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由我再定天》字太丑

21、蚀雨来

　　我聚我聚我聚聚聚，上官玖玖手捻符式，从里到外吸收着新降下来的‘新雨’。
　　此时，阴霾苍凉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坐于牙峰之上，显得极度苍凉。
　　没有释放空气灵力的他没感觉到的是，离自己几丈远的树林中，站着一个人。
　　山虽不高，但周围紫云密布，雷声不息，唯有一遭红衣猎猎，充斥其间，
　　‘呕——’银发少年扶着树干的指节微微颤抖。他现在只能从那个人头上的袅袅雾气来判断他是否还有呼吸。即便自己的灵力可以对抗蚀雨，但他自己增长灵力的时候，只敢每日喝定量的毒药，若是多了，必会遭到反噬，筋脉骨骼痛的死去活来，可此人呢？反而像没事儿人一样，疯狂往里吸收。
　　更甚的是，他现在浑身上下的皮肤更没一块好肉，青青紫紫，黑洞遍布。用灵力隔绝蚀雨的自己跟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想也没想，‘哇’地就呕了出来。饶是在地宫见过千般万般的鲜血淋漓，可那好歹还是肉，这些是什么？
　　破布一般，分明就是从地底挖出来遭虫啃食的骨头！
　　他捂住嘴，想抽回脚，转身进洞，可偏偏脚就像定住了似的，怎么迈也迈不开。雨上有水雾，人还活着，丝毫未动，这么多的雨砸在身上，他不疼吗？
　　有了这个怀疑，他颤抖着伸出一点指节放到了结界外面，很快，他就疼的一跳，‘咝’地抽回手，抽气。他不是没有想过用蚀雨练毒，可那只存在于蚀雨七天之中的前半个时辰，雨还没有很大，但是现在，雨噼噼啪啪就像是拿盆子不要钱的倾倒！
　　鬼都能想到淋到身上有多痛，万蚁蚀身那都不算什么。
　　扶着雾罩的手开始颤抖，眼中升起氤氲之气，泪水突然氤氲了颧眶。
　　这的确是个疯子！他抬脚后退。

　　可仅仅这么想，整整七天七夜，上官玖玖练了多久，他就无眠了多久，通红的眼眶盯着门外山巅上的红点，盯得身体快要透支。
　　看着天边逐渐泛晴的缺口，上官玖玖抿嘴笑了一笑，从将盘着的膝盖从湿漉漉的地上拔出来，径直向茅屋走来。
　　发色如瀑布一般的少年眼神虚浮，却被一只手拍上了肩膀，一拍，他就要倒，那只小手险险一撑，才把他撑住。
　　“没事吧？”对上上官玖玖充满生机的眸子。
　　原本应该是他扶着练过功的他，却没想到是他反扶着他。
　　“你......”无数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尽数埋没。
　　“这雨停地真是时候——噗——”小孩子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了？你怎么了？”来不及管自己身体的疲惫，银发少年一把扶住他。
　　“没事。”上官玖玖小手淡定将他推开，跟个老人一样继续盘腿打坐，只见他手捻符式，闭着眼睛，运功，丝毫不在意她身上挂着的千疮百孔的破布和山村老尸一样的身体。因为，再不运功，灵力在身体里就该撑爆了！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仍然径直坐在榻边的银发少年看到他后荡然一惊，捂着胸脯道：“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你还在练功，我们是不会走的。”
　　上官玖玖一挑眉，敢情，他是在给他护法？
　　“需要疗伤不？”上官玖玖举起双手，也不管他反抗，一把撸起他的袖子，看到他光滑鲜亮的手臂后上官玖玖一愣，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半点被雨水腐蚀的痕迹来。
　　再扯开破被，准备看看另一个人时，却被银发少年光滑的手臂拦下了：“我已经帮他治疗好了。”

　　看着上官玖玖的满眼疑惑，银发少年叹了一口，坐到他身边，说：“接下来我要对您说的话，还请您不要告诉别人。”
　　上官玖玖一偏头，嗤笑一声，毫无留恋地下榻：“那还是不说为好。”嗤，这种把戏还在他身上用，拿好奇勾住人性子这种手段，也只有小孩子会这么做，若是他猜得没错，若是传出去了，这定是什么又要杀头的后果。

　　走了半刻钟，远处，安静的空气中出来两声“扑、扑-”跪地的声音。雨后的草很软，还带着几滴前天的雨露。
　　“......救命之恩，我们...两兄弟定当相还!”银发少年在背后拱手道。
　　“噗嗤——”一声，上官玖玖笑了，气流往空气中带入了几丝嘲讽。
　　果不其然，地球上，九州中，不论何时何地，凡尘间，对别人施以帮助的人，总会被怀疑，怀疑他是否贪图对方身上某种利益。
　　他一向懒于动口，也并不想解释。
　　总是被传成什么心狠手黑的魔头。
　　无所谓。他从第一世开始，不就一直被人唾骂着么？

　　结果又走了两步，他后面又传来两句：“还请恩人，告知我们姓名！！”
　　“呵呵，呵呵呵，”他低下头，抖着肩膀笑，这个孩子，分明一身的秘密，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兜着，现在看来，自己有必要教训教训他。
　　银发少年咬着下唇，蝴蝶结毛扑下来，掩住了曜瞳，看不清心事。
　　破碎的衣袍落在地上随风摩擦，沙沙作响，一片‘美景’落入上官玖玖的瞳孔里。
　　他开口问：“你觉得我，我什么要救你？”
　　惊讶地抬头去看时，上官玖玖已不知何时突然离得近了，站在了离自己只有一厘的面前。
　　如轻烟般的音强覆面，如花般的音色伴着雨水滴落嫩叶的声音吐出，抬头一看，恰好对上上官玖玖不知何时飘过来的小脸，那双如翅膀般纷飞的眸子就这样在空气中平移，移入脑中，堵住了他的气管，使他呼吸不得。
　　慢着，等他眼眸逐渐垂下，视线落到草地上时，他才顿悟，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啊，他可是一分一刻都没有表露出来，他一直藏得如此之深，他是怎么发现的？难不成，他脑筋一转，是自己的弟弟身上突然消失蚀孔？
　　估计是了，他凄惨一笑，后悔不迭，整整七天阴雨，他将毒素逼出了体外，连同弟弟的也……
　　看到他表情顷刻中的变换，上官玖玖笑了，他动用法术，向后飘去。
　　“等等！”后面传来急切地叫喊，又是一阵握拳之音：“还请恩人不要告诉风国国主！”
　　完蛋了，露馅了吧？上官玖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停住脚，转头看去。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他为什么就这样说出来了？啊啊啊啊啊！神思中的银发少年抱头乱摇~~~
　　“你觉得我救你，是因为你的身份？”
　　“呵呵。”一声讽刺的笑刺破长空，抬眼，是对方那人览遍历史的沧桑眸子。
　　“当然。”少年眉尖一挑，眉宇之间是掩不住的尊贵之气。
　　“倘若我不救你，你是不是准备和你他一死了之？”
　　等等？难道他......眉宇之间划过一丝疑惑。但凡是人，都不会救一个被踩入泥里，翻身不得的卑贱奴隶。这些年，在地宫内，他见惯了人心叵测，麻痹不仁，可他俩快死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救他们，真的只是因为这点，不是因为其他的？嗤，他不相信。
　　“哥哥！”一声鹰啼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球滚落到草丛里的声音。
　　银发少年一片喜色：“熏，是你？你醒了？”
　　“嗯，醒了。”小不点滚落到地上，揉着惺忪的眼睛，身体上方是盘旋不去的巨型秃鹫。
　　上官玖玖眯了眯眼睛，当时他可是看着，小不点抱着秃鹫的脖子跌了下来，难不成？
　　“哥哥，你别怪姐姐~”他攥着哥哥的手，摇啊摇。
　　哥哥？
　　姐姐？
　　“啊，不对，姐姐，你别怪哥哥。”他又攥上上官玖玖的手。
　　冷汗涔涔下，二人相对无言，上官玖玖突然暴起，飞速躲离他们，指着小不点就破口大骂：“谁是哥哥？谁是姐姐？你给我看清楚再说话，大哥，我才七岁！”
　　然后骤然逼近小不点，要不是银发少年死死地拽住他，他的腿踹早就飞到小孩脸上了。
　　“不好意思，”银发少年看了一眼上官玖玖，“我的弟弟有和动物交流的才能，所以，你骗不过他的。”把弟弟拉到自己身后，他低头说。
　　说到这里，上官玖玖反应过来后更气了：“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动物？！”
　　可是他脑海中生物课里人也是动物这一条让他霎时间湮了火。
　　“哥哥，她的确没有恶意，那日在拍卖会场上，我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即使我中了毒，分不清眼前的虚幻，可是，我感觉一直有股跟别人一直不一样的目光盯着我俩，很恐怖，但是没有恶意，有杀气，但那股杀气是针对别人的。”
　　哼，终于有一个替自己说话的了，但为什么是姐姐？上官玖玖抱着臂。
　　“你好，我的名字是南无熏。”他向上官玖玖伸出手去。
　　“小薰！”哥哥从身后严肃地叫住他，他没搭理。
　　南无熏笑道：“我的灵力是和动物沟通，所以你是骗不过我的。”
　　“哦。”上官玖玖回应，但为什么是姐姐？上官玖玖瞪着他。
　　“南无熏，你不该把名字告诉他！”自己本来已经打算说了，可是恩人不听非要走，这下好了，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啊啊啊！
　　“哥哥，没事。”南无熏转头笑道，“我的灵力不会有差池。”
　　上官玖玖在南无熏眼前鬼魂一样缓慢飞起，缓缓绕着他细看，突然飞到和他平行的位置：“交流？我没有对你敞开心眼，你也没有用灵力打开我的记忆，如何和我沟通？”
　　“回姐姐，眼神！”
　　“眼神？”
　　“我并不会说动物的语言，但我能够通过眼神来看清楚他们的内心，然后通过眼睛去处理和动物之间的关系。”
　　“所谓无言无语便能够知晓未来过去吗？厉害！”上官玖玖拍手道。
　　“谢姐姐！”
　　上官玖玖突然阴鸷起来：“但为什么是姐姐？”
　　“呃——”南无熏突然傻呆傻呆地摸了摸后脑勺，“姐姐活了那么多年，而且长得那么漂亮，难不成是个男的？”
　　难道，他只是通过眼神来区分年龄，通过猜测外貌来区分性别？

　　“南无熏！”这是哥哥第三次叫他，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我实在看不清楚他的性别啦，只能从眼神经历里推断啦——可是他的经历既不像女的，却美得不像话，我厌恶男人，所以索性叫他姐姐啦！不好么？”他说完委屈的眼泡瞪着哥哥。
　　原来如此，幸好。上官玖玖心石落地。
　　“小孩子口无遮拦，你不要怪他。”银发少年把南无熏一把揽到自己身后，内心飙泪，怎么办？他现在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赤条条面对人家的感觉真不怎么自在。
　　“为什么不喜欢男人？”没想到上官玖玖的关注点跑偏。
　　“我是厌恶地宫里那些男人。”
　　上官玖玖叹了一口气，这地宫，给一个小小少年一个多大的阴影啊？可是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于是戏谑之心又起：“那我要是让你叫我‘主人’的话那你是不是更加厌恶我？”他勾了勾小小少年的下巴。
　　听到此话，南无熏的身形‘簌’地颤抖了一下。
　　“好啦，”上官玖玖的小手摸上他的头，按上他的肩膀：“你们已经离开地宫，不会再有人让你叫他‘主人’，海天四面，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吧!”
　　同样的被锁入牢笼，同样地渴望自由，同样地——心有大仇。
　　“真的？”
　　哈哈哈哈哈！茅屋里，南无熏举着破旧的被子将里面的棉絮甩来甩去，上官玖玖怜爱地看着他，这个小破茅屋本来是自己练功时偶然得到的地方，现在物尽其用，也算值当。只是——
　　他看了一眼银发少年，那家伙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立即别开眼去，“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疑惑地瞅了上官玖玖一眼，答得倒是迅速：“南无栀。”
　　指甲敲着桌面：“你的灵力也能对抗蚀雨？”
　　他看了上官玖玖一眼又别开眼去：“你知道？”
　　“废话，你跟我在外面站了整整七天我能不知道么？”骤然惊厉的语气。
　　“！！他是在外面是守了他七天，可他不是在练功吗？运功时需要完全隔绝与外界的联系，可他如何能够知道？！他晃了晃脑袋，我们南无国的灵力本属异类，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我的灵力也的确可以对抗一点蚀雨。”
　　“对抗一点？七天七夜啊，少年你就别低调了。”他翘起二郎腿，眼角盯着小小的膝盖。
　　少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我的灵力是‘毒’。”
　　“可使万物腐生，功效跟‘蚀雨’差不多。”
　　上官玖玖眼神一亮，眸中射出异彩：“那你的灵力可不可以对我使用？”
　　“什么？”南无栀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用眼神反复确证，直到上官玖玖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来来来。”
　　“你确定？”
　　点点头。
　　“为什么？”
　　“我讨厌别人问我问题。更讨厌回答别人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南无栀挑衅般挑起眉毛，丝毫没有对恩人的尊重，“我就对你使用灵力。”
　　“好。”上官玖玖扶住脑袋。
　　“您是否是跟我同一国的人？”
　　“南无国人？我只知道南无国人拥有除五行之外的任何灵力，属于异类，但我不是。”
　　“不可能，只有南无国人有区别于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外的灵力，别骗人了，”南无栀正义的眼神望着他，“身为南无国人，就这样令你不耻吗？”
　　上官玖玖扶额，继续说：“我知道南无国人会因为与五行之体的人交合而助长他人的灵力而流失掉自己的灵力，所以，为了增加自己修行而违法贩卖南无国人口，是九州人口买卖的主因。但我真不是——你见过同时拥有三种不同灵力的南无国人吗？”
　　“三，三种灵力？”这是什么怪物？
　　“我没有因为怕被歧视而隐藏自己的身份，我的名字是上官玖玖，是风国上官家族的私生子。”
　　“而且我的第一种灵力在救你的时候已经用过了，第二种灵力还不能确定，第三种灵力还不能用。所以我才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灵力来确定第二种。”上官玖玖叹了一声，似乎解释这些东西令他很疲累。
　　他开口闭口都是灵力，没有对南无国人的同情，也没有对私生子的愤恨，只有对才能的渴求。
　　南无栀张大的嘴可以飞进去一只鸟，他颤抖着伸出手去。盯着他，求证似的看着他的身体。
　　“叮。”一个暗紫色小点附着到肌肤上，然后就这么融了进去。
　　“就这？”上官玖玖一抬眉，一脸的黑线。
　　南无栀看着那一片顷刻之内愈合完全的肌肤，喃喃道：“不可能。”
　　“太少，再来。”
　　未等他说完，银发少年喘息着就像是又要印证什么一样，一个掌风挥来，毒是黑色的，泛着点紫色的荧光，淋了个上官玖玖满脸，满身都是。
　　果然，腐蚀性的毒液进入肌肤之后立刻大片大片地被吸收，就像一块吸水海绵一样，黑紫色的毒液在逐渐变短，然后凝成一个小点，直至消失。
　　如果说，少年之前还猜测他可能同自己一样，是南无国人的话，现在，他觉得自己眼前简直站了个妖孽。哪有人用蚀雨做灵力的？若是全部释放出来的话，岂不是动一动手就可毁天灭地？
　　惊讶，震惊，转至惊恐。少年哆哆嗦嗦地往后缩。这是哪来的邪祟？走开，快走开！
　　而上官玖玖却像没看到似的，还意犹未尽，舔着舌头，摆了摆头：“再来！”
　　在屋内疯狂地同被子枕头锅碗瓢盆嬉闹的南无熏没有看到，自己的哥哥正同恩人在门外茅草屋外一丈远的地方疯狂干架。
　　银发少年如月般清淡的眉毛，此刻周身凝结着暗紫色雨露，衬的他的黑眸泛紫，骤显妖异；而上官玖玖则隐在紫色薄膜中，团成一个火球，二人周身各自凝结成片片雨滴，同为紫色，一个暗黑，一个鲜亮，正疯狂不要命地朝对方砸去，
　　上官玖玖已经知道，南无栀两兄弟的灵力一个是‘毒’一个是‘兽语’。这样让兄弟俩身上被蚀雨淋过的伤口能七天之内复原就有了原因——以毒攻毒。
　　所以，由此，上官玖玖推测南无栀会是自己练功的好帮手，应该说他们互为帮手。
　　以毒攻毒。
　　上官玖玖利用空气灵力将茅屋和草地保护起来，屋外的树叶纷纷扬扬在他们身边划过，将二人周身形成了一股屏障似的空气薄膜。
　　“南无小栀栀，我会让你努力晋升的。”红衣孩童大言不惭，嘴角泛起邪恶的笑。
　　几竖紫色的水波灵蛇似的旋旋逼去，南无栀银发飘散，淡定躲闪。
　　“喂，你这样跳来跳去可不好攻击。”南无栀反讽，轻巧地躲过一束紫水，抬手就是一片毒雾。
　　几扇黑色的雾气连发，连根似的朝上官玖玖扭去，上官玖玖红袖一甩，墙似的树叶迎面展开，在碰上毒气的刹那，粉碎成片土色的雨，扑簌簌地朝南无栀抖去，”啊——“隐忍颤抖的叫喊响彻空间。
　　上官玖玖愣了一愣，急速奔来，衣袖一拂，南无栀衣袍上水汽蒸腾，再看不出什么腐蚀的痕迹。
　　“抱歉，你旧伤未愈，还让你现在就同我练功。”
　　“没事。”南无栀衣袖一甩，摇摇晃晃丝毫不在意地站起身。
　　“我希望将来我们可以一起运用相同的灵力，谁也不怕谁。”南无栀笑道。
　　第二天。
　　“扣扣扣！”木门被敲响，南无栀睡眼惺忪地开门，外面站着表情比狗还乐的上官玖玖：“南无栀，我们来切磋吧！”
　　南无栀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的瞌睡虫却愤怒地在骂人，可恶，眼前这个不大的小鬼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