头，感觉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一般，没错，从那天见过寒雨以后的记忆就像雪花一般断层了。
　　“娘娘，我们离开皇宫了啊。”就连青黛也活泼了许多，年轻了许多，声音带着雀跃。眸子里都是对未来的期盼。
　　“离开……皇宫……？”陶陶终于想起那天晚上，寒雨对自己的许诺，她激动地掀开车帘，看到的是清寒天色，芦苇重林，呼吸一阵，那微冷的空气也让她眼睛差点涌出泪珠。
　　“寒雨呢。”她反问。
　　半夏挤眉弄眼，拉开车帘，原来驱车骑马的车夫正是白寒雨，她一身骑装，英姿勃发，转身恰似凌霄花般地落入了陶陶眸底。
　　“快到江南了呢。”她感慨地说了一声。
　　陶陶笑了，“到了江南，我要吃上一碗银丝面好好庆祝一番。”
　　她身边的两女笑了，取笑道：“可光吃银丝面可亏了呢，这儿小吃可多了，少不得开怀畅吃一通。”
　　陶陶被说得脸红，“寒雨，我可不是那么馋的人。”
　　白寒雨映上她春花般的眸子，嘴角一弯，“那有何不可，我只求你平安喜乐。”
　　陶陶怔怔，心胸暖暖，不由笑出梨涡一双。
　　归雁来晚，江水微波，江南近，江南正在眉间心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