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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情无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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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尘暮好笑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推搡他道,“你那皇姐要我去丞阳殿等她。”
三皇子这才兴奋了半会儿的时辰都不到,先前亮彩亮彩的面色顷刻黑了下来,乌云密布的。
敢情他这么个人,比不得朝蓝的一句话?
“真走了。”
尘暮瞅着三皇子跟门神一样钉在宫门口沉着眼看自己,却也不怕,记挂着那二公主的事又折了回来将三皇子给半拉半拽地一起弄走了。
“我记得这二公主并非皇后所出,为何要跟着皇后一起去普顿寺?”
宫中之人各个通透,连那善于察人眼色的奴才婢子心里头都知晓皇后绝非善类,何况是个公主。听青梨说与她的,加之今日所见,想来这二公主跟戚皇后一起祈福的事众人早已见惯不怪,到底是什么缘由让二公主如表面那般顺从于戚皇后的?若是做戏给西澜王或者朝臣看,委实有些牵强。毕竟世人皆知西澜王与戚皇后早生嫌隙,否则堂堂一国之母也不会隔三岔五地就上山拜佛了,二公主这番似乎也说不通。
闻言,三皇子用凉凉的目光瞟了瞟身侧毫无“贤妃”姿态的女子,偏过头道:“皇姐的确非戚氏所出,只不过宓妃身子骨弱,自产下她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当时戚氏风头正盛,宓妃自知以自己羸弱之躯难保公主长大成人,所幸宓妃自小与戚氏一同长大,二人也尚有几分情谊在,且宓妃生的又是公主并非皇子,对戚氏构不成威胁,便也应下,将二公主过到她膝下,才免于后宫妇人之争。”
三皇子想起幼时护国公府何等的风光荣耀只手遮天的场景,一些往事有如历历在目。若非戚氏妒心极重借护国公戚永年之手将心思打到他的母妃身上,单凭戚永年当年将戚氏下嫁于先皇并不看重的父皇,令父皇在短短数月之内将其他皇子的势力连根拔起这一点,父皇也不会如此心急设局削去护国公手中一半兵权。
若说功高盖主亦招致灭族之祸,父皇心里怕早是要除掉护国公的。然戚永年的大小势力遍布西澜,欲释去他的全部兵权只能从长计议步步蚕食。父皇只未算到戚氏不仅胆大包天地私下给后宫妃嫔逼食绝育之药,还将手伸到了母妃处,才会未准备完全便有所行动。
忆起那一日晨时母妃看他的最后一眼,三皇子心头凛凛,恍如昨日。
“后宫,真的这般可怕?”
尘暮停下脚步,仰起头怔怔地看向他。
如果,如果西澜王有意将皇位传于他,那她是否也会如戚皇后那般,最终被冷落至生命终结?
“呵,没遇上母妃之前,父皇可是夜夜翻各宫妃嫔的牌子。”三皇子冷笑一声,发觉衣袖骤然失了拉拽的力道,不解地向周旁看去,就见着那女子面色发白地站在原地,木然又惊惧地将他看着。三皇子心下一惊,大步走到她跟前,关切道:“怎了,可是方才戚氏为难你了?”
尘暮避开上前来的男子的手,垂下头敛去眸中之色。
自己到底是要离开的,怎么会想到他生命后头的事。他的事,又与自己何干?
可是,为何一想到要离开,胸口那处疼得这般厉害。
三皇子见这女子脑袋耷拉着不看自己,记起她刚才问的那句“后宫,真的这般可怕?”,再联系到自己的回答,这才明白过来。
“有你一个都叫我应付不过来,怎还会有心思讨别的女子去?”
三皇子揽住人儿的双肩将她纳入怀中,一手抱过她,一手安抚性地顺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有了父皇和母妃之事,他自小便想这一世只要一个女子。反正莺莺燕燕再多,若无一个合他心意的都放在后院里,岂不要日日闹得鸡飞狗跳。
只不过他说出口的话也是实情,谁让他世间女子偏偏挑了这朵麻烦花儿来。一不上心,就给别人惦记上了,惦记上不说,小命还危矣。他算计来算计去、防这防那,她倒好,总跟他闹情绪,还是个闲不住的。
本来他只是尽个义务还份情,没成想一脚就给栽在这女子身上了。然她身份特殊,动她一下还得掂量掂量日后的事,着实让他头疼。
“真的?”尘暮任朝阳揽着靠在他怀里,听他说完,一时心头烫热,抬起已泛了些水意的眸子,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身子离了他,补充道:“我不管你往后如何,但按约定的三个月时间里你休想将别的女子送进落阳殿来,我可不想再费心力同别的女子争风吃醋。”
光是孙月茹一人,她都觉得难搞。那女子就像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你爆着了。她虽是不惧于她,但那女子若是不消停地给她东搞西砸找事做,她也会难以招架。她自认是只好吃懒做的蚀米虫,凡事要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她自然疏于动弹。
三皇子闻她话中之意,眼眸一沉。
原这女子打的是这主意。他先前诓她的三个月,她倒是记得牢。
“本皇子允了。”
三皇子半眯起眼,闲闲道。
他自信三月时间,足以让这女子对他死心塌地表明心迹的。
这有情无情,二人之间多少会有感觉的。这女子眼中时不时流泻出来的情意,与他亲近她之时的慌乱和情动,他又怎会看不出。只不过眼前这女子嘴紧得很,心也是硬的,死活不认罢了。
尘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憋回眼眶里几点眼泪水,绕过三皇子,径直朝前头走去了。
他只有在生气和戏弄她之时才会用“本皇子”这称呼,就凭二人刚才的谈话,她也知他是生气了。可他这时生气,她竟只想躲得远远的,不想去承受他的怒气,更不想细究他生气的缘由。
三皇子暗自纾解胸口闷气,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给压下。
他不生气,真的不生气。他多得是时间来疏导她。
青梨在后头瞧着,真给急得没边没影儿了。
之前见三皇子来寻自家小姐,瞧二人郎有情妾有意的,便散了落阳殿跟出来的众宫婢,自己跟在二人身后数步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原想自己要不要先着小姐去丞阳殿候着的,免得干干搅扰了二人的气氛,可转眼的工夫,二人就似谈岔了分道扬镳地就要走开了,还听小姐说什么约定的三个月,无头无绪的,又眼看三皇子因了小姐这句话浑身散开冷气来,一时给怔住了。她这会儿绕开三皇子直奔小姐而去也不行,同三皇子代小姐道个歉也是无依无据的还会有适得其反的可能来,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三皇子疗好心伤之后便踏着碎步慢慢跟在那女子身后,直到看她跨过朱武门愣头愣脑地又要按寻常那样往右手边的石道上走,才堪堪出声道:“左边,二公主。”
寥寥五字却唤得没了心思想事的女子回了神,记起先前在宫门外的事,收回已迈出的右脚,就那样等在原处了。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是失了分寸。
在北齐时她做好万般准备,几次三番警醒自己,要做好朝阳的皇子妃不让人挑出错来,不能感情用事,不能失去理智,要明哲保身,要察言观色,要警言慎行。
可诸如此类所有,到地他面前,悉数缴械投降。
到底,是对他毫无防备,还是自己早已失了心,才会在他面前无所保留。
三皇子垂眸暗叹一声,金靴一动,走到她前头,轻声道:“走罢。”
尘暮抬眼望着那人始终向前却刻意放慢的步子,金色的丝线勾悬在他深紫的缎袍之上,烈日朗朗地,晃得她的眼睛涩然疼痛,眼角像是被灼得要落下泪来。
“小姐。”
青梨跟上来,扶住尘暮有些酸软的身子,轻声唤了句。
“走罢。”
尘暮定下心思,由青梨扶着跟住朝阳往左右边的青石板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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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让皇姐好等啊。”
朝蓝坐在丞阳殿前殿堂已有半盏茶时辰,已然有些坐不住,这会子见着二人一前一后姗姗来迟,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开口故作埋怨道。
三皇子只瞟了眼座上喝着闲茶的二公主,连哼一声都给免了。
“皇姐怎么来得这么快?”尘暮走上前,出声问道。
她记着皇后说她二人要去向西澜王汇禀才唤走二公主,怎的这样快就候在丞阳殿了?虽说她与朝阳在外头耗了不少时辰,但也没耗如此之久。
“母后说有事要同父皇单独说,就将本公主打发回来了。”二公主不甚在意道,“寻思着宫里有趣的事,就来找你玩了。”
“哼。”
三皇子冷哼一声,闲闲地给了个眼神警告。
来找他的人玩,还说有趣,真当他不存在了?
二公主心头一凛,登时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要说原先晴妃尚在宫中的时候,她与朝阳二人玩得欢腾,交情甚好,后来若不是发生了那事……如今她也不会同朝阳如此不尴不尬的。当年之事她心里清楚,定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后来护国公府又生了事让她更是确信了几分。她自觉有愧于朝阳,也摸不清朝阳回宫后忽冷忽热地待她,究竟是否成心接纳了她这皇姐。
她与皇后在普顿寺之时便收到了朝阳与北齐相女联姻不日即要回西澜的消息,心中便打起了算盘。今日宫外方见到朝阳亲自指定的皇子妃,打眼就喜欢上了。没有世家女子的作态,也没有官家小姐的世俗,果真对极了她的胃口。也正因如此,她才想着从朝阳这皇子妃上下手。左右抓得了这女子的心,她那皇弟还不乖乖就范?
朝阳的性子她了解,若非他自己情愿,何人能强迫他娶亲。因此这女子,必是他看上的。
“殿下。”尘暮拉拉朝阳的衣袍,柔声唤了句。
三皇子赫然一凛,想她这是向他示好了,岂有不应的道理,便屏住呼吸目不转睛且一本正经地看着堂前壁画,等着她的下文,面色肃穆肃穆的,心里却敲锣打鼓地早闹开了。
“皇姐久未见你,想是惦念至极,而今才从寺中归来便巴巴地赶来见你,你怎好冷眼相待。”
三皇子听了,冷眼将座上的朝蓝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顺着身旁女子的意,放柔了声,道:“皇姐盛情,朝阳受宠若惊。实乃今日殿中有事,朝阳无法奉陪,你二人便尽心玩罢。”
尘暮的意思他怎会听不出来,二人适才冷了场,朝蓝虽是横掺一脚,却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巧解了二人的局,就照尘暮所言给朝蓝一次好眼色。
二公主在上头一听,面露喜色,欢欣道:“皇弟走好,恕不远送。”
言罢却见朝阳丢过来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吓得又给正襟危坐回座上,目不斜视地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鹿皮靴子。
“若要出宫,记着早些回来,”三皇子吓完二公主,看向身侧的女子时却是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解下腰间一块玉牌,放到她掌心里,叮嘱道,“出宫用不到的话,回宫之时也是需要的。”
他可不会忘朝蓝小时跟着司膳房专定的送菜宫人一道溜出皇宫,待得日落西山宫门将闭之时被当值门侍拦在外头的情景。他才不愿这女子也跟着朝蓝一同受苦,在宫门外吹个一宿的冷风,到第二天早晨寒武门统领巡察时认出来才进得皇宫。
“好。”
尘暮心下虽疑,收下那块明示他身份的腰牌,低声应道。
“万事小心,顾好自己,莫失了分寸。”
“嗯。”
等三皇子走出前殿好一炷香工夫,二公主才从座上下来,走到殿门外探出头张望并看不见的三皇子的身影,又回身站到尘暮面前,上下看了看,不可思议道:“若是以前,我定不会信有一日朝阳能这般柔声细气地待一女子。”
便是小时候二人玩得欢,也不见得朝阳这么好说话过,遑论他被迫离宫后一身煞气地回了来,更是不见他好言待过谁。
“皇姐要尘暮来丞阳殿,怕不是为了同尘暮说这些的罢?”
尘暮笑着摇摇头,出声道。
“对了,”朝蓝被她一点,想起脑中盘算了很久的点子,跃跃欲试道,“可曾去过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