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隐名414

2、雷雨天气（２）

　　“叔叔你吃好了吗？”在一旁等待的夏满问道。
　　康城从桌上抽张纸巾擦了擦嘴笑道：“好了。还早呢，我那朋友还要等会儿。”
　　“那我们能去公园等他吗？”
　　康城迟疑了一下道：“好。不过我先问问他。”夏满笑着点头。
　　向光很爽快地答应了，说是带去公园玩也好，免得小孩子惊慌云。他还嘱咐道：“一定要看好了，万一乘乱跑了，我看你但不担得起这个责。你最好还是把她给绑了。”
　　两人乘坐康城特意租的面包车走了。
　　还是不要了吧。康城在心里默念。同样是走到绝路，失败的话，也不过是死。

　　公园阳光正好。
　　此时人并不很多，两人坐在空旷中的长椅，午饭后本应正盛的阳光，此时却脆弱无力。所有，一切，通通，完全，完全暴露在惨淡经营的光影里。一度虚幻金光下凡，洋洋洒洒普照大地，一帮光明一般黑，只惜短暂。这里有两个世界。夏满痴痴地望着那一缕，瞳孔变成若金。正午的太阳，不应该最强烈吗？怎么，在我眼里却像夕阳。
　　她将疑惑告诉了康城，康城笑道：“大概是要下雨了吧。等会儿说不定还会有太阳雨的，你知道吧，明明在下雨却有太阳。我也想叫我儿子看看，他从没见过。”
　　两人起身走走，走到公园深处树木围合的一张石凳复又坐下，刚好头顶伸出的绿荫挡住了阳光，背后草丛里聒噪的蝉鸣总不停。
　　夏满突有恍惚末日之感。第一次来P城，就是先被带到的这个公园，当初好像也是这样，有很多很多蝉在鸣。后来去了孤儿院，再也没到过这里，那么在离开前再来一次也挺好的。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夏满深深地吸了口气，喉管震动了一下。
　　“叔叔你有儿子？”
　　“是啊，和你差不多大呢，但比你要高一些。他也爱玩。以前春天最爱和我去公园放风筝，他每次都是飞得最高最好的。他手还很巧，自己做过好几个风筝，都很好。”
　　夏满嘴角略略上扬，笑道：“叔叔阿姨很爱你们的孩子吧。”
　　“是啊。我还有个女儿，是姐姐。今年也有……”
　　“如果哥哥姐姐知道了……”夏满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康城望了眼她。
　　夏满仍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哥哥姐姐知道……你是靠什么赚钱的话……啊，或者是，他们知道并毫无理由地赞同。”
　　康城复杂地盯住她。
　　“啊。我知道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儿子女儿什么的。”
　　康城忽的站起来，后退两步，抽抽口气，直瞪向夏满。“什么啊。哈哈小妹妹你想多了，你别怕，我才不是坏人，什么人贩子……”他的脸完全僵住。
　　夏满轻描淡写的看着他，目光直射向他。康城打了个寒战，断断续续道：“不，不是的。我有儿子和女儿，我的儿子手很巧的，真的。”
　　夏满含着笑乖巧地冲他点点头。
　　康城浑身一抖，怒吼一声：“是真的！”，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拎了起来，喊道：“我告诉你是真的，真的！”
　　夏满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言语，被钳得紧了，急喘几声。
　　他把她慢慢放了下来，四下打探一番，幸而无人。
　　康城控住她的脸，牢牢捏住，对视。
　　夏满耷拢下脸来，缓慢地道：“如果要做坏人，为什么还要做出好人样子。”无神地又对他一笑。
　　康城渐渐松了手，深深叹了口气，苦笑一下，仰头望向天空。夏满顺着望去，乌云密布，遮住大半太阳。“太阳雨，不知道还能不能出现……”
　　“或许……”
　　天空劈了一道雷。

　　“妈的，又是堵车。”向光把手机放下，在出租车上狠狠咒骂道。他瞧了瞧计价表，嘀咕一句：“也不来接老子。”
　　出租车司机付之一笑：“正常哦，这个点正是午饭点，下班高峰期嘛。”
　　向光没有理会，对着手机低声说了一会儿就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就在前面下车，我去赵家桥。”
　　“好勒。”
　　下车时响了一声惊雷，吓得向光一抖，“妈的还打雷了……”说完摸了摸光头，仿佛在确认有没有下雨。司机收钱后走了。
　　“这个鬼天气。”向光骂骂咧咧地朝着那座名为赵家桥的拱桥走去。桥通体由光滑平整的石板构成，桥身丹朱书有赵家桥字样，又以人造树木干作为桥上扶手，上面却缠有花花绿绿的小彩灯，不伦不类，是新修的座桥，听说附近新建成小区，不得不大作花头。
　　向光并未注意这座异样的桥，而是走进对着桥的那个树林里去。
　　一道闪电划过灰色的那片天空，在光亮的那边消失了。
　　“在哪呢？”在树林入口立有标注赵家林的柱子前，向光打电话问道。
　　“你在入口吧？往里走一截，再左转，看见一条土路后走进来就是。”“好。等着。”
　　过了一会儿向光仍未找到，掏出手机一看却发现快没电了，就不再打电话，嘟囔了几句四处探身寻找。幸而找到，一片红砖铺就的空地，四张四方桌自带板凳围成个大正方形。康城坐在其中一张板凳上，夏满捆在中间空地。康城埋怨道：“怎么这么晚……”说着看了眼束缚在地上的夏满。
　　向光捧手讨好笑道：“哎兄弟你知道我反向感不好嘛，多担待啦……诶话说你还是把她绑了，我还以为这次要我亲手绑呢。”说完径直向夏满走去。夏满横躺在地，双手背束，双脚捆在一起，嘴也被封上。向光走过去蹲下来捏住了她的脸，细细端详后道：“啧啧，也还行。我本来还以为你不行呢，没想到一下子就成了。有前途啊。”
　　康城站起来笃定道：“那钱呢？现在就给我。人我已经给你见到了，现在我要钱。”
　　“着什么急嘛。我先讲，你这个孩子，真是不好。你看她才这点大，卖去能做什么啊？养妓院人家都嫌小要等长大；说起来她又太大了，都有9岁、10岁了吧，卖给人家当娃儿太大，要都不要。诶卖给农民倒好，只是赚不着什么钱……你倒别不高兴！哥是在讲实话啊。”向光慌忙说着，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不管，当初我们就说好的。我帮你弄到人，你交给你上头，钱平分。现在扯这么多，那把20万给我，当初说好成功了至少有20万可拿。给我啊现在。”康城猛地推开。
　　向光怒目瞠视道：“不是给你说了不可能吗？你看你干的，绑个这么个女孩儿，根本卖不成好价钱！你还要20万？痴心妄想！”他从随身一个大皮包里甩出一沓钱来，说：“这是两万！拿了就走！妈的，给你这么多算不错了……”说着把他往后掀，康城直要跌跤。
　　说完他就走去把夏满头发抓起，吐了口唾沫道：“你看看，你看看！”又走到康城面前道：“只有两万，爱要不要。”接着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是我。是是。一切都搞定了。赶快过来拿人吧。”
　　康城一直站在后面那里满面愠容不曾言语。向光把夏满略抱了一抱，竟弄不动，在地上拖行了不足一米就觉吃力，对康城说：“诶，你！还愣着，不晓得来帮忙啊。卖不掉，你连两万都没有！”又对夏满狠踢两脚：“看不出来这么小个孩子他妈这么重……”
　　康城走到他背后拦住他，毅然道：“你不可以这样。把20万给我，不然我不让你带走！”
　　向光回过头：“嘿！你他妈倒来……”
　　“啊哟！”向光感到脑后被人猛击，回头看发现是夏满，双手握一大块石头，上面沾有血；双脚仍被捆，直立着；嘴上的胶布已被撕去，两眼吐火。
　　向光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立即打两个嘴巴子，将她打倒在地。夏满握紧石头不放，用尽全力敲击他的脚踝，他吃痛弹开，然后敏捷地啪啦啪啦地弯下上身用拳头殴打起来，嘴里还骂道：“一个小丫头，还挺能啊。还有你这家伙，也不使劲绑紧，差点就……”夏满挣脱不得，只满地滚来滚去，总逃不过拳头，啊啊啊地叫着。
　　康城在一旁矗立不动，向光吼道：“你快过来把她绑严实了啊！”康城急走上前，随便捡起块大的硬石头来，对准脑袋就是一通猛砸。血涌溅而出，染红了一条、一圈的柏树。
　　几分钟后，那个人渐渐没了声。
　　痛哭出了声。趴在地上把脸掩在地上的她，只管哭叫。康城泄气般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石头。两人中间横着尸体，恰好是从头到脚的距离。这里度过了特别漫长的一刻，而后来小满回想时，记住的不是来龙去脉而就是这漫长的一刻，这只有喘气声和哭声的宁静的一刻。血泊早已散开，染湿了她的裤脚，冰冰凉凉。她惊叫着挪开。
　　尸体好像复活，蠕动着要爬起来，嘴里吐着血泡。夏满哭着爬起来捡起手边的石头坐在向光身上往血肉模糊处砸。一下，两下，三下……数不清有多少下，夏满边砸边号，到了后面每砸一下就号一声。声音仿佛具有魔性穿透力，整片树林回荡着悲怆的哭喊声。
　　向光周围的血闪着红光。她用尽一生的力气要赶走他们。
　　“够了。够了！”康城怒吼着上前推开她的手。“你不应该杀了他啊！你，你还那么小，还有那么多年可以去找到真正你自己的幸福，你还可以……你还可以就只是个小孩子……”他近乎哀求。他指天怒骂道：“但你！你杀了他！你不该啊你不该。要杀，也是我杀了他啊！应该是我，我！我是多么想杀了他啊，多么想啊……”
　　仰天长啸一声，多少前情多少狠，都付虚无间。
　　一声雷滚动，夏满滑到地上惊慌不已，混身颤抖。康城缓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背在背上。他将地上那两万块放回向光皮包里，想想，又拿了一部分出来。做了这些后，他毫无忌惮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