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凝若》竺岚

20、第二十章 暗下决心

　　和花凝一起读书学药理的日子，比想象的要好的多，绛紫本以为花凝会利用涉花宫二宫主的身份趁此为难自己，却没想到花凝一点宫主的架子都没有，他甚至比花若离都要随和，对待下属也格外宽容，单纯地让人难以置信，对涉花宫的花花草草还有小动物更是爱护有加，这样的宫主，自然获得了涉花宫下属们的肯定。
　　光是这样，就已经很让人拜服，而他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更是令人惊叹无比。
　　最初，他完全不识字，到现在，他已经能认得不少字，药材亦认识了不少，说话也渐渐低变得流利起来，但唯一有一件事，却让花若离很是头疼。
　　花凝不会写字，确切地说，是字写得实在是……很难看……
　　明明说话认字都能学得很快，偏偏不会写字，光是握笔就费了花若离好几天的功夫，下笔更不必说，写出来的字亦是歪歪扭扭。
　　花若离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教花凝学习本身就是一种乐趣，就算花凝什么都学不会，他也觉得无所谓，对他的宠溺更是达到了极点。
　　花凝本不在意，却因为绛紫的几句话，变得越发在意起来。
　　一日，花凝一个人早早来到药库，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二宫主什么都好，学什么也快。”殷红叹了一口气，“为何却偏偏学不会写字呢？”
　　“他不过就是长了张会迷惑人的脸罢了。”绛紫不以为然，语气再次变得尖刻起来，“什么都不会，还要缠着宫主教他，连写字都教不会，要他何用？”
　　“……你这小机灵鬼，怎么不去宫主面前说去？”
　　殷红经常听到绛紫这样贬低花凝，当然只是私下里，宫内人对花凝都很拜服，就连自己和黛青都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唯独绛紫，虽然表面拜服，但内心对花凝仍然是充满敌意。
　　如果只是单纯地敌视，倒也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因为花凝夺走了本该属于绛紫自己的花若离的宠爱，让人感觉到不安的，是绛紫那人前人后的态度转变。
　　在花若离和其他下属面前，绛紫尚且顾及花凝二宫主身份，对花凝虽然算不上笑脸相迎，但起码也知道尊卑有别，对花凝亦是礼貌有加，甚至偶尔还会夸赞他几句。可是一旦遇到只有她们三个护法在的时候，绛紫便总是数落花凝的不是。
　　越亲近的人面前越能表现出真实的自己，绛紫性格孤僻，而且心高气傲，就算在涉花宫生活多年，也只是亲近地位比她高人，所以绛紫从小到大就只亲近花若离、黛青和殷红，在花若离面前她不敢数落花凝，也只有在殷红和黛青面前，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把心中的不满宣泄出来。
　　那不甘和怨恨的眼神，又总是让人感觉到似曾相识，在那一瞬间，哪里像个孩子应该有的目光？
　　身为涉花宫的护法，早熟是必然的，护法们负责保护宫主的安全，自然不能和一般的女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曾经的绛紫，向来心直口快，如今却已经学会了伪装，这样让人始料不及的变化，实在让人担心。
　　更何况，那种眼神，实在让人害怕又揪心……难道这都是因为那些曾经痛苦的经历么？
　　“我们好歹是护法，至少可以保护宫主的安全，他呢？”绛紫冷笑，“徒有外表有何用？根本是个累赘。”
　　花凝虽然个性单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花凝并不能完全理解究竟为何自己会是徒有外表，在他看来，花若离比他要好看得多，更何况，自己的发色和瞳色跟别人都不一样，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是这样吗？即使我努力学认字，学习药理，但对若离来讲，我仍然是个累赘么？
　　若离他……会讨厌我么……
　　我们好歹是护法，至少可以保护宫主的安全。
　　保护……宫主的……安全？
　　是的，保护宫主的安全，保护若离的安全。
　　花凝暗自下定了决心。

　　“谁！”
　　绛紫正在练剑，直觉敏锐的她马上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于是立刻一剑刺过去，却猛然发现是那一双熟悉的灰褐色眸子。
　　“……属下并非有意冒犯，请二宫主恕罪。”绛紫见是花凝，立刻跪了下去。
　　“起来吧……”花凝示意绛紫.
　　绛紫起身，却见花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站在原地，目光都未曾真正落在自己身上。
　　犹犹豫豫，唯唯诺诺，哪里有点宫主的样子，简直糟透了。
　　“二宫主，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绛紫有些不耐烦。
　　“我……我想……想请你教我武功……”花凝终是开口。
　　“哈？”绛紫顿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愣住了。
　　“拜……拜托你……”花凝语气很是诚恳。
　　“这……这是为何？”绛紫很不理解，同时更感觉到担忧，“倘若让宫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花若离对花凝宠溺的不行，恨不得天天都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同意让他学武呢？绛紫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如果花若离听说这件事情，第一句话肯定是：凝儿哪里需要学武，有我保护你就够了。
　　想到这里，绛紫心里那股醋意再次浮现出来。
　　“没关系，不……不要……告诉他就好了。”花凝顿了顿，坚定地与绛紫对视，“我……我想保护他，所以……”
　　保护？
　　绛紫虽然个性偏执，但却是个很单纯的少女，花凝毫无征兆地提出这两个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因为上一次自己和殷红的谈话被听到。
　　他想要保护宫主？
　　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但是为何要找我？
　　“二宫主，武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必须从小练习才行，可是现在……”
　　绛紫并不看好花凝，虽然不知道花凝的确切年龄，可是看起来听过跟自己差不多大，绛紫自来到涉花宫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开始练武了，花凝现在才开始练武，未免也太晚了。最重要的是，他本来身子就弱，有时候还会发病连人都不认得，这种身体状况又怎么可能练武呢，更何况，绛紫不相信花凝有毅力会坚持下来。
　　“拜……拜托你了……”花凝恳求道。
　　“我知道了。”绛紫点了点头，末了又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不被宫主发现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我……我只每天……每天清晨来……来练……在若离起床……起床之前。”
　　最近花若离日夜教导花凝，不免有些疲累，因此起床也比较晚，这是能避开花若离的最佳时机。
　　“既然是二宫主的吩咐，属下一定照办。”绛紫没有再多想什么，立即答应下来。
　　对于花凝的学习能力，绛紫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打心底里佩服，认字、药理方面不用说，说话也开始慢慢流利起来，涉花宫上下，无一不对花凝称赞有加。
　　虽然绛紫还是对花凝没有好感，可是如果是有利于花若离的事情，她一定会义无返顾地照做。虽然花凝就算学了武功也肯定保护不了花若离，甚至还有可能根本学不会，但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他真的可能拯救花若离于危难之间。
　　世上的事，本来就很难说，不是么？

　　第二天一大早，花若离还在熟睡，花凝就悄悄起床，来找绛紫。
　　“二宫主，背挺直，手肘向后，手腕用力，将剑刺过去……”
　　花凝乖乖地照做，动作却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
　　涉花宫擅长剑法，绛紫也想速成，于是顾不得教花凝基本功，直接让他从剑法学起，但她很明显能预知到，花凝是学不会的，或者说，是学不好。
　　武功需要从小学起，先不说现在学已经晚了，就凭花凝那柔弱的身体，他也根本不可能学得好。绛紫原以为花凝很快就会感觉到力不从心，很快就会放弃，却没想到，花凝居然就这样一路坚持了下来。
　　即使花凝自己也知道自己学不好，即使每天全身都酸痛，大汗淋漓，他也选择坚持下来。因为怕被花若离发现，所以花凝每晚都缠着花若离学到很晚，这样就可以让花若离在第二日多睡一阵子，自己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学武。
　　“二宫主，手肘要向后收，不要停在这里。”
　　“二宫主，要握紧剑，不能手抖。”
　　“二宫主，出剑的速度一定要快，你的速度太慢了。”
　　“二宫主，挡剑的时候要用双手，一只手你根本抵挡不住。”
　　“二宫主，你这样不行……”
　　……
　　太意外了。
　　绛紫万万没有想到，花凝居然坚持了下来，整整一个多月，花凝一早都准时来找自己练武，同样在意料之中的，效果非常糟糕。
　　绛紫最初还感觉比较新鲜，况且还可以对自己讨厌的主人指手划脚，心里多少有些痛快，但绛紫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个性又偏激，很快，她的耐心便用完了。
　　“二宫主，我说过很多遍了，速度要快，以你现在这种出剑速度，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敌人！”
　　“二宫主，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爬起来！这么点痛就受不了了！？”
　　每次被绛紫训斥，花凝心里都难过得不得了，倒不是因为有损自己主人的威严，只是恨自己为何如此不中用。
　　“二宫主若是觉得绛紫没有能力教你，你只管找黛青和殷红她们就是了！”绛紫用剑指着花凝，厉声道，“起来！起来挡我的剑！”
　　花凝一个不留神，跪在了地上，紧紧握住了双手。
　　为何找你？
　　换做是黛青或是殷红，她们一定不会同意，并且一定会告诉若离，只有你可以，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有你，能狠下心对我。
　　我为何这么没用？我恨我这不堪一击的身体！
　　我不想成为若离的累赘，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我不想他有事……
　　我想保护他！
　　若离，我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