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苍原》苏与

3、第三章 风起(3)

　　用什么语言能描述第一次看到靖城？答案是没有，因为每一个第一次看到靖城的人，都会被它的宏伟而震撼，而忘记语言。高耸的城墙上插着一面面旗帜，上面绣着是翠羽王朝的图腾——展翅的翠鸟。城外车水马龙，集市云集，操着各地口音的人都汇聚于此，此时还正是早上。集市上还买着热腾腾的包点早餐，早市上卖着新鲜的蔬菜瓜果，“人很多，跟紧我。”大黑的话让七号从震撼中回过神，不由抓紧大黑的衣角，任由他带着她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
　　三层城楼重重飞檐的。灰色高大的拱形门，朱色的城门上镶嵌着一排排金色的乳钉。穿过城楼，迎接七号的是工整的街坊，灰色整齐砌的地砖，来来往往的马车和行人，房屋一栋赛着一栋高，商店的旗帜飘扬在风中，铺天盖地要遮蔽天空。巨大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七号的耳膜，让她不由腿软捂住耳朵蹲下来，“怎么了？”大黑问。
　　“头有点难受，一下就好。”七号说。短短一会，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好了，走吧。”七号说。大黑带着她穿过各式各样的街道，甚至坐着马车，朝靖城的中心去，越靠近中心，街道就越宽阔，街道两边的房屋不再像刚入王都时两边紧挨着，而是带着从外面的围墙就能揣测出有宽敞的庭院，独立的府邸。大黑带着他走进幽深安静的小巷。小巷里曲折幽静，和王都外围的嘈杂仿佛两个世界，让七号不由有点喜欢这里。而这里每个府邸门口都站着守卫的年轻家丁。
　　“这里是卢府的大门。”大黑突然停下来。指着一个大门装修简洁大方的府邸，大门上挂着卢府。黑色的实木大门严严实实的关着。守卫穿着铜色的铠甲把卫着大门。比那些只穿着布衣的家丁还来着有气势。
　　“我们要从这里进去吗？”七号问。
　　“不，这不是我们能进去的。我们从后门走。”大黑带着她从卢府的大门前走过，沿着围墙转过去。在不起眼的地方有道小木门，大黑敲敲门，木门上打开一个小窗子，里面的人看了大黑一眼，把小窗子关上，把木门打开。
　　“回来了？”守卫后门的人打招呼。
　　“是的。”
　　“他就是三少爷的影武者？”他看了七号一眼。
　　大黑点点头。“我进去了。”大黑带着七号往里面走，沿着地砖铺出的小路往主屋方向走。路上都能看到一队队穿着铠甲的士兵来回巡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黑走路为什么那么用力了。”七号说。
　　“为什么？”大黑问。
　　“大黑也是士兵吧，平时穿着带护甲的靴子。这种靴子比普通靴子重很多。走路要花更多的力气。所以穿普通的靴子显的比经常穿普通靴子的人脚步更重。”
　　“我的脚步很重吗？”大黑问。
　　“是。”
　　“为什么你会注意到？”大黑问。
　　“因为我们以前要注意教官来查房间，所以对脚步声很敏感，后来学会分辨哪个是教官的脚步。你跟教官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
　　“你很敏锐，希望这对你以后在这里有好处，这里的规矩很多，你要懂得看眼色，”大黑说，“我以前上过战场，现在不过是老爷身边的亲卫兵。”大黑停下，“你在外边等着，我去里面跟老爷报告一下。”
　　在讲话的过程中，已经到了主屋外边，这里还有一个小厅，专门供人站着等候。小厅外面的种着绿竹，在风中摩擦摇曳，现在正是冬季时分，天气灰蒙蒙的，七号搂着肩膀，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大黑在路上买的，她从那里出来的时候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带，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寒意透着衣服渗进来。
　　过了许久，大黑走了出来，神色复杂，七号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那个……老爷要见你。”大黑说。
　　“怎么了？”七号问。
　　“你进去就知道了。”大黑说。
　　七号跟着大黑走出小厅，向书房走去，书房的院子里种满绿竹，甚是幽静。七号终于站在老爷的书房门外。还是大黑先进去支会，然后得到允许后让七号进来，她走了进去，书房很大，还烧着炭炉，驱散了她身上的寒冷，沿着墙是一排排檀木书架，画缸里塞着满满的画轴，可能是地图，因为墙上挂着都是地图，一个人坐在檀木大案后面，深色窄袖劲装，身材有力匀称，看起来早年经常在外面奔波，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仍然健康。头发高高的用冠束好，一丝不苟。头发略微发白，面容严肃，嘴角眼角的的皱纹都像是刀刻下来的。
　　“老爷。”大黑低头行礼。
　　大案后面就是这个卢府的主人，卢肃河。七号跟着大黑低头。
　　“抬头。”卢肃河说，声音沙哑。
　　七号抬头看他。他的眼睛盯着七号，如同两把锐利的宝剑，闪着光，他冲七号点了点头。对大黑说：“你下去把谢城叫来。”
　　“是。”大黑答应着下去。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在胸前和肩膀还穿着简单的皮铠，每一个动作简洁有力，应该就是谢城，“将军，”谢城站着向卢肃河低头行礼。
　　“你看看他。”卢肃河用抬头示意七号，谢城看了七号一眼，对卢肃河点点头，“但是太冒险了，将军。”谢城说。
　　“现在不仅仅只是微远被绑走那么简单，张家的张鲁云现在是后将军，如果这次微远不能接受荫职，那肯定张家的人来，要真是的这样，卢张两家的不平衡就更大了。”
　　“属下明白，可是三少爷被绑走了，至今都找不到……”谢城说。
　　“所以要找人代替，“卢肃河说，”他和她身材相似，年龄也一样，封赏的那天他站在九阶之下，离得很远，皇帝也没见过微远。”
　　“找个相似的人就罢了，可是我听说她是一个女的，”谢城指着七号。“我担心要是被人察觉，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等封赏过去，我会把他她送出去。”卢肃河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连同微远被绑走的事。”
　　“是，那带这个孩子过来的人……”谢城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到了。
　　卢肃河疑迟了一下，“大黑老实，让他回乡下，好好过日子，剩下的你来处理。”
　　“那个，老爷。”谢城面露难色，“三少爷被绑走的事可能……外面都在传些风声。”
　　“什么？”卢肃河看着他，语气陡然提高，“他们怎么会知道？”
　　“您忘了，报信的人进来时那个场面……”谢城这边话没说完，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且是很多人，其中一个还带着什么棍子类的东西，那东西点在地上一下一下，像是什么拐杖。
　　门猛然被推开，外面的冷风被灌进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穿的甚是华贵，柱着一根粗壮的雕花红木拐杖走了进来，“母……”卢肃河起身打算行礼，但是老太太根本不给卢肃河时间，上前就抓着他，“肃河，我的小孙子呢？小孙子呢？”
　　卢肃河的脸当时就黑了，急忙安抚老太太，“母亲大人哪里听到的话，您的小孙子好好的呢。”
　　“那在哪啊？”老太太更加急切，手抓的更紧了。
　　“他在……”卢肃河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能安抚的话。
　　“哎呀，这不是我的小孙子吗？”老太太的注意力忽然转到书房的第三个人身上。七号从刚开始就当着听众，等待被决定的命运。然而当卢肃河的母亲冲进来的时候，七号感觉这戏码玩大了，所以一直想着怎样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她失败了。老太太以惊人的架势冲到七号面前，一把就把七号搂进怀里，“我的小孙子啊，是哪个天杀的说你回不来了……”说着就带起了哭腔。七号整个人埋在老太太的胸口，心说救命。不愧是将门一家，这老太太的力气能把她骨头都按断了，她艰难的把头转过去。顾不上什么主仆身份，用询问和求救的眼神看向卢肃河，不知道是卢肃河有点蒙了，还是他没看到或则没看懂。卢肃河就这么看着他，这下轮到他看戏，反倒是旁边的谢城对她做了个口型，“叫奶奶。”
　　七号从老太太的熊抱里挣脱出来，“奶……“她张了张嘴，还是说出那声，”奶奶好。”
　　“微远啊，”老太太仔细端详着七号，看着七号心理有点发毛，就怕后一句老太太说他不是卢微远，“你怎么这么瘦了。”七号腿软的差点坐地上，“是不是别馆的丫鬟仆人待你不好？我早就说要把你带回来养，你父亲就是不听……”卢肃河那边的脸黑的都要滴出水了。
　　“奶奶，没有。”七号强颜欢笑的说。
　　“母亲大人，微远根本没事，你看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卢肃河插上话，“微远从别馆过来也是累了，明天让他给您请安吧。”
　　“回来就好，那你们父子好好说话吧。”老太太心满意足的带着一众的丫鬟婆子离开了书房。临了还对卢肃河说：“把微远养胖点。”谢城恭送完老夫人，回身对卢肃河说：“将军，这下不能回头了。”
　　卢肃河点点头，有些无奈，“剩下交给你了，下去吧。”谢城答应着，也跟着离开。
　　书房里就剩下卢肃河和七号。
　　只有计算时间的滴漏在单调的回响，填补两个人之间绝对的寂静。“你都听到了。”卢肃河开口。
　　“是。”七号回答，心想，这何止听到了，还演上了，这下真回不去了，本来她还想主人都没了，那影武者也没了用处，没准她还会被退回去，不知道大夫又见她时会说什么。
　　“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吧，”卢肃河接着说，“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卢微远，我的三儿子。”
　　“是。”七号说。
　　“听说影武者都学过模仿，你要是你演的不像，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会死吧？”七号小心地问道。
　　“会。在这个新年结束前，我会尽量让你少出现在外面。”
　　“是，老爷。”七号答应。
　　“要叫父亲。”卢肃河说。
　　七号抬头看了卢肃河一眼，他又端坐回大案后边，如同一尊石像，她缓缓跪下，双手放在地上，头磕在手背上，行大礼，“是，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