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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第 2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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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素这胎怀上后,总是神思恹恹,易入睡。但即便如此,玄烨也是陪伴她的时候多,极少去宣召其他嫔妃。
有时候来了见她睡着,便静静地在旁坐着看会书,再看会她熟睡的模样,也便觉得心头安宁。
有时候闲着便去逗一下胤祥,这孩子越发生得粉妆玉琢,一双黑如点漆的眼,湛然有神,况且一岁多正是有趣的时候,格外讨人喜欢。
玄烨有时候会将他抱在膝上,教他呀呀学语,他只会唤人,说些简单的字眼,还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但软糯的童音,便令人心头柔软。玄烨还不时对着他说话,仿佛他能听得懂一般。
容秀默默看着,有时会生出错觉来,面前这个并非九五至尊,只是个寻常男子,一样会守候着他所爱的女子,他疼爱的孩子。
流素想要的不过是这样的生活,可这种时候终究是短暂的。
他每日里太忙,能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夜间,除了早朝、批阅奏章,四海巡视,还得时常去监督皇子们的学业,连流素见着他的时间也只是一天里的那小段时辰,何况其余无宠的嫔妃。
深宫之中多怨妇,不是没有道理的。
流素醒来时,便瞧着这样的情形,玄烨抱着胤祥与他说笑,胤祥也不知懂不懂,只是一直笑;容秀瞧着他们发呆,还有冰鉴和一堆乳母嬷嬷在旁伺候着。
流素笑着摇头,见没人留意她醒了,便朝容秀招手。
容秀走近了道:“醒了?你这一觉可睡得久了,从下晚时分睡过了晚膳时分,想吃些什么,我去小厨房瞧瞧。”
流素轻竖手指作了个嘘的动作,微微一笑,拉着容秀进殿,道:“你发什么呆?”
“我在看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
“你若羡慕,该早嫁了。”
容秀有些心烦,道:“你是知道的,不要说我。”顿了一下又朝外面看去:“他很爱你,你选了他,并没有错。”
流素惘然道:“我没有选他,是他选了我,或者说,是命运选了我们。”
“但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啊,哪怕是短暂,终究他给过你。”
流素也出神地看了一会,泛起一丝微笑,轻声道:“他若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也会很幸福,可惜不是。他那样的人,只能属于天下。”
她轻叹了口气:“去小厨房瞧瞧有什么可吃的。”
容秀便扶着她,往小厨房走去。
纤娘正下厨做红豆糕,备着夜宵,流素看了一下,吩咐送一碗杏仁核桃露过去,便出去看玄烨哄胤祥。
这会儿胤祥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分,却还玩兴正浓,被乳母接过抱在怀里,挣扎着不依。
流素哄了他几声不奏效,玉氏笑道:“娘娘放心,奴才抱去哄一会便入睡了。”
流素这会儿已七八个月身孕,甚是不便,也不能亲自去抱,只能由得玉氏她们抱了过去。
玄烨伴着她进了寝殿,说笑了几句,纤娘也将宵夜送了来。
流素吃了一碗杏仁核桃露,又看看一碟子点心,摇头不想吃,让冰鉴端下去。她本来不爱吃甜腻的东西,这回有孕之后更是如此,见点心里好几样偏甜,实在是没有食欲。
玄烨道:“展颜说你一直就没有用膳,多少吃点。”
流素偎在他怀里,慵慵懒懒地道:“没有食欲,什么也不想吃。”
冰鉴也劝了句:“知道主子最近不爱甜腻,纤娘这些点心里放的糖都少。”
玄烨顺手拈了块红豆糕,递到她唇边,道:“先尝尝再说,若是太甜便不吃。”
流素微笑一下,就着他的手轻咬了一口。其实纤娘做的这红豆糕清甜不腻,加了些松子杏仁之类的坚果切片,味道还是不错的。
但流素没有食欲,吃了一口便不想再吃,又觉得玄烨亲手喂她,不忍拂了他的意,一时顽心起,第二口便在他指上轻咬了一下。
他手一松,红豆糕便落在地上,道:“你是在吃点心呢,还是在吃朕的手?”
流素格格一笑:“红豆糕没有皇上的手好吃。”
玄烨笑着在她颊边轻捏一下:“你就是这样,刁钻顽劣,都快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依然不改这小性子。”
流素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模样儿依然是当年的娇俏可人,玄烨心中一荡,揽紧了她的腰,轻笑一声抵着她的额头。
两人亲热的情状落在冰鉴眼底,知道这宵夜是不会吃了,悄悄收拾了便退下去。
知道流素孕后渴睡,两人便早早洗漱了上床安睡。虽然只能这么相拥而眠,但他总觉得她躺在自己臂弯,心中便会宁馨柔和,仿佛这种相依已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是后宫其余嫔妃都无法给他的感觉。
流素又环着他的脖子说了一会话,呢哝软语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显是昏昏欲睡。
玄烨也正有了几分睡意,忽觉得怀中的人动了动,似乎睡得并不安逸。他放松了些,生怕搂得太紧令她不适。
但随即便听到流素压抑的声音:“皇上……好痛……”
他一惊而醒,迅速坐起唤了冰鉴掌灯,跟着察看流素的面色,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冷汗,似乎极不舒服,立即宣了岑苏海,并命稳婆在外待命。
“不是才七个多月么,怎么会腹痛?难道是要生了?”
岑苏海搭了一会脉,道:“不对,娘娘脉搏细弱,倒更像是中毒症象。”
“中毒?怎么可能?”玄烨惊出一身冷汗来,低头看怀里的流素,双目紧闭,虽不言语,但显然在强忍腹痛。
“娘娘今日吃了什么?”
“一碗杏仁核桃露而已。”
玄烨道:“让小厨房将所有吃剩的东西全端上来。”
小厨房里各种食物食材堆了满桌,但流素吃的只有那碗杏仁核桃露,碗都洗净了,哪里还去找痕迹。
岑苏海将每样都查验了一遍,却不觉得哪样有异味,自然是没有收获,不禁皱起眉来,道:“牵条狗来,每样都试吃一遍。”
流素这会儿在床上自己伸指压舌,将夜间吃的全吐了出来,仍是腹痛不止,虚弱得声音也极低微,岑苏海听她吩咐冰鉴去倒些水来,不禁微觉惊讶。
跟着流素费力地撑起身子,喝了一碗水,再吐了一阵,然后又喝水。
众人见着她的行为都觉费解,玄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流素蹙眉道:“既是吃下去的东西有毒,那自然得先吐出来,喝水是为了清洗胃中残余。”她微喘了口气,又吐了一阵,感觉吐得差不多了,才擦了下口角,倚着床栏调匀气息。
岑苏海道:“娘娘这法子倒是不错,却是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
流素不能跟他多说,随口答道:“是郎大夫从前说过的。”这会儿她虽仍是体虚无力,腹痛未止,但呕吐的感觉却好了些,冰鉴与容秀忙碌着替她清理,罗硕也已将獒犬牵到。
几条獒犬分别尝了几样食物,呜呜摇尾,似乎都没什么事。
但又过了些时辰,其中一条獒犬开始烦躁不安,不停地打转,跟着呜呜哀鸣,呕吐,似乎正是中毒的症状。
“这只狗吃了红豆糕!”
玄烨与流素对望一眼,她不过尝了一口而已,便已如此难受,不知这狗吃下了整块红豆糕又会如何。
岑苏海拿起一块糕闻了半晌不觉有异,又插入银针试了一下,并不变色,便要放入口中尝一下,流素忙喝止他:“你这是做什么?明知有毒还要吃。”
“臣只是想尝一下有何异味,既然娘娘吃了一口尚且无事,臣也不会有大碍。”
流素道:“胡扯,拿来让本宫瞧瞧。”
流素自己接过闻了一下,也不觉得有异样,但她向来只对中药格外敏感,倘若所下的毒份量轻微,又是无色无味之物,她也无法闻出,上次中毒便是如此。
她想了想,道:“去命纤娘将剩下的红豆全拿来。”
转眼便有一笸箩红豆呈上,看着也没有什么异样。
流素慢慢翻着,不时抓起几颗闻一下。
玄烨也在箩内翻了几下,拈出一粒红豆来,诧然道:“这不是外头树上的相思豆么?”
流素从前在承乾宫便种了棵相思树,迁入启祥宫后,将那棵树也移植过来,树上结满相思豆时煞是好看。她送给玄烨那几粒骨骰上,嵌的正是这种相思豆。
流素接过来瞧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她中的是相思豆内的相思豆毒蛋白,这本是种剧毒,三微克便足以要人命。而玄烨手中那粒相思豆,并不是她院内所植的那种海红豆,而是另一种也被称为相思豆的藤本植物所结的子,二者看起来长得甚像,但这种有毒的红豆上面有一点黑色,外表也是鲜红透亮,却有剧毒。
岑苏海见了也是脸色一变,道:“皇上,这不是外头树上的相思豆,这是另一种叫相思子的东西,看着相似而已,这物生吞无事,嚼碎了却有剧毒,两三粒便能要人命。”
玄烨经他这么一说,脸色微变,仔细瞧了一下,果然是有不同,道:“宫中可没有这样的相思豆,这是从哪儿传递进来的?”
岑苏海道:“这东西长得好看,许多人将它当成相思豆,做成饰物,倘若在内务府中以饰物进贡,那是不会被察觉的。况且这么小一粒,毒性又强,随便夹带在哪里都能混进宫来,要查它出处只怕不易。”
流素又在箩中翻了一下,却没再找到那种相思子,想来数量也是有限。下毒之人将它混在红豆中,不识之人确实无法察觉。
岑苏海又道:“好在量少,娘娘吃的也少,倘若多吃几块糕,只怕……”
正说着,方才那条吃了红豆糕的獒犬发出悲鸣声来,全身抽搐,软倒在地,眼见着是不行了。
流素见状,不寒而栗,禁不住又觉得一阵恶心,干呕了一下,却再也吐不出什么来。
玄烨抱住了她,心中恚怒,道:“魏珠,着人去将此事查个清楚,即便这相思子怎样带入宫的难以查验,难道这启祥宫中的人还查不出?除了敏贵妃身边日常伺候的几人,其余全都带去慎刑司一一查问,尤其是进出过小厨房的,新近调动过的人手!”
魏珠应命出去,罗硕也跟着他去帮忙查验,大半夜启祥宫内鸡飞狗跳,许多人被押去了慎刑司。
岑苏海又替流素诊了会脉,道:“娘娘这会儿应无大碍了,中毒不深,且处理得宜,多半不会再有事了。娘娘如今有身孕,所有药物皆不能服用,况且这相思子的毒性无药可医,只能待它在体内排出。臣会一直在随时殿外候命,娘娘若有不适,即刻吩咐人唤臣。”
流素点了点头,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她本就乏力,再吐了那么久,体内失水,这会儿只觉得手足发麻,让冰鉴又端了些淡盐水来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