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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刺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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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除夕夜之后,何清显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他又成了白希遥最熟悉的,温柔体贴又绅士的清显哥哥,他会温柔地对她笑,会低声同她讲话,偶尔还会说起以前的趣事。
白希遥很享受他的变化,几乎要受宠若惊了,她抱着何清显的胳膊,像个孩子似的撒娇:“清显,清显哥哥,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不好呀?我会找一个可靠的经理人打理公司,这样我也不用经常出门了,以后我每天都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何清显低头看了她好久,眼底情绪复杂,似是犹豫似是挣扎,白希遥定定地看着他等待回答,好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好。”
这么简单一个字,让白希遥开心地要跳起来了,她圈着何清显的脖子,嘟着嘴巴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两口,“我太开心了!清显哥哥,你终于想开了!”
何清显笑着回吻她,交|缠亲吻的间隙,他用低沉而蛊惑的声音说:“希遥,哥哥想抱抱你,给我解开手|铐好不好?”
白希遥被他亲吻得双眼迷|离,喘|息着趴在他肩头,犹豫地说:“可是、可是你总是乱跑……”
何清显慢慢推开她,眉眼微垂,难过地说:“希遥,你不相信哥哥吗?你总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从没有想过哥哥这样难不难受,你看我的手腕——”
他将两手往前一举,白希遥轻易就能看到他手腕上一圈略显青紫的红痕,手铐是特制的,沉甸甸,冰凉又坚硬,单是戴着就是一种负担,偶尔做些什么还会磕磕碰碰,所以他手腕上的淤青和磨痕从来没有消退过。
白希遥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最明显的一块淤青,问他:“很痛吗?”
他点头,语气稀疏平常道:“痛是其次,只是不能抱你。”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他自有的温柔,说的时候还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这几乎类似于情话了。
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地跳,脸颊也发起了烧,水盈盈的眼睛里倒映着男人俊朗的脸,一时间似乎好像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夏日傍晚,他们也像这样对视着。
她手心里汗涔涔的,喉咙里仿佛有一只挣扎欲飞的鸟儿。
当年,白希遥一心扑在何清显身上,每天都要苦恼自己为什么迟迟不发育,长到14岁也还是一副小孩儿身材,比不过高挑丰|满的赵兰庭也罢了,居然连比她还要瘦小的同桌都要“平”。
班上的女孩儿陆陆续续来了例假,白希遥经常会看到女生们在课间结伴上厕所时,偷偷地从书包里拿出一片粉色片状物,然后四下张望着把东西藏进袖子后,急匆匆跑出去,像极了做贼心虚的小偷。
白柔曾经跟她提前预警过,说来了例假才算大姑娘,让她不要害怕,然而殊不知白希遥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是心心念念期待着例假的到来,长成大姑娘以后,何清显总不至于再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了吧?
她想,要吸引何清显,只靠一张脸怎么能行呢?
其实,成熟有成熟的好,稚气也有稚气的好,喜欢白希遥这一款的也不在少数。
她在学校里的追求者很多,因为常去高中部,因此还有几个学长给她递过情书,她并不拒绝,笑嘻嘻接了拿回去研究学习,一边看一边找出动人的句子做摘抄,为以后给何清显写情书做准备。
遇到写的一塌糊涂太过肉麻的便直接扔进垃圾桶,文采斐然的则留下来。
然而情书堆得太多,不小心被找她玩的赵兰庭发现了,她惊讶的不得了,抢过情书就大声朗读起来,一边读一边笑,说:“我们小希遥很受欢迎嘛!”
晚饭时,赵妈妈来喊赵兰庭回家,她笑着下楼遇到何清显,兴致勃勃跟他说了这件事,此时白希遥走出房门,听到声音往下扫了一眼,刚好就看到何清显对他面前的女孩儿微微一笑。
气氛极好,距离极近,再容不得第三个人。
白希遥握紧了手,指甲陷进肉里,痛意一阵阵泛上来。
赵兰庭很快就走了,何清显似有所觉地抬头,对上白希遥的眼睛,“希遥?”
她猛地回神,何清显已经走上了楼梯,弯下腰问她:“你生病了?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白希遥哼了一声,“我生气了。”
“什么?”
她抱臂于胸前,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撅着嘴巴说:“我生气,兰庭姐姐太过分了,她不但偷偷看别人给我的情书,还取笑我呢。”
何清显闻言顿了下,然后笑道:“这件事确实是兰庭做得不对,但她一定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和你闹着玩而已,改天哥哥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白希遥瞪着眼睛,简直被这句话气得半死,他分明是把赵兰庭看做更亲密的人——不过也对,也对,他们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而她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罢了,怎么能和赵兰庭相提并论呢?
嫉妒与愤怒在她的心底翻涌着,她的手垂下来,一只胳膊背在身后,用力地攥成拳头,脸上依旧是一派天真。
“既然哥哥这么说了,那我就原谅兰庭姐姐好啦。”
何清显笑着点头,接着思索片刻,拍了拍她的头顶,语重心长道:“希遥,哥哥知道你在学校很受欢迎,情书也可以收,但是最好不要早恋,如果有喜欢的男孩子也要注意分寸,知道了吗?”
白希遥不假思索道:“我才不会喜欢那些人呢!我讨厌他们!”
何清显皱眉,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他们对你不礼貌吗?”
“没有,就是烦人而已,看到他们就要生气!”
何清显笑了一声,有点不明白了,“有人喜欢你,说明他欣赏你认可你,这是一件好事啊,为什么要生气?”
不好,不好。那个人不是你,怎么会好呢?
白希遥仰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一股冲动慢慢涌上心头——不如就这样告白吧?
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一年,两年?等到他和赵兰庭去读大学?
可当她下定决心,嘴唇刚动了动还没发出音节的时候,楼下传来白柔的呼唤——“希遥,清显,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呀?下楼吃晚饭啦。”
何清显应了一声,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发什么呆?下去吃饭了。”
说着,率先转身下了楼。
白希遥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少年高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跟上去。
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计划,还没实施,就这样落空了。
“那……”她晃了晃何清显手指头,歪着头,俏皮地问:“给你解开,你要怎么谢谢我呢?”
“你想要的什么谢礼?”
白希遥眼睛转了转,“我想要什么,你都给?”
不知道她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何清显先是下意识地抿唇,然后又轻轻点头。
“是的。”
白希遥满意地笑起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脚跟落地,她连连后退两步,背着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怎么样?”
阴沉的天气,室内还没有开灯,光线低暗,男人的脸却微微泛着苍白之色,可仍旧是勉强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好,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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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
月色皎洁,落下一地白霜,一只未眠的小小飞虫从花园翩然飞来,栖息在灯火通明的落地窗上。
白希遥收起刺青针,摘下手套,欣赏她的作品。
男人的身体刚劲修长,块垒分明的腹|肌微微起伏,已经获得自由的两手乖顺地平放,微微收紧成拳。
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胸口密密麻麻的微小刺痛渗入骨血,心脏却好像被狠狠地扎了数千针那样痛。
痛到极致,已经麻木。
一根冰凉的手指从他额际,脸颊,喉结,锁骨一路滑到胸|口,粉红色的指尖缓缓地在那三个枝藤缠绕的字上打转。
“清显哥哥,你看,你这里刻了我的名字——你的人你的心,就都是我的了。”
何清显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是的,都是你的。”
白希遥趴到他身上,摇晃着他,笑容灿烂不停追问,“那你高不高兴?高兴不高兴?”
“高兴。”
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只是疲倦地垂了眼睛,女孩儿的唇落在他眼皮上,竟是满眼凄迷的红。
“所以你一定要记得呀,清显哥哥。”她搂住何清显的脖子,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娇憨地说:“你的心只有一颗,它是属于白希遥的。”你再不能给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了。
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全部人生,从此属于你的都不再属于你,它们的主人是白希遥——那个把名字刻在你心口的女孩儿。
何清显慢慢闭上眼睛,在麻|药过后的疼痛里,他堕入了黑沉沉的梦境中。
梦里草木生发,春风又绿。
他看到何家花园里粗壮的海棠,丁香以及蓬勃生长的葡萄藤,阴凉的屋檐下还有着燕子筑起的灰白色泥窝。
燕子啼叫轻盈,穿梭如剑,少年的眼睛跟随着它,飞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