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凝若》竺岚

79、第七十九章 瞬息相依

　　被射中的是阮青姝。
　　阮青姝痛苦地扶着肚子，又看了看柳炘，最终没有支持多久，便倒了下去。
　　柳炘瞬间五雷轰顶，直接崩溃。
　　“青姝！！！！！”
　　青姝……我的青姝……我的……孩子……
　　“是谁……”柳炘的眼眶顿时染上鲜血的颜色，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在场的合阳派弟子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答话，但似乎并未有人出手。
　　“到底是谁！！！！”
　　没有人敢应声。
　　终于，柳炘疯了，大吼一声，朝齐康袭去。
　　形势终于逆转，没人再顾得上花若离和花凝，哀嚎，惨叫，打斗声，传遍了整个隐花村。
　　“爹爹！娘……呜呜……”
　　突然崇儿的哭喊声传来，花凝听到崇儿的声音，本能地去寻找，见崇儿在混乱的人群中手足无措地大声哭喊，周围刀光剑影，花凝虽然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但心底有个念头告诉他，他一定要去救这个孩子！
　　花凝本能地想要上前去，却被殷红牢牢拉住。
　　“二宫主，太危险了，快走！”
　　殷红用尽全力拉花凝离开，花凝震惊之余，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似乎有一个陌生的身影，正躲在树下，冷冷地笑道。
　　这打扮，好像……
　　花凝再次失去了意识。

　　花凝这一次，足足昏迷了十多日，而这十多日，花凝一直在做那个梦。
　　那个恐怖到真实的梦。
　　待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自己的寝宫内了，花凝起身，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在自己身旁。
　　花若离一直在花凝身旁守着，赫然发现，花凝这几日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甚至已经开始有些病态。见花凝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凝儿……你终于醒了……”
　　花若离柔得出水的声音传入耳畔，花凝看着眼前憔悴的男子，竟然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不敢直视花若离。
　　花若离见状，以为花凝是因为上次自己强迫他的事让他不快，于是赶忙道歉：“凝儿……上次的事……对不起……”
　　那日，是自己气大了，可是纵使自己再生气，也不应该那样对花凝，明明曾经，根本就舍不得碰。
　　明明曾经视若珍宝。
　　“若离你……不要过来……”花凝仍是抗拒，甚至把头埋在膝盖里，瑟瑟发抖地说道，“让我一个人……一个人静一静……求你……”
　　“好……好……你不要怕……”花若离心痛万分，但也不敢再刺激花凝，至少，人回来了，以后他犯过的错，他要慢慢弥补，男子悄悄退出去，无比悔恨地说道：“凝儿，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当看到花若离把花凝带回来之时，绛紫已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如若花凝把那日之事告诉花若离，自己就再无可翻盘的机会了。
　　“绛紫，既然二宫主已经回来，以后，你要尽好你三护法的责任。”
　　黛青在一旁提醒道，她能隐约感觉到隐藏在绛紫心中的那份不安。
　　“……那是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花若离日日照看花凝，每日都要说好多遍对不起，但花凝始终一语不发。
　　绛紫趁花若离不在，给花凝送来梨花酥，见花凝正在一棵梨树下发呆。
　　暖风拂过，发丝如瀑，水眸淡唇，仙气萦绕，涟漪盈盈。
　　明明是仙美的画面，再绛紫看来，却是充满了妖气。
　　花凝看了一眼绛紫，眼神冷漠，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绛紫心中有些忐忑，这些日子，花若离对自己的态度与往常无异，也就是说花凝对出走那日之事应该是只字未提，可是……这样反而让自己更担忧了，于是便想趁此机会，来试探花凝。
　　“二宫主，梨花酥给您带来了，请用。”
　　花凝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未看她。
　　沉默了片刻，绛紫试探性地问道：“二宫主，那日……你出走那日……”
　　出走那日？
　　花凝愣了愣，想拼命回忆，当初到底自己是如何第一次踏出涉花宫大门的，却突然发现，那段记忆并不清晰，似乎……是因为知道了花若离给自己下毒，然后自己伤心欲绝，之后……就被人绑走了。
　　但其中的细节，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我……记不清了……”
　　见花凝似乎不是在撒谎，绛紫终于放心下来，看来他的记忆又出现了问题，不过，万一他哪日再记起来……
　　绛紫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我听宫主说，二宫主一直不肯理睬他。”绛紫笑了笑，“想必二宫主一定是这几日太累了，属下不耽误二宫主休息了，先行告退。”
　　“等下。”花凝突然叫住绛紫。
　　“二宫主还有何吩咐？”
　　花凝欲言又止，两人沉默了一阵。
　　这时，殷红走来，向花凝行了个礼。
　　花凝见殷红，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殷红，隐花村……后来如何？”
　　“合阳派的人杀了那位姑娘之后，齐康和那位公子殊死搏斗，同归于尽了……”
　　听到这里，花凝的声音有些颤抖，又继续问道：“那……那崇儿……那孩子……”
　　殷红神色凝重，回答道：“当时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是有好几个小孩子跑出来，好些村民都在混乱中受了伤，至于宫主说得崇儿，属下再派人打听一下。”
　　绛紫突然插话道：“这还要多亏了二宫主，唤来那些猛兽，要不然，你们真的没那么容易脱身。”
　　“绛紫！”
　　殷红微微有些怒意，示意绛紫不要继续说下去。
　　花凝愣住了，现在的他，根本记不清当时的情况，那时的记忆已经开始混乱。
　　他又变成另外一个他，那个可以唤来猛兽的他，那个足以伤人性命的他。然而，他并不记得这些。
　　柳公子，阮姑娘，还有崇儿，还有他们那未出生的儿子，还有那些村民……全都……
　　绛紫不以为然，继续说道：“说起来二宫主真是命好，每次有危险，都有人相救，甚至以命相抵都毫无怨言。”
　　殷红见绛紫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随即便向花凝行了个礼，拉着绛紫离开。
　　但是这句话，花凝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
　　花凝突然有些难过，似乎心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到了自己，不光隐花村，甚至还想起了程宇文。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变了，成长了。
　　有很多之前根本毫无记忆，甚至是不在乎的事情，变得慢慢开始在乎了。

　　夜里，那个让人崩溃的梦境，再次侵袭。
　　花凝一身冷汗，被吓醒了，无心再睡，于是简单披了件外衣，悄悄来到花若离的寝宫。
　　男子安静地睡着，很柔美，很祥和。
　　这个从小一直陪伴自己的男子，是花凝这一生唯一的光芒。
　　自从离开涉花宫，无时无刻不再想他，可是越想他，越痛苦，越想他，那个梦越会频繁地出现。
　　花凝犹豫地伸出手，最终，还是贪恋地轻轻碰了碰男子的脸庞，随后，又俯下身去，轻轻吻上男子的唇。
　　很轻，花凝立刻起身。
　　这只是这轻轻的触碰，但花若离这些日子因为花凝不理自己，就算是夜夜入睡也是心烦意乱，睡意尚浅，虽没有完全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醒了过来。
　　花凝万万没想到花若离居然醒了过来，紧张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背过身去，脸竟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花若离顿时欣喜若狂，这些日子花凝一直冷冰冰的，如今居然趁着夜色，偷偷来看自己。
　　“凝儿……”
　　花若离上前一步，想要抱花凝，花凝却转身后退，猛地摇了摇头。
　　花若离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逼近，满怀期待地问道：“凝儿，深夜不眠来看我，是想我了？”
　　被戳穿心事，花凝有些慌乱，情急之下，竟然直接跑了出去。
　　花若离见状，略带笑意地追了出去。
　　“凝儿，别跑啊！”
　　花凝还是和以前一样，跑得很快，但花若离故意压住了脚步，看着花凝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曾经二人策马奔腾的在山林里的画面，突然感觉到眼眶红红的。
　　花凝变了，长大了，成长了。
　　两人跑进了涉花宫外的花海中，夜色下，那些绚烂的曼珠沙华，似乎更鲜艳了。
　　突然，花凝一个没留意，被绊到向前摔去，花若离眼疾手快地拉住花凝，两人双双倒下。
　　待花凝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花若离身上，被花若离紧紧抱住。
　　曾经无数次被温暖地拥抱，现如今却只敢贪恋一刻，花凝立即起身，却被花若离牢牢箍住，花凝挣脱不开，低声道：“若离……放开我……”
　　“你终于舍得开口同我讲话了。”花若离笑道。
　　花凝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更加慌乱，再次用尽力气挣扎道：“放开……”
　　“疼……”花若离突然轻轻咬牙。
　　“……怎么？”一听花若离喊痛，花凝又不敢动了。
　　“上次胳膊上的的伤口，裂开了。”花若离微微皱了皱眉。
　　“……何时受的伤？”花凝听说花若离受伤，顿时有些紧张。
　　“你……不记得了？”花若离有些疑惑，但转而一想，似乎是明白过来，他受了那一剑之后，花凝就又失忆了，变成另外一个冷漠的他，唤来了猛兽。
　　果然……
　　“……没事，小伤而已。”
　　花若离不想花凝担心，不再多提，抬手覆上花凝的脸庞。
　　突如其来的温暖触感让花凝吓了一跳，一用力挣脱，花若离吃痛，两人双双坐起来。花若离想揽花凝，花凝再次避开，花若离见状，也不再步步紧逼，淡淡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身旁，示意道：“凝儿，过来坐。”
　　花凝虽有些犹豫，但还是依言照做，这样，能离男子近些，这样，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他贪恋这份气息。

　　两人抱着膝坐在花海内，花若离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凝的侧脸，眼神丝毫没有闪避，花凝被盯得有些紧张，全身僵得不得了，两人就一直这样沉默着。
　　见花凝明明紧张得不行，却依然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花若离心中觉得花凝实在可爱极了，看着花凝苍白的脸色，花若离还是不免的有些担心，于是便开口说道：“凝儿，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给你把把脉好么？”
　　花凝一愣，犹豫片刻，还是将手腕伸出来。
　　花若离十分用心地给花凝把脉，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事。”
　　花凝收回了手，又抱着膝，不肯回话。
　　花若离又问道：“……凝儿，这些年，你究竟都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又怎么会在隐花村？”
　　一连串的疑问，却让花凝感到十分温暖，他甚至是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眼前的花若离，甚至是想扑进男子的怀里，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想念和这些年受的委屈，
　　“我听说……前些日子，在渝州境地，你唤来些猛兽，伤了不少人……”花若离有些担忧，道，“因为这件事，江湖上有些不利你的传闻。”
　　“我……知道……”花凝终于应声道。
　　“当时你与欧阳在一起吧。”花若离有些吃味，问道，“之后呢？”
　　“之后……”
　　花凝定了定神，慢慢将这几年的经历，全部告诉了花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