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凝若》竺岚

35、第三十五章 抽丝剥茧

　　只见花若离轻手轻脚地在背后跟着翠儿，直到翠儿进了一间房，看起来应该是翠儿自己的卧房，翠儿进去一阵子，不一会儿又出来，已经将湿衣服换下，便匆匆离开了。
　　待翠儿走远了，花若离拉着花凝上前，在确定房内没有别人之后，潜入了翠儿的卧房。
　　卧房内的装饰摆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丫鬟的卧房，朴素的床榻，简单的几案，还有一扇素色的水墨画屏风。
　　“若离，来这里做什么？”花凝见花若离一进门便翻东翻西，不禁再次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花若离顾不上花凝，开始认真地巡房间四周。
　　花凝明白花若离的心思，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于是不再打扰，退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花若离。
　　花若离就是这样，认真起来的时候，一心一意，全神贯注，这样的花若离，花凝很喜欢。
　　不，无论是什么样的花若离，都已经在花凝心中扎了根，即便他尚不懂情爱，他也能感觉出自己对花若离那种特别的感觉。
　　花若离来到翠儿的床榻前，翻了翻被褥，又向下翻了好几层，发现最底下藏着一张字条，花若离将字条打开，一旁的花凝也跟了上来，两人一同看向这张字条，只见字条上的字笔法随意，洋洋洒洒，到处都流露着放荡不羁的感觉，但诗词却婉约细腻，跟笔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素约冰肌，一笑魅人心，柔情蜜意，三步萦梦因。新碧予佳人，佳人莫心急。无奈枕边空有恨，只缘夜半春意临。”
　　花若离已经认出了这字迹。
　　“这是……”花凝并不通晓诗词，只是大约读懂了诗词的表面意思，却并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
　　花若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字条放了回去，把被褥整理好，又开始巡视四周，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花若离一把拉过花凝躲在了房内的屏风后面，示意花凝不要出声。
　　来人正是翠儿，只见女子关了房门，来到床榻前，掀起被褥，将方才那字条拿了出来，放在手里轻抚，脸上满是羞红的笑容，桃花般娇艳，媚人无比。
　　看到这里，花若离已经能猜到大半。
　　翠儿呆愣了一阵，竟然开始脱衣服，花若离转头一看，花凝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翠儿，于是立刻用手覆住了花凝的眼睛，示意他不要出声，只用余光去看翠儿，翠儿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肩膀，而胸前，正挂着一条绿翡翠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只见女子又走向一旁的铜镜边，欣赏着自己那颗翡翠，脸上仍然是刚才那副羞红幸福的表情，还不时地偷偷笑着。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翠儿慌忙将衣物整理好。
　　“翠姐姐，夫人找你呢。”看来来人应该是一个丫鬟。
　　“来……来了！”翠儿慌忙定了定神，这才开门，与那丫鬟一同离开。
　　过了一会儿，花若离拉着花凝从屏风后走出来，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悄悄离开了翠儿的卧房。
　　两人慢慢踱步，已经走到了客房门口，可这一路，花若离都没有开口说话。
　　“若离，发现了什么？”花若离一直保持沉默，让花凝的好奇心更重了。
　　“嗯……叶紫萱的病因……”花若离看了看花凝，不禁想逗逗他，于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轻笑道，“凝儿，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花凝想都没想就凑上前去，结果一个没站稳扑进花若离怀里，刚想要抬头，就听见那熟悉的女声。
　　“花……花宫主，我家夫人有请。”来人正是翠儿，见花若离和花凝抱在一起，愣了一下，也没再多话。
　　“我知道了，有劳姑娘。”花若离将花凝扶好，拉起少年的手，跟着翠儿向叶紫萱的卧房走去。
　　难得的好机会，却被这丫鬟破坏了，花若离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边走边盯着花凝看，花凝不知道花若离为何这样盯着自己，有些好奇，便也盯着男子看。
　　没关系，反正凝儿就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花若离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飘远了，赶忙咳了两声，回过神来，不再看花凝。
　　走在前面的翠儿不时地回头望着身后的两人，这两人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尤其是花若离看花凝的眼神，宠溺到了极点，起先翠儿以为两人会是兄弟关系，但两人之间气氛很是暧昧，从之前到现在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两人的关系，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江湖上的事，像翠儿这种普通丫头本没有兴趣知晓，但叶紫萱已经吩咐道，要好好盯着花若离和他身边的那个人，因为在前不久，已经开始流传涉花宫出现了一位拥有神仙之貌的二宫主，且这位二宫主与宫主花若离关系很不一般，如今看来，果然传言非虚。
　　翠儿将花若离和花凝带到叶紫萱的卧房就退下了，花若离一进门，就看见叶紫萱正穿戴整齐地坐在一边喝茶。
　　之前见到叶紫萱一直是蓬头垢面的样子，现在的叶紫萱，鬓发整齐，云鬟如花，锦缎似虹，再加上那些华贵的金钗玉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洋溢着富家小姐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这人与方才那蓬头垢面的女子根本就是两个人。
　　“花宫主，请坐。”叶紫萱刚招呼花若离和花凝坐下，便立即问道，“花宫主看过我的药方之后，有何高见？我这身子，花宫主打算怎么办？之前那些庸医开的药……”
　　“叶姑娘，之前的药还是照常吃，但需要再服用我为叶姑娘准备的另一种药丸，连服七天，此药需要同新鲜的晨露水一同服下，所以明日我想上山，还烦请姑娘派人带路。”
　　“你要去山上采露水？”叶紫萱听明白了花若离的意思，“我叫下人们去就是了。”
　　“叶姑娘有所不知，这露水也有一定讲究。”花若离认真地说道，“植株颜色偏淡为宜，若是露水浮于花衣之上，与花蕊融合方为最佳，而且并不是任何植株的露水都适宜，因此朝露采集起来十分费力，若是有些许差池，药效将大大减弱，在下愿亲自前往，以保万无一失。”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花宫主了。”
　　叶紫萱表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心里其实已经泛起了层层波澜，采集露水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诸多讲究，花若离居然肯如此费心地照顾自己，就算是平日里自己再怎么冷面冷心，此时也还是深深地被感动了。
　　这花若离，果然名不虚传，还真的跟那些平日里自己见到的虚有其表的登徒浪子不一样。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花若离见天色已晚，便起身离开，嘱咐叶紫萱好生歇息。翠儿送花若离和花凝回房，又回到叶紫萱的卧房，悄声在叶紫萱耳边说了几句话。
　　“难得遇见一个好男人，却有这等嗜好，着实可惜。”叶紫萱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看着铜镜里精心打扮的自己，三两下扯下那些朱钗首饰，往地上一扔，随后又呆呆地愣在原地，心中百般滋味。

　　回房的路上，花若离一直若有所思，花凝见花若离如此沉默，便也没有再说话，回屋之后却再也受不了这无端的沉默，开口问道：“若离……病因……”
　　“嘘。”花若离示意花凝小声，仔细听了听周围，又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缓缓走到花凝面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找到了，却称不上是‘病因’。”
　　“这是何意？”花凝依言放轻了声音。
　　“有人给她下毒，此毒来自西域，名为香消散，中毒后并不会立即致命，只会让中毒者身子缓缓衰弱，直到死去。而且这毒属阴，所以用在女子身上，见效特别快。”花若离笑了笑，不知道是怜惜还是无奈，“看来这叶姑娘在江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怎么知道？”花凝很是吃惊，才通过刚刚短短的接触，花若离居然就找到了病因。
　　“这个……”花若离见花凝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很想知道原因，于是打趣道，“凝儿，白天说好的吻呢？”
　　花凝又没多想就将脸抬起来凑了上去，花若离爱死了花凝这种百依百顺地态度，温柔地吻了上去。
　　此时的花若离温柔似水，满满的全是爱意，两人温存了一阵，花若离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便放开了花凝，轻轻抚了抚花凝难得红润的唇，心满意足地拉着花凝来到床榻边，柔声道：“凝儿，今日早些休息吧。”
　　“原因……”花凝还记得刚才两人的对话。
　　“这是补白天的。”花若离轻笑，“想知道，明天再吻我，我就告诉你。”
　　“你……真是的。”花凝有些无奈，“怎么比我还像小孩子。”
　　“这些年你真的是长大了不少。”花若离捏了捏花凝的脸蛋，“凝儿还要再快些长大哦，因为……”
　　花凝等着花若离说下去，花若离却停住了，满眼宠溺地看着花凝。
　　花凝并不了解花若离的动机，不知道花若离是在用这种方法索吻，只是单纯地觉得若离像小孩子一样在耍脾气，但并不觉得生气，花凝从来就没有跟花若离生过气，无论花若离做什么，都是对的，甚至都是命令，因此只是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都照做了，花若离还是不肯告诉自己。
　　花凝轻轻一拉，花若离便侧着躺了下来，花凝本想再凑到花若离怀里，却被花若离轻轻推开，柔声道，“凝儿，你也大了，要学会自己睡。”
　　“为何？”花凝此时更是不解了，最近这一年多来，每当睡觉的时候，花若离再也没有将自己抱在怀里，甚至还特意腾出一间寝宫给花凝，让花凝自己睡，虽然花凝很不情愿也很不理解，但还是乖乖地照做，当那种已经相当熟悉的温暖和安全感消失的时候，心中显然是非常失落和伤心。
　　“……因为……这样我……不太舒服……”花若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又开始飘远，只能这样含糊地回答道，“快睡吧。”
　　花若离给花凝理好衾褥，便转过身去，背对着花凝，花凝呆呆地望着花若离的背影，以为花若离所谓的不舒服是真的已经不愿意和自己同睡，心中十分委屈，明明这人就在自己身边，但距离却如此之远，让花凝心中有些针扎般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寂寞瞬间一起浮上心头，少年默默地合上了双眼，不自觉地留下两行眼泪，这些，花若离并不知晓。
　　多年之后，花若离回忆起来，才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是错误的，忍耐，含糊，不解释，到头来，换来的都是无法挽回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