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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遇见(1) ...

  •   阿眠今日似乎胃口颇好,我看着源源不断被端上桌的酱鸡酱鸭酱牛酱猪,心里犯着怵:这是与家禽家畜界什么仇什么怨?貌似近日并没有瞧见哪个不长眼的公鸡精公鸭精半夜化身小美男往阿眠床上钻呀……

      我眼睁睁瞧着阿眠风卷残云般扫着一桌子黑漆漆的酱肉,想着这和吃巴豆有甚区别?思及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我与阿眠酒足饭饱,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怨着对面这只不死的老鸟点了一桌黑乎乎的下酒菜,我只好一边吃一边不停地予自己灌酒,等我与阿眠晕晕乎乎从桌旁站起来时,我俩脚边已七七八八躺了几个小酒缸。我便是平日里自认酒量再好,此刻也已有点撑不住了,眼皮子像是灌了千斤铅,愣是抬不起来。

      我与阿眠胡乱地将面具重新往头上套好,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出了“醉醒梦生”。

      酒楼外头已是华灯初上,白瓣红蕊的笑靥花在酒肆隐约流出的暖光照射下开得尤为灿烂,一路灯火辉煌,路边小摊上挂满了绘着栩栩如生的笑靥花或制成笑靥花模样的花灯,人们带着面具在街上欢庆盛典。

      微带些许凉意的晚风从脸上轻抚而过,将我混沌的灵台微微抚出了些清明。我想晚上应是无力再游街了,遂虚弱地招呼阿眠预备一道打道回府,转眼却见阿眠面如酱色,这酱色真真与刚才桌上那一团乌漆麻黑的色儿一般无二。

      我一惊,却听见身旁阿眠用比之我还虚弱上两三分的嗓音痛苦道“小叶子,你且在这等等,且等等。你眠少我貌似被刚才那一桌子酱肉吃坏了肚子,如今疼得厉害,你待我去茅厕解决一下。你且站在这儿别动,待我速速归来”说罢,便捂着肚子虚弱地挪茅厕去了。

      我心里赞了自己一声,小叶子神算子。

      阿眠走后,我垂着头继续吹着凉风预备醒一醒酒,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我感到灵台清明了三分,但眩晕感却一直不散。

      眩晕中的我无意中将眼睛向左一瞥,忽的发现我身旁什么时候已出现了一身玄衣,我不甚在意地想着还以为阿眠要如厕许久,想不到他竟这么快就出来了,果然鸟的消化系统比较好么

      因脑袋里的眩晕感一直不散,我便只想速速赶回家去蒙头大睡,于是我拽了拽身旁阿眠的衣角,招呼他一块儿出发。阿眠平日里是一只甚有眼色的鸟,我与他之间点个头眨个眼也能够沟通得畅通无阻,正是因此,我尤爱缠着阿眠一处玩,因为特省事儿,不费劲儿。

      然今儿个,我拽了拽阿眠的衣袖,阿眠没反应,我思忖,莫不是我拽得轻了些?于是我又加了把劲儿拽了拽,阿眠依旧没反应。我纳闷,今日阿眠怎的如此没有颜色,于是便又使劲儿拽了拽,然阿眠此番却坚定得很,自是岿然不动。
      我一怒正想使劲儿将这只讨人厌的老鸟半边胳膊给拽下来,却忽的瞧见不远处一个貌美的…额…看发髻应是成过亲的女子,坚定地拨开重重人群边哭边向我们这边跌撞着跑来。

      或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我瞬间将这个人影与阿眠口中所述的丧夫寡妇重叠在一起。
      而事实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只听寡妇堪称凄厉的哭喊声如魔音般穿过重重人群向着我和身旁的阿眠扑面而来“眠相公,相公,你怎就狠心置奴家于山林中不顾啊……啊……啊”这收尾的一“啊”那可真叫一个一唱三叹,蜿蜒曲折地如那十八弯的山沟沟。

      只见这寡妇以猛虎扑食的强悍姿势一把扑倒在阿眠脚旁并一把抱住了阿眠的大腿,声泪俱下道“都说天下男子皆薄情,我自是不信,全因相公你不嫌弃奴家是个丧夫之人,还愿意与奴家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相公可知相公应承奴家之时,奴家是多么欢喜,多么雀跃”。一串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直直砸向四周隐晦地竖起耳朵蠢蠢欲动的人民群众的心中,激起了众人一腔忍得辛苦的八卦之心。

      寡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我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流因听见这边的声响越聚越多,渐渐感到不妙起来。

      只听寡妇继续哭诉道“奴家半生凄苦,三任相公皆……皆离奴家而去,奴家本已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是相公你拯救奴家于水火之中,并承诺会给奴家一个安定的……的下半生,奴家蹉跎了岁月,好不容易能有一知心人真心相待,且又好不容易重新拾起了对……对生活的渴望,相公你怎能重重踏碎了奴家的…奴家的希望?”
      我瞧着寡妇又哭又诉怕是很费气力,只见她念完这一长串竟是差点一口气没透过来,周围充满正义感的围观群众们都很是为了她担心的捏了把汗。

      寡妇不负众望,换了口气重新续道“相公即答应要娶了奴家,为何还要将奴家狠心抛下?奴家自知配不上相公,因此奴家从未想过八抬大轿之类的虚礼,可就连不抛弃奴家这么点小小要求,相公都无法做到么?”

      言及此,众人皆为寡妇的悲惨遭遇表达了深切同情,几个年纪稍大的妇人还取出手帕来偷偷抹了抹眼角不甚明显的泪水。而我瞅着今次这群吃瓜群众也忒敬业,在同情之余还记得分出一部分心来表达对阿眠这个负心汉的强烈谴责。

      那犹如实质的一道道饱含怨恨的眼神差点将我与阿眠射成两个筛子。明明晓得如今这档子事儿与我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然而被一群人围着当猴子看,任是我脸皮再厚且还有个面具挡着也不禁脸红发热。

      我拽了拽阿眠衣袖偷偷道“我说阿眠兄您平日里遇见这档子事溜得比兔子还快,今儿个这戏都已经唱到这儿了,您还愣着不跑作甚?”

      阿眠依旧坚定地……没有反应。

      突然,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我转头双手紧握住他的胳膊不可置信高声喊道“你莫不是真看上她了吧?”寡妇一听瞬间双眼重焕新生。

      或是我一直企图唤醒阿眠的坚定的决心感动了上苍,这次神思游离的阿眠终于给了我一些反应,虽然这个反应不甚明显——阿眠他缓缓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坚定地扯掉了我拉着他衣袖的手。

      我绝倒,阿眠今日莫不是拉肚子拉坏了脑子?这时候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我一个急脾气上来,想着老娘今日暂且忍了你,等老娘脱了困你看老娘把不把我九哥绑你床上!

      想罢我使劲拽起阿眠的手臂,如一头疯牛般冲出了重重人群,拉着他在路上一阵疯跑,

      一路暗香浮动,灯火长明,散落的繁华与喧闹都被我们丢在了身后。

      一直跑到几无人烟之处,我才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我自顾自顺着自己的气,一时未来得及抬起头来。

      溶溶月华如纱般绵延在青石板铺就的地上,气氛一时竟显得梦幻起来。我已逐渐退去的酒意仿佛又弥漫上了天灵盖。

      忽的耳边响起一声低沉好听却又稍嫌冷漠的声音“可以把手松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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