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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第二年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在魔法课上照旧是心不在焉,偶尔有一些奇思妙想的时候才会跃起来在展示板上写下思路,压着死线给莱恩教授递作业。至于其他选修,如药理、音乐之类,我学得极其流于表面,倒是兰朵显出在这些方面出奇地精通。

      卡拉扬的座位表有效地限制了我逃课的企图——自从第一个月起,我的名字只在第一排横向流窜过两三回,幸好文学课并不让人觉得了无意趣。

      小组讨论的某些时候,卡拉扬会将手肘支在讲台的边沿,倾下`身子和仰着头的我交换想法。

      他对待我并不宽容;相反,在更多时候他对我远比对其他人要更苛求。我知道我草草对待的作业绝不能将他蒙混过去。如果他发觉了有此情况,我这次的分数就会被杀得极低——有前车之鉴。

      我问“小花鸟”法兰西斯科要过卡拉扬的资料,代价是教会他一个用一小瓶特制香水变玫瑰花的方法——没什么悬念是他要用来讨好新任女友的。他家族特立独行地半点不渉政,不属于元老院也不依附魔法会,反是商界基底深厚、脉络甚广,所以许多人有想得到的小消息都会同他来一笔交易。他交给我的金边纸跟他本人一样风情万种,还沾染着淡淡的香水味,像是某种昳丽的花。

      金边纸上内容寥寥。我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卡拉扬的年龄爱好上扫过,一直挪到最下方一行:

      “毕业后于851年重返霍夫塔司学院,因其高深的刀法造诣,被聘为武学院荣誉顾问。最有望成为‘刀锋’的人之一。”

      我愣怔地看着“刀锋”这个词。我曾被灌输过它的含义,所以我几乎无需深想就立刻理解了它背后代表着什么;这个凌厉的代号是所有武者的期冀,象征着武学晋级的顶尖。如果说只有普通人中的一小部分才能成为刀者,那么“刀锋”就是令这一小拨刀者困扰又渴求的寸境。根据记录仪的检测,只有十二名“刀锋”现存于整片大陆上。

      最近的“刀锋”出现还是在十年前,那年我站在家的院子里,发觉了异象发生——那位刀者的刀魂想必是树木,受他晋级“刀锋”时魔力溢出的影响,一夜清寒之间,以他为圆心的半径十公里内,枯木根系重获新生,从地底生发,抽枝履叶。

      我很早就知道了刀者所能拥有的力量,却是在那个时候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他们的强大。

      卡拉扬也是有可能晋身刀锋的一员——再虑及他的年龄,确实是相当可怕的实力,无怪霍夫塔司肯在他刚毕业没多久后反聘他做顾问。

      不过他的刀魂是什么呢?如果他能跃过刀锋这道坎,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小花鸟猜测道:“一定是某种冰冷无情的东西,也许是铺天盖地的印刷体文章,方便他大面积散布作业——对,这样就说得通他选择教文学课的原因了。”

      奥德则是在我有此一问前打断了我:“我们班遭到了非人的待遇——卡教授的嘲讽水平简直一日千里。我们集体决定私下潜逃去你们那里感受他的如沐春风,来场‘新奇感官一日游’。”

      这天的文学课上首次切入了诗歌相关的课题,我们拿到的诗是流浪诗人亚德里蓝的遗作《东岸》。他也是黄金时代的代表文学家之一,曾毫无畏惧地在霍夫塔司国的二十三个城和其间大小战场徒步旅行,也涉足过别的国家领土,最终夭折在回乡的路途上。实在可惜,当时离和平条约的签订就差数月了,一支流矢却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们一组人在谈论这首诗的本意,意见基本达成一致;仍旧是一首谴责战争与悼亡的诗。

      看着限定时间还没到,我戳了戳兰朵。这个姑娘已经同我熟悉了,其实是个相当天真活泼的人。

      “你看这一句‘柳沧河东岸没有故人的骸骨’,和两段之后‘踏过废墟里的兰草’,不觉得有点微妙吗?”

      兰朵摇摇头。我刻意卖着关子,直到她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睛催促我,才颇为神秘道:“这也是首情诗。亚德里蓝在……害相思。”

      “情诗?可是其他段落——”

      其他人听到这点新奇东西,也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

      我清了清嗓子,看卡拉扬隔得还远,便低声科普这歪门邪道:“其实这柳沧河是有典故的,具体位置在国内哪里现在已经不可考,毕竟百年来领土变更,地图也不知道革了多少版。正史里没有相关的记录,但以黄金时代或其之前的小说中,有几部就提到了它的传说,所以还算可信。柳沧河是那个年代的情人河,说是一对情侣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站到没过脚踝的河水里亲吻彼此,就会得到神的祝福,庇佑他们白头到老。”

      我摆摆手,“所以说整首诗很明显是描述身在异乡的时候,这么突兀地提到国内的柳沧河肯定很可疑啊!”

      一众人不太服气,顿时大呼小叫地再度争辩起来,有理没理的搅作一团。

      “万一柳沧河真的不在国内呢?”

      “万一就是提笔的时候灵光一闪想到了祖国呢?”

      有个头发凌乱的家伙质疑道,“单凭这诗里的隐晦两句也太难定论了,你只靠着这个就认定亚德里蓝在害相思?”

      “其实也不全是。”我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笑。“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之前了解过,亚德里蓝当时是有个女朋友的,没跟他一起出门旅行的那种。”

      一桌人愣了片刻后哈哈大笑,作势要起身围过来打我。

      正笑闹成一团的时候,忽然有个兴味盎然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那兰草又是什么典故?”

      我从一团混乱中挣扎而出,坐直了理了理衣领,“我不知道兰草具体是什么,有可能只是对野草的泛指。不过它一度是有情人结定誓约的方式之一,兰草头尾连成环,戴到爱人无名指上。道理应该跟戒指差不多,这个成本更低——卡拉扬?”

      我正扭过头去,看到一抹金红色头发。

      我这才明白,刚刚坐在我对面的人为何清一色地表情诡异——必然是看到卡拉扬又来戏弄我了,幸灾乐祸地忍笑。

      卡拉扬一只手落在我肩上,效果立现;我几乎是同一秒就放慢了呼吸频率。

      他似笑非笑地,头微微歪着,神情毫不冷冽:“维森文学百科全书,名不虚传,也许改天我会让你交一首这类的诗来满足一下……我们。”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在我的肩窝上,“加油。”

      我痛心疾首地把头搁在桌子上:“为什么他要我交一首情诗来满足一下你们?”

      小花鸟在隔壁组,听闻了刚才的惨剧专程赶过来表示同情道:“别钻牛角尖,他可能只想让你多展示点偏门知识,顺便累累脑子和手而已。”

      我反复思考,觉得后一个猜想听上去更悲伤一点。

      往常接兰朵下课的人今天不能来,所以兰朵破天荒地没有急匆匆地奔出教室,而是跟我一齐慢慢走在后面。

      “维森特,你说诗里面的东岸代指的是整块大陆的东岸吗?”

      “我想是的,也许‘柳沧河东岸’指的就是歌伦度南东岸。毕竟东岸一直是黄金时代中比较特殊的一片区域,歌伦度南靠海的边缘地区,水草丰美,几乎规避了所有的炮火……”

      说到这里我忽然打住了,因为有一处矛盾不得不让我停了下来。

      “怎么会?”我想道,“亚德里蓝当时身在炮火过境后的一处,那里几乎被形容成遍地狼藉——可是从《东岸》整体来推断,那诗中的地点并不是什么象征性引用……”

      课上不那个着边际的问题突兀地窜入我脑海:

      “万一柳沧河真的不在国内呢?”

      我莫名地有种踩不到实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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