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倭将军宠妻记》于隐

16、女扮男装

　　竖日一早，季元迎肩挂小包袱，站在村口等着温府的管家。昨夜里，她爹已经找过那位姓金的管家，说元迎愿意跟着去福州当绣娘。

　　季元迎一边啃着她娘赶早给她煎的饼子一边哽咽，再香的饼子此时她啃起来都没啥味道。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因为她的嘉哥哥不肯与她订亲，她留在这里只会空伤悲。何况她的嘉哥哥要去南少林寺，那是男人呆的地方，她留在家里也看不到嘉哥哥了。

　　王氏还以为女儿是不舍得离开，安慰道：“元迎，金管家说了，签的是两年的契，两年后你可以回家探亲一个月哩。到时候你若愿意就由温府安排帮你挑个城里的好夫婿，继续在温府当绣娘，倘若不乐意呆那儿，你可以回娘家嫁人不必再去福州，一切皆由你自己做主，不会有人强迫你的。”

　　季元迎被劝得心里好受一些，毕竟两年后她可以自己做主是回家还是呆在福州，到那时若是傅应嘉愿意要她，她还是有机会的。

　　可她娘王氏劝着女儿不知怎的自己却躲一旁抹泪去了，女儿跟在身边十三载，还从未出远门呢，她这个当娘的嘴上说得轻松，心里还是很担心的。谁知道女儿去了福州会过啥样的日子，会不会遭欺负打骂。

　　季盛秋和儿子楷子也红了眼眶，但他们可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楷子过来哄着妹妹，“元迎，金管家过几个月还会回来察看温大人家那院子盖的如何，到时候你有啥想说的就让他带话，不想干了就跟他一起回来，也就是损失几个月的月钱而已，千万别委屈自己。”

　　季元迎默默点着头。

　　就在这时，她瞧见傅家一家人全都过来了，应该是来送她的。她扭过头去，不想看到傅应嘉。

　　恰巧这会子有一行人过来了，金管家坐在马车里，他掀开帘子，朝季元迎喊道：“上车吧。”

　　季元迎心颤了一下，想到就要离家她还是有些恐惧的，她转身扑到她娘的怀里害怕地哭了几声，然后又立马拭去眼泪去上马车。

　　傅应嘉牵着志儿就站在她旁边，想跟她道别一声，她却瞧都不瞧一眼。

　　站在志儿身后的林檬心里还挺泛酸，因为她知道季元迎是真伤心了，对傅应嘉是又喜欢又怨恨才不肯与他道别的。其实林檬挺佩服她的，如此小小年纪就能下得了这个决心要远离家乡，勇气可嘉。

　　金管家朝季盛秋和王氏挥挥手，便拉上了帘子，里面传来季元迎的哭泣声，一半害怕一半不舍。

　　“走嘞！”金管家喊道，马车启起，十几位行人跟随在两旁。

　　傅应嘉他娘李氏赶紧跑上前去，掀开帘子往季元迎怀里塞了个包袱，泪眼盈盈地说：“元迎，婶婶对不住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帘子已经被合上，李氏看不见季元迎的表情。她是担心季元迎不收她的东西才在这个时候塞包袱的，包袱里有三百文钱和一块她一直不舍得用的颇珍贵的绢帕，是她女儿云霞亲自在绢帕上绣了牡丹花送给她的。

　　李氏寻思着儿子已经不想读书了，也不必再交束脩，给元迎三百文钱她一点儿都不心疼，因为她知道季家手里没啥钱能给元迎一百就不错了，一个小姑娘离家去陌生的大官人家，若是遇到事手里没个几百文钱是不行的。

　　傅应嘉知道季元迎不想看到他，便朝着马车喊道：“元迎，你要保重！”

　　紧接着楷子和他爹跟随着马车跑了几步，喊道：“元迎保重！元迎保重！”，王氏看着远走的马车已泣不成声了。

　　马车渐行渐远，李氏扶着王氏往家里去。李氏一路好话安慰着，也说了许多道歉的话，王氏心里担忧女儿只顾着哭，啥都听不进去。

　　*

　　又过了一日，傅家杀了猪。猪肉卖出一大半，自家留了十几斤，再送给傅札家几斤猪肉和一只鸡，另外还借了两百文钱给傅札。

　　或许是想通了，也或许是无奈，李氏和傅修想到儿子不再去读书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因没有上交束脩的压力，今年过年是傅家最轻松的一年。往年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思备年货，一家子忙着准备束脩，还经常因凑不齐而焦头烂额。

　　接下来几日，傅家欢欢喜喜准备着年货、打豆腐、熬糖做糖块，傅修还去亲戚家把往年欠下的钱全都还清了。无债一身轻，全家开心地过除夕、拜大年、走亲戚，闲时林檬还跟着李氏学织布呢。

　　说来过年这些日子，林檬可没跟着享口福，因为傅修带着孩子走亲戚时把她也带上了，说是让大家都见见，也算是认可她是傅家的人了。林檬跟着走亲戚可是吃遍各类小吃，吃着都快上瘾了。

　　她不仅有口福，还少做很多活，因为李氏没再像以往那般惦记着挣钱，分担了一大半的家务活，林檬轻松了许多。李氏还经常让林檬在村里寻其他年纪相仿的姑娘玩，林檬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其实傅家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希望林檬得到村里人的认可，想过些日子好让里正将林檬记入簿册，成为真正的锦堂村的人。这样傅家不仅可以分得一些田地，林檬也不会受村里人排斥或歧视，将来她嫁人也能明媒正娶，不至于来历不明没婆家敢要。

　　在这个地方，人没有明确的出身是不行的，否则永远被当成乞丐。

　　当林檬觉得自己享受的有些过头了，打算好好为傅家尽心尽力干活再带好志儿时，里正来话了，说暂且还不能将林檬记入簿册，开春也分不到田地。这里是每隔三年才调一次田地，林檬错过这个机会且不说，里正还说本镇的保长要派人调查每一位外地人入户的背景，以林檬这情况，还有可能被赶出锦堂村。

　　正月十五晚上，一家人煮汤圆过元宵节，李氏还特意为林檬煮了一碗鸡蛋面，因为正月十五算是她的生辰，她满十二周岁了。虽然这年岁和生辰的日子是傅应嘉为她定下的，但定下了便不会更改，往后每一年这一日都会是她的生辰。

　　晚饭后，一家人围着火盆烤火，李氏突然说：“嘉儿，再过五日你就要启程去泉州了，就让小檬陪着你一起去吧。”

　　林檬和傅应嘉同时一惊，但首先发话的是志儿，他很不乐意地噘嘴道：“不嘛不嘛，我要檬姐姐带我玩！”

　　李氏轻轻摸着志儿的头，叹道：“娘也想留你檬姐姐在家，可她很有可能被里正赶走，让她跟着你哥去泉州至少有口饭吃，还能帮着照顾你哥。娘不必再像往年那样时时得找活干得挣钱，可以留在家里边织布边带你，你爹一人下地便可，倘若农忙了，娘就带你去地里干几日也没啥。”

　　志儿听了仍不高兴，娘陪他玩可没有檬姐姐带他玩时有趣。

　　傅应嘉也反对，“娘，这可不成，我是去学武艺又不是去玩耍，何况那里全是男子，哪能带个小姑娘跟着，寺里主持也不会同意的。”

　　李氏瞅了瞅林檬胸前还未发育的平坦，神秘地笑了笑，“枉你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女扮男装这招难道也想不出？你是去当俗家弟子，可以在寺外赁屋子住，即便住在寺里也是与和尚分开住的，根据你付的钱可以选择是住通铺还是独屋。你有晨读夜读的习惯，自然是不会住大通铺的，你带着小檬去给你做饭洗衣打扫有何不可？”

　　傅应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吃惊，他没想到他娘还有这等想法，确实了得。

　　“娘，这样不好吧，若是被人察觉多不好。”

　　傅修却同意李氏的主意，“嘉儿，听你娘的，咱家手里有些钱，你一定要住独屋，坚持晨读夜读。若是在南少林寺呆得不如意，你再回来读书也不耽误什么。听说南少林寺每年入寺人俗家弟子很多，寺里未必住得下，若是得在寺外赁农居住，你带上小檬在寺外种块菜地，由她照顾着你的生活起居，我和你娘也放心些。”

　　林檬心里可不想去，她好不容易熟悉了这里，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喜欢和这一家子相处，她没来得及报答怎能跟着傅应嘉出远门？更何况，要她女扮装一日两日还行，倘若一年两年这般长久，她怕是装不下去，迟早要露馅的。

　　虽说住在寺外她是男是女没啥干系，可她觉得以傅应嘉那性情，他想办法也要住在寺里的。更重要的是，孤男寡女的相处，自然是有诸多不便之处。

　　“叔叔、婶婶，我才来一月，没干多少活，净跟着走亲戚吃吃喝喝了，若是没有你们收留，我怕是早饿死了。如今我还没报答你们呢，怎能离开你们，这样我心里会不好受。”林檬说着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氏不禁笑了，“傻孩子，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和你叔已经把你当成一家子人了，你别太见外。嘉儿是我和你叔的命根子，你要是陪伴着去，将他照顾好了，这可比做什么都能让我和你叔开心。”

　　林檬哑然，感觉好像这事是推脱不开了。

　　傅应嘉偏过脸来对着林檬左瞧右瞧，皱眉道：“虽说小檬她这肤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倒也还算粗糙，有些像大男童，可她这细眉明眸的还真不像！再者，哪里见过她这般弱不禁风的大男童，很容易被识破的。一旦她被识破是姑娘身，那我的脸岂不是丢大发了，指不定还要受责罚！”

　　傅修却道：“那是她没换上男装没束发才瞧着不像，待她如你这般穿着打扮，有何不像？这世上男子也不是个个魁梧健壮，譬如楷子，不就瘦弱么，也没谁怀疑他是姑娘是不是？”

　　其实傅应嘉刚才那样说就是不想让林檬跟着去，他寻思着有人帮着洗衣打扫也好，只是爹娘在家没人帮忙分担，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何况志儿舍不得林檬。

　　可他爹娘执意如此，他也只好不吭声，算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