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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鬼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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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鬼婆
我啊了一聲。
這個解釋太玄太扯蛋,但接受後似乎又很合理,不知不覺就信了幾分,說:“所以我不會死?”
“本來會,遇見我就不會。”
如果是個美女這麼說,估計我會感動得不能自己,但換成一個男人,我渾身雞皮疙瘩都爬了起來,頭皮發麻,忙不迭搓搓手臂。
方睿不理我也不廢話,從口袋裡掏出一捲紅繩,我看了看,就是一般我們串平安符用的那種細紅繩,沒什麼特別。
他招手讓我過去,拉過我的右手,在手腕纏了七圈,打了個奇怪的結,繩子的另一端則如法炮製在他的左手,接著讓我躺上床。
大約是我看他的眼神太戒備,方睿無奈地解釋:“我用紅繩先扣住你的命門,再和我綁在一塊,用我來抵過你。讓你現在睡,一會餓鬼來了自然找不到人,剩下的交給我處理就行了。”
我半信半疑坐到床上,還是很不安穩,一個陌生人坐在身邊自稱能幫你驅鬼,誰心這麼大還能好好睡覺?就算解釋合理也不代表不會一刀捅過來。
“你確定可以?你不怕餓鬼?等下睡著了會發生什麼事啊?”
方睿挑挑眉毛道:“不想這麼做也行,我沒有理由一定要救你。”說著他就要解繩子,我連忙按住他。
“不不不不!我就是害怕才問的嘛!被餓鬼啃這麼久了誰不怕,大哥你別衝動,我睡就是了!”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餓鬼和跳大神的比起來,我還是怕餓鬼多一點。
大概是知道不用死,不用方睿多說啥,剛躺下就感覺疲憊和睡意一齊湧了上來。
太久沒有好好睡覺,閉上眼不用多久陷入一片漆黑,身下的床鋪彷彿在晃動,特別催眠的節奏。
這次感覺不太一樣,沒有熟悉的鬼壓床,恍惚卻覺得身體輕飄飄,像是睡在水床上,直到腐臭襲來,我張開眼睛,視線朦朧一片,再也不是那種完全無法動彈的狀態。
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同時變成兩個人,兩個都是你,一個還睡在床上,另一個則懸浮在同樣的位置上看滿屋子餓鬼亂竄。原本該被綁了紅繩的手上空無一物,卻可以稍微轉動手腕,如果掙扎更用力或許能夠揮動整隻手。
模糊的影子逐漸聚攏,即使看不清餓鬼,那種恐懼已經深入骨子裡抹不掉。我心裡滲得慌,在餓鬼靠近時忍不住想躲,右手手腕突然傳來一個力道,像是被人握住。
罷了,大不了豁出去!
盯著模糊的餓鬼影子,肉跳心驚的等待。餓鬼伸出手,我克制不住想閉眼,強制移動的結果就是感到眼皮終於順著心意緩緩閉上,然而捏著我的手的力道也在此時加重,似乎是在警告不要亂來。
我在閉眼和不閉眼中天人交戰,這短短幾秒,餓鬼的手已經像平常一樣狠狠插入我的腹部。
我受不了,不管抓著我的力量怎麼安撫,還是選擇緊緊閉上眼睛。
然而想像中的麻木劇痛沒有發生,只有冰涼如風的觸感颼颼滑過肚子,我等了好幾秒,猶豫地瞇出一條縫偷窺,就看那些餓鬼的手穿過了身體,徒勞地在腹部的位子撈挖,卻摸不到。每穿過一次就像一股冰寒的冷氣,雖然不舒服但終於是鬆了口氣,安下心張開眼。
明明知道在作夢,大腦思考卻沒有中斷,久了會讓人疲憊。
仔細想想,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好好睡上覺,最多維持兩小時睡眠就會被餓鬼驚醒,等撐不住再次入夢,一切又從頭開始。
我不知道方睿接下來要怎麼做,但光是餓鬼碰不到這點就足夠讓我熱淚盈眶。
我想反握他的手表示感謝,可惜怎麼揮動都只有空氣,反倒是那股力道又起來,擺明是讓我不要亂動,我也就鎮定下來,看餓鬼焦急地爬來爬去卻無從下手。
我心裡正暗暗讚嘆方睿厲害,原來跳大神的裡面還是有這麼屌的江湖隱藏版高人。一種可怕的壓迫感就在同時衝上腦門,激得人瞬間就想跳起來往後跑,手腕卻在同時被死死按住,只能在那彆扭地挪動肩膀。
那是一種打從骨子裡滲出來的發寒,人類畢竟也是一種動物,就算察覺危險的本能已經退化,但事情危急時往往會爆發出一種特殊潛能,很多人在瀕死時拚盡一口氣逆轉局勢也是這個道理。
門外傳來的就是那種危機感,腦子裡亮起一盞紅燈不停閃爍警告。我心臟吊到嗓子眼,萬分莫名卻也萬分驚恐,就見那些餓鬼都停了動作,紛紛望向門外。我跟著看去,打了個寒顫,一隻紫色腫脹的手就握在門框上,扒著門框,巨大的身影就從門外緩緩挪近。
那東西足足有兩米高,起碼三個人合抱的寬度,披散著長及地的銀灰色細毛。那隻腫脹的手緩慢地縮回毛下,跟著聽見鎖鏈摩擦的聲音,我才發現那東西其實是一個老太婆!一個紫色皮膚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實在太過詭異,腦袋和身體不成比例,身上穿著看不清顏色的破爛衣服,渾身遮蔽在她披散的長髮下,隨著挪動露出恐怖浮腫的、大約是臉的位置。
那張臉是層層皺褶,幾乎把五官都擠了變形,只能看見一張幾乎橫跨臉頰左右的血盆大嘴,她的左手握著一串生鏽鎖鏈,隨著移動發出老舊腐朽的摩擦聲。
餓鬼看見鬼婆似乎很興奮,搖頭晃腦地發出刺耳的咻咻聲,我腦門上落下冷汗,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那鬼婆危險異常,她越靠近我就越想逃跑,拼命想提醒方睿,然而手上的抓力除了越來越緊外並沒有其他提示。
眼看那鬼婆就要湊到床邊,紫色的手從白髮下緩緩伸向我,那種壓力越來越強,不是實質性,而是身體已經嚇得反應不過來,渾身上下麻的動不了,人都要反射性給嚇哭!
一種奇怪的味道突然竄入鼻子,帶著辣嗆的藥草味。整個人突然身體一重,像是下墜進一片黑暗,也就是電光石火間,我猛地張開眼,看見一片白晃晃的東西懸在眼前,二話不說就是兩個拳頭上去!
不能怪我,我當時是真嚇壞了,兩拳上去就翻身拼命向後爬,邊爬邊大喊救命!
背後猛地壓過一個人的重量,接著雙手都被死死箝制住,那力道讓人痛得大叫,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
方睿見我不掙扎了才翻開身,我轉過來拼命喘氣,緩了半天還是覺得身上陣陣發冷,心臟撲通亂跳。
他皺著眉頭坐在床邊盯著我,臉上還有個明顯的紅印,我哼了兩聲,心想你他媽就是活該!
我操,也不知道這孫子剛才趴我身上多久了,那一口菸噴到臉上才把我給驚醒,雖然這招很有用,但想到和一個陌生人疊在床上,我有種衝動想再補他兩拳。
方睿不說話,但見我臉色很難看,默默把菸桿遞過來。
我搖搖頭,我不抽菸,他只好把菸又叼了回去,說:“這菸草能暖身,不要就算了。”
“剛剛──剛剛是怎麼回事?”我清清嗓,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覺得渾身還是一樣冷颼颼,明明是大夏天,抵不過骨子裡散出一種寒氣,只得抓過棉被把自己裹起來,瞄了一眼闔著的門板。
方睿沉默半晌,視線卻死死盯在我臉上,盯的我發毛,不自覺摸摸臉,心想我長的就這麼惹人厭?好歹在大學也是院排球隊,就是矮了點,學姐們還是很吃這套。
“你小時候來過北京?”他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我點點頭,滿臉莫名其妙。
確實小時候趁著暑假來過幾次北京,但都沒待多久,大部分時間還是跟著父母在其他地方旅遊,難道那些餓鬼還是從小時候就盯上我了不成?
但方睿只是繼續沉默抽菸,似乎沒打算給我解釋,我憋了幾分鐘,還是憋不住問:“大哥,你好歹給我解釋一下,剛剛到底怎麼了?我們也就認識了這一個早上吧,豆腐都給你吃了還不給個解釋,我可以現在報警讓警察帶你去喝茶啊。”
這話讓方睿回神,瞅了我一眼,忽然又道:“你太沒戒心了,如果今天碰到是個變態殺人魔怎麼辦?”
這話聽得我怒氣上來了,敢情這人還有臉反過來教訓我不懂事?
我憋了一肚子髒話就想出口,但方睿快了一步,搶先說:“剛才我說餓鬼有兩種,一種是鬼物,一種是大能,記得不?”
我沒什麼好臉色給他,哼了一聲,方睿根本不在意我態度如何,繼續說:“我用最簡單的替換方式把我們倆暫時掉了包,餓鬼只能聞到你的味道,卻摸不著你,如果他們下手再重一點就會摸到我的身上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處置,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引出了那東西……”
他突然又打住不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這種話說一半簡直逼死強迫症!
本來已經要趕他出去,我忍了半分鐘,還是受不了,氣都被他給磨沒了,無奈地道:“你能不能重要的事情一次說完?這樣憋是會憋死人的,好歹當事人有知道的權力吧。”
他搖搖頭,接著說:“餓鬼大能在佛教說法眾說紛紜,若干說法是有大無量者自願墮入餓鬼道接受苦行所化身的餓鬼,無論如何,這種身具神通的餓鬼大能就是俗稱的餓鬼王。傳說法力強大的餓鬼王甚至堪比天人,例如佛教裡常見的鬼子母神,那就是最強的餓鬼王皈依佛門的典故。剛才我們兩個掉包,本來餓鬼應該感應不到你,沒想到他們這麼執著,引來了餓鬼王,如果讓那鬼婆碰到你,估計我們倆會直接被那群餓鬼啃得一乾二淨,到時就不是醒不醒來的問題。”
想到那鬼婆,我還心有餘悸,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太強烈,經歷了這些,有時候已經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如果有個人能分毫不差說出你幾分鐘前做的夢,除了聽從安排外還能怎麼做?
此時我對方睿的印象已經從跳大神變成了大神,剩下的三分不信任是來自剛才呼了他兩拳的那件事。
“所以我該怎麼辦?一輩子不睡覺?”我還是強作鎮定,想開點小玩笑,沒料方睿聽了這話表情反而更加嚴肅,我心裡一個咯噔,我就開開玩笑,您老人家千萬別當真啊!
“有個辦法,大概可行。”方睿忽然站起身,不等我再發問,逕自走向門口,“在我回來前別睡著,真想睡了就拿筆捅自己。”
“喂!你等等,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追到門邊,但方睿人高腿長,幾步就消失在走廊另一頭,留下我一頭霧水。
關上門,揉揉太陽穴,今天一個早上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需要時間消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