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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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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鸽衔着一只信封扑棱扑棱地落在轿棂,上官玖玖伸手一捞,展开,半晌,沉默道:“有趣。”
见西云格树瞪着好奇地眼睛朝这边望,上官玖玖将纸片捻在手中,说:“小黑说前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还有一间茅草棚。”
上官家是个古氏家族,几百年前就存在,虽不知什么时候而起,却也是个冠冕堂皇的老氏家族了,突然有间茅草棚在抢侧是什么意思?按理说,不是应该把这些乞丐赶出三里地之外吗?
一家轿子晃晃悠悠地行来,和其他家族长老晃晃悠悠地金穗雕花黄木轿子不同的是,这枚轿子就像是从阎罗殿里直接搬了上去。和铃铛作伴,晃晃悠悠,叮叮当当,吱吱呀呀地行来,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轿子被浑身漆黑的轿夫放置在地上,激起一阵浮土的时候,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身子向后微倾。
浮土四散而尽,一只蓝色纹金大鞋踏了出来,接着露出些白色中裤来,从中间行云流水下来一位白底蓝衫的公子,白色的底袍没有沾染半枚浮沉,其上罩青蓝天空底描金花翠云图案长襟,下轿之后,自带笑容,从背后掏出一把折扇,缓缓展开。其上纹金色竹,飘飘袅袅。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都被他惊天绝立的风骨惊得呆了一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好像在看谪仙一般。如若西云公子是谪仙,那后面那位就是地狱里的阎王爷,等众人还没回过神儿来,一个仆从就在轿身前方缓缓跪下,脊背半弯,一只白鞋踏了出去,没啥绣花,隐约能见泛银的图案,白色的男绣鞋,白色的袜子,白色的中衣,一身缥缈的红色纱衣勾勒出被血色朝阳染红的眸子。
白色,是仙。
红色,似魔。
可红白在一起,却花了众人的眼眸,分不清是仙是妖。
此人红纱覆面,看不清那黑睫凤眸下的脸。
男人?女人?歌伎?舞女?好似都不是,难道是上官府邸今天有祭天大典吗?请人过来捧场的?这上官府可真是够搞笑,祭天和捉宝非得在一个日子里举行。
“师父,”西云公子低微道,伸手牵起师父白细如葱的纤长手指,这时众人刚将灼灼眼神移开,就发现了一只天人秘宝一般紧盯着上官玖玖不放了。
哦,原来是师父,果不其然,众人放心里,一般得道高人为人师尊的,都有些怪癖,体现在穿衣上,也就不为过了。
“师父,慢点。”西云公子轻声说道,慢慢引他下轿。
上官玖玖一溜眸子,立马看到了在眼角斜上方的黑与白。黑朝他点了点头,做出口型:‘结界’。并在上面朝他抿了抿嘴,内心是分外不想再看到上官玖玖再为了破结界而血祭了。
上官玖玖想起来先前的纸条,上面写着众人必须待在大门外的原因,是上官家的结界还没有打开,也罢,他就先逛逛。
上官玖玖把手搭在徒弟手上,下了轿。
“这人是谁啊?”
“就是,是谁啊?”
“怎么从未见过?”
一个青罗衣系着黑腰带的女人冲着西云格树抱拳道:“这位仁兄,鄙人是连环九坞的南子,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西云公子笑道:”本人无名无姓,单名一个’风‘字,听闻此地出了奇珍异宝,特地过来瞧上一瞧。“
“公子可是那’琼楼‘天阁的风阁阁主?”
风微笑地应了。
“风阁?”
“风阁阁主?”
“风阁阁主来此地挑选奇珍异宝,那我等岂不是要拱手相让啊?”众人揶揄道。
“不敢,不敢。”
“敢问这位是?“南子用手指一点风身后的人,上官玖玖扬眉一笑,但未曾抱拳。
“这位是——”上官玖玖踢了他一脚。
风嬉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这些门派帮派见多识广,认为其师父不便开口介绍必有他的缘由,便自然不会对这种故作神秘的人继续纠缠,毕竟寻宝时,实力显现,他的身份也就自然而然暴露出来了。
只见这上官府的大门未曾打开,一群人在门外干站着。
南子在同风寒暄,而当风转过头来,看到上官玖玖离开人群,往前面的巷子走去。
“师——玖玖?玖玖?对不起,失陪一下。”风抱拳说道,然后立马赶了上去。
“这个人长得倒蛮标致的嘛。”连环九坞的同伴捣捣南子的肋骨。
“嗯,教主前往‘天阁’的时候,我未曾跟去,现在想来,那里应是个好地方,等有机会,我也一定要去试一试。”
“哎呦,莫不是给那小子勾了魂去?嘻嘻?“
“诶,说什么呢?”即便这样嗔怪地说着,南子的眼神还是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一匹蓝衣消失在街角。
熏看到上官玖玖离开了大门,与哥哥对望一眼,便骑着巨型白鸽赶了上去。
这里是风国王城的左侧,住的都是些达官贵胄,离平民百姓哪里有一众的河道隔着,而离皇宫,还有城墙相隔。可以说,这里背后是山,前面是王城,而旁边是平民百姓的住所。这里河道较少,惟有一条护城河相隔那面的皇宫,和一条运河从府邸和平民商铺之间流过。
而在这样一个连石板都分外平整的大道上,却树立起一座分外突兀的茅草棚。
上官玖玖踱到此处,却正碰到一人,而此人,正好来到一个茅草棚附近,手里貌似还端着一碗什么东西。
突然,他心里一惊,莫不是那老头儿被赶出来了吧?他嗤笑一声,心下却瞬间火急火燎起来,却忍住了。
那人身体干净,穿着白色布衣倒也显出几分凌厉的气势来,上官玖玖一直追着他进入草棚,才在离门口一丈多的地方堪堪停下,心脏咚咚咚擂鼓似的这样敲着。
这个人是谁?
不认识。
里面的人又是谁?
不会是老头子吧?
风看到师父站在原地不动,也停下了步子,躲入旁边的巷子里,探头探脑地往里瞧着。
“风大人,你在干什么呐?”
风被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原来是师父的暗影白,一身白衣在阳光底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去去去,我干什么用得着你管?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这样偷看,小心玖大人出来,发现你在偷窥,一脚把你踢到南山上。”
“诶,我说你这小子,能不能不要提这个‘踢’字了?”他之前的旧伤还在腿上,每当想起师父的一记‘鞭腿’他就算是身体上的伤痊愈了还是会在心里抽搐。于是他反驳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一身白衣在天空顶上晃呀晃地,你不怕别人发现啊?我说,哪有暗卫穿着一身白衣服在天空顶上晃呀晃地?你不嫌早夭啊?“
“有啊,就是我呀。“白嗲嗲地丢下一句,然后飘走了。
“真是,怪人,怪人哪。”风扇起扇子在自己面前扇风,我说那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风想,他在脑袋里仔细回忆,哦,对了,眼角眉梢竟和上官玖玖有几分相似,正这样想着,忽听得一句“哎呀!”的惨叫声忙抬头去看。
上官玖玖被惨叫声吓得一个激灵,整个身躯都抖了一下,眼睛睁地大大的,他再也不踌躇了,一掀帘子大步跨了进去。
叫声是个女的,看来没有关系,
看来不是爷爷——
“我去,"风跟师父呆久了,也继承了师父的口头禅,他感觉很好笑,他们的目的本是恢弘华丽的上官府,没想到,师父跟府外一贫如洗的破败草屋还有关系,“神人,神人呐。”他呼扇着扇子摇头道。
“胧雨!!!”刺破天惊的吼叫,让风吓地一跳。
上官府邸前的众人都被惊地抚着胸口狂呷。
“怎么回事?”
“怎么了?“
“那里究竟怎么了?”
这一拨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墙那边。
连环九坞的一个人正要提着剑往那处发声的地方去,被南子给拦下,道:”我们别去管他人的闲事,还是静静等门的好。“
所有人一听她的话,都立刻安静下来了,对,他们的目标不是巷外,而是府内,看得明白了。旁人的事情,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子朝那条巷口眯了眯眼,刚才风阁阁主过去,实在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而且那声惊叫,分明不是风阁阁主的声音。难不成?是那个人的?她脑海中略过那一袭红衣。她一直以为他的师尊会是个女人,而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喊——看来那红衣人,是个男人没错了。
“呵—”一声呵声哽咽在怀,上官玖玖发出的声音像是猪哼哼声,他明白自己是失语了。
心很痛,没有泪,却张口想要大哭出来,空气跑到嘴边,却在那一瞬间,气管堵住了,这一瞬间的失语并没有影响到他,他走到布床跟前,一瞬间掀起了帘子。
嘴角,还有没干的药剂,身上,成团的破布包裹住的躯体,——不是闫胧雨,还有谁?
人还没死,还有呼吸,纵使满脸斑痕萎缩透骨,瘦的像一根朽木,可人还没死,还是胧雨,是胧雨,他的胧雨。
“你是——“旁边的青年被这个人的突然闯入吓了一大跳,斜杵在后面看着他和她,半晌发出两个字来。
“药呢?”
青年脸上还有没干的泪水,正在透过狭长的深缝流到下巴颌上,“什——”他擦了一把眼。
“药!!——”
“哦,哦。”他急切地把药递过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可对方的动作与姿态却让他条件反射地完全信任,忙的碗都端不住。
玖玖把药碗放在嘴边闻了一下,“芝草续命丹?”他的手放到一旁,任碗跌了下去。
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烂。
风竖起耳朵,“不好,”吼叫声、碎碟子声、还有压抑的气息吹过身畔,他赶忙瞬间穿过巷子,往草屋那里跑。
上官玖玖从空气漩涡里抓出一个玉瓶,往手上倒了两颗,将一颗送进了闫胧雨的嘴里。
“母亲,母亲大人现在已经吃不进去药了,她的嗓子,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喉咙,”已经腐烂了......”说着自己就要往旁边靠,他靠着墙壁,无声的泪和无声地腿悄声无息地滑落下去,他颤抖着,细长的眼角布满了皱纹。
“玖玖!”西云格树进来的时候,发现了墙角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蹲在地上,他赶忙也蹲下,却发现对面还有一双脚,抬眼而上,那个才是上官玖玖,那这个是——
这也太像了吧——
而上官玖玖背对着他,面对床榻上,不,不能说床,枯草堆上这一个形同槁木的身体。他不禁哑然,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上官玖玖本身不颤抖的手也簌簌抖动了起来,他把另一粒药也送到她的嘴里,可是她的嘴里,已经再不能阖上了。
“你吃啊,你吃啊!”上官玖玖轻轻阖上她的下巴又再次张开,合上了再张开。“你吃啊——咽下去,好不好?”上官玖及哑着嗓子,表情又笑又悲的模样。
这是西云格树第一次发现风云不惊的师父哽咽,使他感觉很陌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上前,还是应该静静地待在这里。
抬头,屋顶上的茅草早已稀疏,阳光大范围地透过缝隙射进来,若下雨,定撑不了几天。
这时,一只半白半槁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上官玖玖抬起的手腕。
上官玖玖惊讶又惊恐地看向她。她双眼大睁着,像是突然间要炸裂一般,突然仰起头,“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