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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 驚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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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睡夢中驚醒,就像突然觸電般,大腦還沒開機成功,漆黑的房間只有旁邊窗簾下透進來的一點光。
夜涼如水,我盯著天花板,嘗試挪動手指,但除了意識到自己醒著之外無法做任何事。
鬼壓床不是什麼新鮮事,人在身體疲勞的狀況下經常會有鬼壓床的經驗,從醫學角度來說,那是因為身體還在休息但頭腦已經清醒造成的現象。
只是這和普通的鬼壓床不太一樣,畢竟眼睛是張開的,然而除了轉動眼球外我竟也沒辦法控制自己閉上眼睛。
渾身動彈不得,只能愣愣的看著上方。
空調的嗡鳴在安靜的環境中顯得刺耳,除此之外還有種不熟悉的古怪窸窣聲,一時半會卻沒辦法分辨,只覺得很像人穿著拖鞋拖著腳走路,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怎麼可能有人在我房裡走動?
胸口壓抑得難受,若非正面朝上躺著,我會以為自己是趴著睡著,像是整個人貼到了天花板上。
「天花板」隱約晃動幾下,我愣了愣,凝神細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嚇得心臟差點停止,渾身的血液直衝腦門,終於反應過來。
那是一個人型黑影蹲踞在我胸口,趴伏著和我面貼面!
腐爛的臭味從它臉上的膿瘡飄出,血紅流膿的眼睛幾乎望進我的眼睛,兩倍大的頭遮蔽了視線就像天花板,朝我伸出一隻腐朽乾枯的手……
如果可以移動,估計我這時候已經慘叫衝出房間。可惜我完全動彈不得,慌亂掃視,拼命想大口吸氣發聲。
那東西的爪子越過我的臉在枕頭上摸來摸去,重量全壓在我胸口,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我心臟跳得和擂鼓似,甚至都能聽到耳膜鼓動的聲音。這種變化似乎驚動了它,不人不鬼的東西在我身上踩了幾下,不斷嗅聞,像是在尋找食物。
它張開乾縮的嘴唇,那張嘴裡已經沒有牙和舌頭,只剩一個通往喉嚨的洞不斷收縮。
我已經嚇得六神無主,背後出了一大片毛汗,卻是無論如何都挪動不了身體。
那鬼物似乎很疑惑,稍微挪開腦袋,我看見少說有七八隻那種東西就攀附在牆上和天花板上。它們的肚子異常的大,腳都成蹲踞的姿態,顯然無法站立,只能佝僂爬行。
我盯著它們,心臟越跳越快,然而越是這樣就發現這群鬼物更加焦躁,且每次都更加靠近我,甚至原本蹲在我胸口的那隻都爬下了床,爪子疑惑地在我的肚子附近抓來抓去。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它像是終於發現了竅門,一把抓住我身上的被子揭開,那群鬼物血紅的眼睛全都聚焦在我露出的皮膚上,七八隻大肚鬼猛地朝我撲來,尖銳的爪子直接插進我的肚子裡!
伴隨著一聲有點滑稽的“咕唧”,接著用力一掏,腸子就被它給硬生生扯了出來!
血花和腸子飛濺,我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嚇傻了。大肚鬼張開嘴,像是吃麵條一樣就把腸子往嘴裡塞,沒有牙可以咀嚼也影響不了它勃發的食慾。
接著是第二隻嗅到血食氣味的鬼手往已經破開的肚子裡攪弄,也不知道撈出什麼,總之就是一大塊的肉,直到此時我依然感受不到疼痛,渾身冰冷,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七八個腐屍凶狠的分食。
興許是血流得多,心臟急遽跳動,連帶呼吸都急促起來,卻是進氣少,出氣多。
會死嗎?會死吧。
意識慢慢脫離身體,被活生生啃噬的疼痛都麻木起來,淹沒身心的恐懼比什麼都來的強烈,那些大肚鬼意猶未盡,像是發現我呼吸困難,其中一隻轉向我的腦袋,伸出了沾滿碎肉的手……
“啊!”我發出慘叫,拼命向後退去,撞翻身後的椅子一屁股跌在地上,渾身抖得和篩糠似,花了好久才認出自己在哪。
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摸摸肚子確定自己還活著。
窗外早已亮起晨光,這裡也不是夢中的房間。
放鬆、沮喪、恐懼、崩潰……所有情緒一湧而上,哆嗦著捲起袖子,果不其然看見手上的斑痕又擴大了。
搖搖晃晃走到浴室洗了把臉,抬頭看見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看起來神經兮兮,這不是我。
事情該從哪裡說起?
大學畢業後我在某博物館工作了幾年,因為實在無法適應而辭職。
父母看不慣我整天在家遊手好閒的廢柴德行,在他們的堅持下,半個月前我從台灣來到北京小姨家接手木雕藝品舖子的生意。
名義上是要我換個環境好好發揮所學──畢竟大學四年讀了古蹟維護這種偏門──實際上就是爸媽也想不到能把我往哪塞,讓我好好冷靜個幾年安生再說。
小姨一家早年移居北京經商搞房地產,那間店也是他和姨丈盤下的生意之一。說是經營也就是順著他們房地產開發下的小副業,一直以來都是交給別人管著,也沒想要拓展,原先店舖裡負責的老夥計準備退休,趕巧我從博物館辭職在家悠晃,我老媽和小姨一通氣,就有了這麼一齣。
說白點,反正沒想靠這個賺錢,也不差多一個人混口飯吃,畢竟古物修復和經營舖子可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阿辰啊,你看看還缺什麼東西和阿姨說,這幾天我們一起去買,工作的事情先不用擔心,等你適應這邊生活再搬去舖子裡住。”小姨把我暫時安頓在他們家的偏屋,平時是客房兼放雜物,沒什麼人走動。
我把行李箱拖進房間,剩下的一些雜物用貨運,過幾天才會到。我擦了一把汗回答:“我沒問題,之前也來玩過,等東西到了我就搬過去舖子裡住,不麻煩阿姨。”
小姨點點頭,感慨的說:“是啊,記得你小時候來北京玩,現在都長這麼大了,都能來幫阿姨的忙了。”
我嘿嘿笑了兩聲,摸摸後腦杓,心想到時候你別氣的把我直接趕回台灣就好。
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小姨就先離開。我環顧房間,向後躺倒在床上,行李也懶得打開,反正最後還是要搬到那間店後面的自住宅,這幾天只要拿換洗和筆記電腦,湊活著就行。
就這麼跑到北京來生活,心裡不慌是不可能的,雖說現在交通網路什麼的發達了,畢竟也算離鄉背井,當初也是閒得沒事,老媽一提這荏也沒過大腦就答應了,衝動勁過了之後後悔也沒用。
東想西想,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躺下多久,再張眼時還是躺在那張大床上,除了眼睛凝視頭頂依然亮著的燈外,身體卻動彈不得。
不能挪動身體自然也不能喊叫,我心裡詫異,只是睡個午覺,難不成睡成癱瘓了?
我住的地方離主屋有段距離,除非扯開嗓子大吼,否則那頭的人根本聽不見。何況現在動彈不得,也不能指望小姨一家突然衝進門查看狀況,心裡越發焦急起來。
此時心情不僅僅是後悔,更可怕是面對你不了解的狀況。無法掌控身體的恐慌讓人渾身發涼,然而明明可以感受到從指尖蔓延的麻木,說明神經應該是沒有問題,為什麼會這樣?
我在心裡拼命喊叫,要是能具體表現出來那真是鬼哭狼嚎,可惜再怎麼拼命掙扎依然連眼皮都閉不上,很快眼睛就乾澀得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我的呼救,從房外門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真的有人在這個時間來拜訪!
我企圖扭動,那怕能用手拍幾下床都好,不管來的是誰,看到一個人直挺挺躺在床上轉眼球總能察覺不對勁吧?
那聲音越來越靠近,我在視線所及的最大限度內盯著敞開的房門,房間的地板鋪的都是木頭,顯然是什麼東西在木頭地板上劃拉出來的動靜,然而直到那聲音消失,我都沒看見任何人走進那扇門,更是著急。
難道是小姨或姨丈進屋來拿東西,拿了就走?可是剛才那個聲音離的這麼近,幾乎都在耳邊了,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這麼一想,不由得愣了楞神。
明明沒有人走進來,聲音是怎麼出現在耳邊?
我勉強轉開眼球,就看見床邊模模糊糊冒出好幾個土灰色的大疙瘩,在床旁圍成了一圈。
土灰色的疙瘩還在不停挪移,粗算一下少說□□個,那種朦朧感不太真實,頭腦熱脹發痛,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在作夢,就聽見那種摩擦聲又出現,幾乎是貼著我的左耳,有種難聞的腐臭味同時飄散。
我沒辦法轉頭,只能將視線投向左邊,霎時渾身寒毛直豎,心臟幾乎跳到了喉嚨口。
那灰色的疙瘩此時就在床緣,一隻幾乎無法形容的乾枯爪子就在我的腦門邊摸索,像在尋找什麼,緊接著那顆疙瘩跟著上挪,兩顆紅色的圓球與我平視半晌。
那是一顆頭! 一顆已經乾癟的頭顱!
幾個疙瘩一樣的玩意兒此時紛紛探出來,輪廓在燈光下有些模糊,杵在床邊圍成一圈,無神地晃著腦袋。它們似乎看不見我,鼻翼擴張,茫然地抓刮著棉被,離我最近的那隻手朝著我的臉抓來,尖銳骯髒的指甲就要碰到我的臉……
我大叫一聲從床上跳起來,渾身發冷,哪裡還有那些怪物的蹤影,依然是點著頂燈的客房,就像剛才只是做了個噩夢。
“……媽的。”憋了半天那句髒話才終於出口,人鬆懈下來靠著床板喘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阿辰啊,在不在?一起出去吃晚飯吧。”小姨的聲音說巧不巧就伴著敲門從後門傳來。
“馬上來!”我應道,胡亂套上外套,最後看了一眼房間,跟著小姨他們出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