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端坐霜天》莲笙

2、黑发少女

　　这是，我将要生活的……村子吗？
　　宽阔整洁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行人或是采买，或是闲聊，一片和乐安康的景象。
　　日番谷站在十字街口的大树下，抬头望着那郁郁青葱的树枝被明媚的阳光镀上金边。
　　这里，已经是春天了啊。
　　回忆起故乡的冬，冰绿的双眸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悲伤。
　　“铛铛铛……”沉厚的钟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纷繁的思绪。
　　日番谷回头搜寻着钟声的来源，一栋二层小楼映入他的眼帘。
　　随着钟声的响起，周围的村民纷纷放下手头的事项，将目光汇集到小楼附近。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蹒跚着步伐缓缓地从小楼的门口踱出，径直走向前方。
　　“村长，阁楼的钟声响了。这次是又有新人了吗？”
　　“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人群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身材瘦小的老人一边捋了捋银白的胡子，一边向村民们挥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一下。”
　　喧嚣的杂音一下子沉寂下来。
　　村长缓慢却径直着向前走去，人群的目光随之好奇地移动。
　　目光的尽头是斑驳树影下有着奇异银发的男孩。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村长慈祥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孩。
　　日番谷略显惊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老人，干脆利落地回答：“日番谷冬狮郎。”
　　“日番谷啊，这里是流魂街一区的润林安。我是这里的村长，山木一郎。来到流魂街的人，在这里通常会像生时一样组建家庭，互相扶持继续生活。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冬狮郎不自觉咬着浅粉色的下唇，眉毛轻轻皱起。
　　新的家庭吗？
　　这样的我，有着和众人不一样的银发绿眸，即便有着少爷的身份，还是会被家里的下人暗地里称乎为怪物的我，也可以在这里拥有新的家人吗？
　　是在这个没有战争的和平宁静的村子里，可以长久陪盼着我的家人吗？
　　日番谷抬头望向周围的村民，眼眸深处是深深压抑着的渴望。
　　年迈的村长仿佛察觉到了冬狮郎的心情，转头向众人询问：“有人愿意和这个孩子一起生活吗？”
　　“这孩子虽然小，可他的穿着气势不一般啊！”
　　“妈妈，这个大哥哥的眼睛是绿色的，好吓人！呜呜呜…”
　　“这么嚣张的银发，这个小鬼一定不好相处……”
　　众人私语纷纷，村长望着神色犹豫甚至隐隐抗拒的村民，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日番谷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暗淡。
　　还是没有人愿意接纳我吗？就像是父亲大人一样，如果我不是唯一的继承人，恐怕那个男人连嫌恶的眼神也不会施舍给我吧。
　　日番谷自嘲地想着，冰绿的眸子沉静地注视着众人。
　　“我选择一个人--”
　　“唉，果真是老了啊，腿脚都不利索了。现在才赶到。”
　　拥挤的人群豁然如摩西分海般为声音的来源处让位。
　　一位更加瘦小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简单的粗布浴衣包裹着老妇人瘦骨嶙峋的身躯，深深的皱纹早已爬遍了她曾经饱满的额头，鬓角的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佝偻的身影却掩不住曾经的风韵。
　　老妇人缓缓走向前去，枯瘦的右手轻抚着男孩柔软的银发。
　　“你愿不愿意跟奶奶一起住呢？呐，小狮郎？”
　　冰绿的眸子凝视着老妇人早已浑浊的双眼，拒绝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那时光沉淀的眉眼深处，冬狮郎偏偏看到了深深的温柔。
　　“我……愿意。”
　　———
　　“好漂亮”
　　冬狮郎望着天上的皎洁月钩，喃喃自语。
　　天上的星子像樱树上的繁花一样密集，朵朵璀璨装点着无垠的夜空。
　　唔。
　　初春的夜风仍然微凉。冬狮郎不禁拢了拢单薄的衣衫。
　　“呀，小狮郎果然在这里呢。”
　　咦？冬狮郎迅速起身从屋顶向下望去。
　　奶奶手里拿着外衣，略带无奈地责备起他来：“虽然小狮郎还是这么喜欢赏月，不过可不能着凉了呢。”
　　淡淡的笑容中参杂着无限宠溺。
　　冬狮郎的心无声的融化了一角。
　　“奶奶我这就下去。”
　　男孩敏捷一跳，稳稳落在地上。伸手接过外衣披在身上，冬狮郎忙不迭地告饶：“奶奶，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会忘记外衣啦。”
　　“你这孩子，总是让我担心。”
　　一年的相处，庆子奶奶心里明白，这是个故作坚强的大人似的孩子。
　　虽然面冷心热，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奶奶温柔地注视着冬狮郎，伸手指了指天际的弯月。“小狮郎知道吗？天上的月亮，每当十五变圆的时候称为月盘，新月变弯的时候唤作冰轮呢。”
　　“冰轮吗……”
　　新月如钩，高悬于野。
　　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呢。
　　———

　　“唧唧，唧唧。”
　　清脆的鸟鸣声响起。间或有一两只美丽的倩影从枝头轻盈掠过。惊起喧嚣的花朵们，瓣瓣粉嫩悄然坠落。
　　是樱花啊。
　　夕阳的霞光将冬狮郎的影子拉成长长的黑线，映在满地落花上，斑驳成剪影。
　　“砰……噗。”
　　一颗小石子激落在地上，像是涟漪般晕起小小花圈。
　　冬狮郎无聊地用脚踢着碎石子，欣赏着被劲风激起的花瓣飘然落下的姿态。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路口传来。冬狮郎抬头，一群小孩子抱着草球说笑着经过那里。冬狮郎看着欢闹的人群：“喂，你们是要去……”
　　“啊，是庆子奶奶家里叫日番谷的妖怪！”
　　“欸？真的是耶！哪有小孩子会是银发的呢。那个可怕的怪物！”
　　“对，怪物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们就反击了！”
　　冬狮郎兴致勃勃地脚步怵然停下。
　　“唔。”银发孩子压抑的闷哼从唇间溢出。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颗颗石子如暴雨般狠狠砸向冬狮郎单薄的身体。
　　“打死他，千万不能让那个怪物过来！”
　　“银发的妖怪快去死吧！”
　　温热的鲜血从银发间渐渐渗出，红色的血滴划过额角。
　　怪物……吗？
　　我果然还是这么讨人厌吧。
　　除了奶奶之外，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怪物……
　　冬狮郎蹲下身子，用手臂紧紧地护住脑袋。
　　反正是怪物，不如还击吧？
　　不行的啊，奶奶知道了肯定不喜欢这样的我。
　　冬狮郎的心脏狠狠抽紧。
　　“喂，你们一群人干嘛欺负一个啊！”
　　愤怒的女声传来。冬狮郎抬头，冰绿色的瞳孔因惊讶瞬间放大。
　　身着浅粉浴衣的少女，束着黑色的乌发，愤慨地制止着闹事的孩童。
　　“妖怪的帮手来了，大家快跑呀！”
　　“大妖怪要吃人啦。”
　　孩子们扔掉手里的石子，狼狈地作鸟兽散。
　　一席带着香气的手帕突兀地递到冬狮郎的面前。“呐，给你的。他们下手好狠，看你都流血了！”
　　冬狮郎放下僵硬的手臂，呆楞地任眼前比自己略大的女孩拂去额角的血迹。
　　“我叫雏森桃，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呢？”
　　冬狮郎怔怔地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孩。
　　那个笑容，好温暖。

　　“嘛，原来是小白啊。”
　　“别叫我小白，我有名字的叫日番谷冬狮郎！”
　　“哈哈…冬狮郎还不是小白嘛有什么不一样的…唔，决定了，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了！”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啊！谁同意了！”
　　“我可不叫喂呢，小白可以叫我桃子桑呦~”
　　“谁要叫你啊，真是自大的臭桃子！”
　　银发的男孩仓皇地避开眼去，不肯直视少女温润的黑眸。一抹淡淡的红晕却悄然在白皙的脸颊处蔓延。
　　粉衣少女抬头看了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仿若做出了重大决定般用力击掌。
　　“天色不早了啦，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吗…那……”
　　少女再次绽放出温柔的笑意：“那明天清晨还是在这里，小白一定要来。我带你去一个秘密的地方，有惊喜呦~”
　　“啊。”
　　“就这么约定啦，小白一定要来~我先走啦，再会……”
　　少女奔跑的身影渐行渐远。
　　冬狮郎望着右手紧握的沾染血色的白帕，低低开口。
　　“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