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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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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素回去静心一想,后宫里如今无人有孕,照着日子推算,香芩这胎该是十月底或十一月初临产,倘若是皇子,那岂不是……她渐渐有些脸色发白,竟忘了香芩姓氏是乌雅!这么关键的人物,她往日是不是忽略了些什么?
流素迅速吩咐抒宁去做了些香芩素日喜欢的点心,又想了想叫拿了罐蜜渍杨梅,冰鉴奇道:“那蜜渍杨梅蜂蜜白糖都放得少,主子从前嫌酸,怎么突然想吃这个,莫非是……”
“别乱想了,不是我,是香小主有喜了。”
冰鉴笑:“还以为什么事儿,主子这样紧张!”
流素心想:“你知道什么,这一胎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小题大作,虽说香芩是将来的德妃,怀的应就是雍正皇帝,可到底还有几十年的事,自己还指不定能不能活到四十九年后雍正皇帝登基呢!于是又讪笑一下:“也是,可本宫与香芩平日也算不错,去看看她罢了。”
冰瞳道:“香小主待咱们也算不错,这是应该的。宫里头像香小主这样不会摆谱、待人又和善的主子很少了。”
流素一笑,心想乌雅香芩果然是个人物,把这些奴才的心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香芩屋里刚离了几个道贺的,流素和僖嫔便到了。
程官女子和逸君都在,永和宫里这四个虽都是位分不高的,可除了纯贵人,其余三人相处得一直甚是融洽。意外的是僖嫔也在,程官女子正在教她打络子,她仿佛永远也学不会这女红,常日里见她在学刺绣,可到现在绣出来的帕子还是见不得人。
流素笑:“僖姐姐来得这样早。”
僖嫔笑道:“赶早来给香妹妹道贺呀。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事,只送了枝紫玉髓葡萄簪子。本宫比不得流素妹妹屋里有好些稀罕玩意,这紫玉髓亦不贵重,只是看着色泽鲜丽,葡萄又是意寓多子多福,送给香妹妹讨个吉利。”
流素道:“姐姐这样说真是笑话妹妹了,今儿来看香芩,居然不曾带什么贵重之物,只做了几样香芩日常喜欢的点心,冰鉴。”
冰鉴应声将红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来,笑道:“香小主,这是咱们主子亲手腌渍的蜜渍杨梅,只是酸得紧,也不知香小主是否吃得入口。”
逸君笑:“哎呀,还是流素想得周到,这几日香芩正爱吃酸,再酸都不怕入口,前几日说是想吃青杏,那青杏哪是这时节能吃的,好容易寻到些早杏,简直看着都不能入口,可她偏就喜欢!”
香芩笑着谢恩,流素忙扶着她:“你我之间也用这样客气么,何况你是有身子的人,让本宫瞧瞧。”
僖嫔噗哧一笑:“流素你比本宫还傻,才两个多月,能瞧得出什么来?”
流素不好意思地一笑:“真是太心急了,恨不得现在就能抱在手里,捏捏他的小脸才好。”
逸君也取笑:“你这样心急,快生个给我抱抱才是,光急着抱人家的孩子算什么!”
程官女子亦一笑:“敬嫔妹妹承宠亦一年了,怎么就没动静呢?”
流素赶紧道:“怎么程姐姐都挤兑本宫,说到动静,怎么也比不过僖姐姐和逸君,她俩都三四年了,要有动静也是她们先,哪轮着本宫。”
程官女子点点头:“说来也是,你们三个向来最是交好,怎么都一样,没一个有音讯的呢?”
一句话说得向来不拘小节的僖嫔也是脸红,蹙着眉,绞着帕子道:“这也不是人力所能为,本宫能有什么法子?”四年不孕,自是她的大忌,她不比逸君,一直以来算得有宠的,却也如此,自然是想不通为什么。
逸君则垂头道:“说是四年,实则皇上召幸的次数是能数得出来的。”虽她一直在太后跟前甚得欢心,但太后说话怎比得太皇太后有效,玄烨对她并不厌弃,但也谈不上兴趣,虽不像纯贵人那样数月不见一面,可一个月也就召那么一两次,弄不好还赶巧碰上她不方便,扫兴不说还得换人。
香芩见众人都陷入这个尴尬话题,忙道:“这种事本是赶巧儿的,不是谁能作主的,几位姐妹都还年轻,又比香芩有福相,多子多福那是早晚的事而已,何必为此介怀?香芩出身寒微,又非福泽深厚之人,想来生下来亦不过是个公主而已。”
流素心想,康熙朝的后妃之中谁还能比你乌雅香芩更有福分?安享天年坐实皇太后之位,还生个皇帝儿子,听说又是个极尽孝道的。但这话不便说,只笑一下。
程官女子道:“说得也是,当初宜嫔那样盛宠,亦是三年才有喜讯,结果还……唉!”
流素道:“咳咳,皇上皇后听了这喜讯,可来看过你没有?赏了什么?”
香芩指着博古橱内道:“那绿松石兔子是皇上赏的,皇后赏的是串黄龙玉石榴花挂件,因风吹了会有清脆动听的声响,看着又清透美丽,碧琪就将它挂在窗格子上了。”
众人抬头去看,果然见窗格子上坠着一串黄白渐变色的玉石榴花,用一根正红色结了蝙蝠的络子串着,偶有微风,便听到叮铛作响,极是动听。
这物件看着好看,可黄龙玉却不是珍贵之物,可见香芩出身微贱,不见盛宠,人又谦和低调,皇后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纵使她有孕,亦不是件什么大事,最多不过如张常在布贵人之流,不轻不重地赏赐一下以示道贺,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哪里像宜嫔当年一传有喜,个个儿都如临大敌。
流素脸色绷紧了:“碧琪,快将它取下来。”
香芩诧道:“怎么了,挂在那边显眼又好看,还可以听听清脆敲击声,有什么不好?”
“那边每日开窗关窗的,倘若奴才们有个闪失,动作粗糙了,掉落在地可怎么办?玉器是娇贵玩意,即便是风大了亦容易有闪失,仔细皇后知道了觉得你轻慢她赏赐的东西。”
香芩闻言脸色变了:“碧隐,快去拿下来。”
“挂到你床头去好了,偶尔一开小窗,亦能听见清脆声响,又不至于吹了太大的风,皇上问了还可以说是皇后赏赐的,也好让皇上知道皇后对姐妹们亲厚关爱,重视皇嗣。”
香芩略怔,随后笑着应承了,碧隐便取下石榴花入内室去了。
僖嫔道:“流素真是细心,本宫就想不到这些。”她正拿着皇帝赐的高蓝绿松石玉兔抱月在观赏,啧啧赞:“这等上好的瓷松少见得很呐,而且这样大的雕件得要大块完整石料方能雕琢,皇上对香芩你真好。只是送只兔子给你,又是什么意思?”
流素接过把玩一下,笑道:“这不是瓷松,这是波斯贡品,看着像瓷松,但瓷松中原本土有产,再稀少亦不如贡品珍贵。”
僖嫔一怔,不想香芩竟这样蒙皇帝欢心么?素日并未看出来。
流素道:“《博物志》云:望月而孕,自吐其子;《尔雅释兽》云:兔子曰娩,都是吉祥寓多子之意。”
香芩笑道:“娘娘博学,香芩只以为是个稀罕好看的玩意儿,不知道还有这讲究。”
流素挽了香芩到一边,笑道:“晶石以御守盐保养最宜,拿一碗水溶了盐粒子,每三月浸泡一次,用完的御守盐可以不用扔掉,留在屋子里镇风水,辟邪防小人都好。”
“谢娘娘指点。”
流素又悄声道:“听说这个还能旺夫,皇上万寿在五月,找法师在结印册中添加‘闻竹结印、竹内古河结印、竹雀结印’,再加石碑护身符,便构成风水中三元格局。那石碑护身符要请法师用‘法体盐、赤鱬鳞、影子石、黄金’制作。”
香芩展颜笑:“谢娘娘指点。”
“算不得什么,去尝尝那蜜渍杨梅看。”
香芩吃了果然喜欢,又谢了一声。
坐了一会儿,程官女子将自己结好的络子给僖嫔研究,对流素笑说:“妹妹,前几日我将那桃核儿刻完了,可要过去瞧一瞧?”
“好啊,正想瞧姐姐刻的核舟与王叔远相比如何。”
其余人对雕刻不感兴趣,便留在那里继续研究绣花样子和络子。
到程官女子屋里坐定,流素道:“姐姐有话要说?”
“皇后千秋那天,柔嫔被皇上召幸的事你知道缘由么?”
“知道了。”
程官女子道:“你耳目倒也灵便。”
“论耳目灵便,真是远不及佟贵妃,这事是皇上亲口告诉我的,否则我去哪里得知。”
程官女子略惊异地道:“原来如此,皇上对你可真不一般。”顿一下道:“皇后这样,算是黔驴技穷么,连亲妹妹都奉上了。”
“算不得什么,也许柔嫔心甘情愿,与她合谋呢。”
“听说不是这样。当晚皇上醉了,皇后骗了柔嫔去她屋里,然后屏退所有人,将门反锁了,屋里头只有酒醉的皇上和柔嫔,你说会发生什么事?何况柔嫔当时似乎也酒意醺然,若不是醉了便是也饮了那催情酒。”
流素一呆:“是么?这样说柔嫔并非出自自愿”
“柔嫔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就算想要成为皇上的后宫,也总有别的法子,不必急于献身,况且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流素忽然脸上一烫,心想就算是下三滥的法子又怎么样,皇后能用,皇上也一样能用,还用在她身上。想起那夜颠倒情乱,心中微有愠意,又是狼狈难堪,脸色难免有些异常。
程官女子问:“妹妹不舒服么?”
流素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事,只是皇后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柔嫔与她一母同胞,谁知禀性如何。”
“可是天亮之前皇上醒后便离去了,皇后去看她时,她哭诉说皇上对她行了逾矩之事……”
“那然后呢?”
“具体说的话也不是全听得清楚,只是知道柔嫔不愿意,她本就不想姐妹共事一夫,何况还没名没分就被强幸了……”
“咳咳……”流素觉得这话题有点尴尬,好像和说皇帝施暴没什么两样。
程官女子也脸红一下,道:“事实是这样。皇后劝说了半天,柔嫔不听,皇后一怒就扇了她一耳光,说你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事已至此,你觉得就算不入宫,还有哪家清白子弟肯要你么?就算肯,又有谁敢要皇帝的女人?”
“然后柔嫔就愿意了?”
“她只是哭,问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她的清白和幸福,皇后说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然后皇后自己也哭诉在宫中是如何不得宠,连大婚之夜皇上都可以弃她而去,全然不顾惜她的感受,倘若再没个亲信的人可以得皇上宠爱,她怕迟早连后位也保不住,还说她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想让自己活得好些而已……”
“并无害人之心?”流素冷笑一下。
“柔嫔应该不知道她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流素点点头。
“就是这样,柔嫔哭了半夜,还和皇后翻了脸。”
“那后来为何会被劝服,还乖乖儿承宠了?”
“说是皇上去劝的,皇上只说了几句话,她就听了。”
流素不禁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撇开玄烨的至尊身份,对付女人他也算是有手段的,才华气质相貌一样不缺,放低身段哄上几句,有多少女人不乖乖入彀?何况从一而终这种思想观念下教化出的姑娘,又有几个能节烈到底?
“姐姐想告诉我,柔嫔和皇后不一定是一条路子上的人?”
程官女子微笑一下。
“就算不是,她们是亲姐妹,休戚相关,难道还能离间她们不成?”
“这又有谁能预料得到?我只知道事在人为,倘若从不尝试,谁又能得知后果?”
流素低头沉思片刻,道:“先静观其变再说。” 她不觉得离间柔嫔与皇后是个好主意,总是觉得柔嫔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直率。
程官女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