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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九章 安溪榕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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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安溪榕村
我看他下马的当口,几步便走了过去,岔开了他的话头:“李大人,安莎有事相求,不知可否?”
“稍待,可以——”李光地没空理会我。
我却私下拉了拉他的衣角,耳语道:“大人,你应该听过《杨修之死》这出戏吧?”
“什么?”
李光地猛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从茫然无措,渐渐变得惊诧,直到看见鬼魂似的看着我,最后,竟然像看稀有动物一样,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脸涨成了酱紫色。
“大人,安莎只是想请大人帮个小忙,找一代步工具即可,不知道,大人能帮我这个小忙吗?”
我拉着李光地的手腕转向一边,让他完全从众人的求情中抽离出来。
而且,我拉住一匹驮行李的枣红马,问这问那,李光地似乎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心有默契地和我一唱一和。
等我们说完话,这才发现,康熙正直着脖子骂人,那边,凌副都统已经人头落地。除了明珠,其他人都吓得跪地不起。
我和李光地忙跪下了,我故意岔开话题地说道:“皇上恕罪,安莎身份低微,再不敢与天子同车,皇上龙体未愈,宜静养休息,安莎已向李大人借了一匹马代步,随侍皇上左右。”
康熙根本没理会我的话,而是将矛头指向了秋元晋,冷冷地说:“御医随侍军中,不用你来提醒朕!”
说着,康熙摔帘子进入了车内,可是,一句话,已经让秋元晋三魂少了两魄,跪在原地几个时辰不敢起身,等他找回自己的魂,康熙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十几里地了。
我把那匹枣红马背上的行李卸下来,自骑了它,跟随李光地走在康熙的随行队伍中。
视野一高,忽然见不远处白光闪动,我心里奇怪,闪电一直都能听懂我的意思,为什么它要一直跟着我?
难道……首领在这里?我忍不住前后左右张望,队伍中并没有囚车,也没听说俘虏什么人,怎么会……
首领也不可能自己来投靠清军啊!我有些许失望,李光地见我心神不宁,关切地问;“在找什么?”
他挺感激我的谶语,我忙收回目光,答道:“怎么没见德愣泰?皇上刚才还叫他去砍人脑袋呢?”
李光地埋下了头,低语道:“他奉旨先行回京了,京城里乱得不成样子,明相也先行回京了。”
他挺信任我,什么都没隐瞒,我不好再问什么,心里明镜似的,康熙果然想得周到,太子在京中胡作非为,他不会不知道,先退了葛尔丹的追兵,腾出手来再来理会朝廷的事,也不怕台子乘机作乱。
“哦……”我回头不语,见李光地瑟瑟发抖,忽然想起什么,翻腾了半天,掏出包里一件发霉的斗篷,替他披上,笑语,“完璧归赵,借花献佛吧!呵呵!”
说完,便在马上开始整理背包,包里的一角幸而还有我的简易梳洗用具,掏出来一照,自己简直脏得不成样子了,惊叹之余竟瞥见李光地凝眸在我脑后的目光,猛然回头间,却见到他如同飞霞一般憋红的脸。
我一下子不知如何调整自己的目光,只好赶紧和守在我旁边的小玉子说笑。
心里却暗道:李光地……该不会……不会的……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我可一向是绝缘体呀!现在这个非常时间,非常地点,怎么还能搞什么儿女私情呢!
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再添乱了!我故意抓紧了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下来。
他却迎上来,涩涩地说:“你的衣服破了,这里有一套我的旧衣服,凑合着穿吧!”
我一夹马肚子,他被我甩在身后,我又装做没听见,继续和小玉子说笑。
直到他一下抓住了我的马头缰绳,递过衣服来,我才装做浑然不知地问:“什么事?”
“给你,离回京还有一段日子呢,你的衣服挨不了那么久。”
“没事,我有旧斗篷,不用了,上次穿你的斗篷已经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接,他有些尴尬,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又说了一句,“穿上吧,天气转坏了!”
我有些招架不住了,推辞道,“没事,我不冷。”
看我们这么推来让去,小玉子忍不住笑道,“呵呵,大人要先生这会儿就穿上吗?这行军途中,连个歇脚处都没有,大人叫先生如何穿呢?”
李光地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收回了衣服,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一把抢过衣服,大笑道:“哈哈,这么认真做什么,跟你开个玩笑,哈哈……”
我这一笑让他的眼神立即热切起来,我马上就后悔了,这是个头脑不怎么开窍的读书人,我不忍心拿他开涮,可又不想让他有什么其他念头,真是伤脑筋!
他还是很拘谨的,看了我半天,才又小心地问:“你昨日,知道皇上在生气?”
“什么?”知道康熙在生气,我又不是先知,我不解,“知道什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问得很小心,似乎在考虑怎么问合适,语无伦次地说:“我是说,我是说皇上昨天很生气,你……叫我……不,你找我帮忙的事?”
什么跟什么啊!问了半天还是没问清楚,难怪李光地这辈子都进不了上书房,说话含糊不清,你就问我昨天为什么故意岔开话题就好了啊!
“哦,是啊,我怎么能一直窝在皇上的御车里呢,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呀,已经够烦心的了,需要清净一下,别去打扰就好。”
“哦!可是——”他憋了半天的话还是没说出来,我要装着没听懂,又替他着急,心里不禁憋得痒痒,干脆转过头去和小玉子说话。
“无论如何,找马只是小事一桩,你务须放在心上,你想听戏,回到京城,我请你如何?”
他总算是把话编出来,我还白白担心,马上回道,“好啊,来日方长,李大人不要嫌弃安莎身份低微就是。”
“朋友勿分贵贱,李榕村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忘恩负义,说得太严重了吧?
这个家伙让我不得不时时提防,可又古板严谨得那么可爱!
不管怎么说,他在关键时刻还是给过我活命的机会,这次就算扯平了。
而且,我们已经算朋友了吗?我不禁冷笑,呵呵!
大队人马一直往东南行,天气似乎也越来越好,我随李光地他们的侍臣队伍走了一些日子。
直到队伍快到热河时,德愣泰与康熙的心腹狼兆率领着援军与大队人马会合,京城里人心稍定,康熙的心才放下来,想起了我这个跟他不搭调的人。
御驾在水草丰茂的湿地停了下来,暂做休整。我已经累得腿脚发麻,宁可走路,也不想再呆在马背上了。
“呼!”小水池到处都是,都绿得那么可爱,墨绿、军绿、油绿、草绿、浅绿、嫩绿……
有的绿得发黑的水坑里,似乎还有鱼在徘徊游动,只要用手一抓,就能抓到。
顾不得鱼儿来亲吻我的脸,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脸深埋在水塘里,感受这刺骨的清醒。
一路的风尘,都随着飘洒的水珠洒落一地。抹去眼睛上的水,感觉视野清亮了不少,但还睁不开,顺手便摸到一张柔软的手帕子,擦干了睫毛上的水渍。
正眼瞧去,差点没让我滑倒,康熙正黑着一对眼珠盯着我,手上,还拿着他的银缂丝帕子。
“皇上,您……您的……帕子……”我像魂丢了似的,六神无主地把帕子递还给他,忘记了现在身在何方——
皇帝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一种九死一生的解脱和愉悦,大病初愈的他好象经历了几百年的沧桑,眉宇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沉敛与自信。
“怎么,几日没见,就不认得朕了?”康熙轻轻笑道,话语却压着无形的石头,“朕的御车你都坐过了,那一日跟李光地在那里跟朕打哑谜,你胆子不小哦?”
哑谜?我哪里打什么哑谜?康熙在说什么?难道,是说我上次帮李光地蒙混过关的事?这算什么,反正康熙又不是真的想杀人,不过是想找个人刹性子,当替罪羊而已,还好意思反来问我的罪!
当皇帝的就是这样吧,明明自己任性妄为,却要把错怪在别人身上,所以古语有云:伴君如伴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