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分道扬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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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的速度！琉雪看着地上的几具狼尸，倒吸了口冷气。
眼前正给尸体开膛破肚的同族，熟练地挖出几颗带血的内丹。不久前，那些凶神恶煞的叛徒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步步紧逼，眨眼间成了他狼爪下亡魂。
这几具狼尸头骨凹陷、利齿尽碎，血色眼球掉出眼眶连带出肉红的神经，惨不忍睹。血流如注、腥臭难耐，杀过不少生灵的琉雪也不禁皱眉，反观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黑衣狼妖若无其事，游刃有余地将内丹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你是谁？”琉雪脱口而出，脑子里不断回放当时的场景。她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之时，这位同族仿佛从天而降，如同经验富足的老农用草茎迅速敲碎毒蛇的脊梁一般，他轻而易举击碎这些修为相近的狼妖头骨时，琉雪眼里只有一片黑色残影。
黑衣狼妖敏捷的速度和强大的力量与不符的年龄都极度让她震撼，琉雪百分之百确定狼族并无此妖。从他救下自己可以断定并非敌对，一想到如今的狼族形势，琉雪果断做出了决定。
倾尽全力拉拢对方，必能助女皇一臂之力。
何况对方救了自己。
这样想着，琉雪看他的目光不禁火热起来。
痕夜收起内丹，走向受伤的女妖，就像在看一具尸体：“少说废话。”琉雪被他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整个身子像置身于冰窖里，连疼痛也麻木了一般。被利器所伤的伤口仍在不断流出鲜血，原本白皙的双腿血淋淋一片，有几道深些的还可见森森白骨，集中伤在大腿的她短时间是无法独行了。
痕夜瞥了眼她的伤势，沉着脸将她架了起来。
运用风诀连赶半天路的苗淼本想小憩一会，顺便吃点鱼干填饱肚子，寸步不离的伴侣竟突然间消失了。他循着痕夜的气息一路找来，见痕夜怀中的女妖立马怔住了。
女妖浑身血污，狼狈不堪，显然经历了场恶战。饶是如此，苗淼看到对方俏丽的脸蛋和妖娆的身段时，起初是惊艳，而后心里一片凉意。
苗淼自认是了解痕夜品性的，伴侣不喜多管闲事，性情冷淡近乎无情，唯独对在意之物上心。没打一声招呼，痕夜撇下他，不由分说屠杀同族，只为救毫无瓜葛的女妖。一个公妖如此行事，其心思昭然若揭。
那几具惨不忍睹的狼尸苗淼匆匆扫过一眼，就不忍再看。那是痕夜的同族，甚至没主动招惹，就白白丧命。‘屠杀同族’四个血红的大字勾起苗淼渴望忘记而日日梦魇的惨痛记忆，再度看向二妖的目光变得凌厉。
兴许是痕夜以前的旧友，这个想法及时冒出，挽回了苗淼的意识。猫妖想起河边伴侣信誓旦旦的诺言，心里顿时满是底气。
“夜，”换作平时，有他人在场，苗淼决计不会叫的如此亲昵，“这位姑娘是？”脸上的好奇之色将戾气覆盖住，苗淼没让痕夜看出自己的心思。
痕夜扶着琉雪，忽觉不妥，这个动作有些亲密，但琉雪受了腿伤，不能丢下不管，毁了他的计划。一时之间，痕夜两头为难，找不出合理的说辞。
“我，叫琉雪，北雪狼王之女，”琉雪外表婉约，声音却透着健气之美，“今日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苗淼戏谑道：“朝夕相处二百余年，我却不知夜也爱效仿人类英雄救美。”
痕夜的坚冰被打破了：“琉雪是我的旧识，不可不帮。”
旧识？琉雪相信这是狼妖为救她所找的借口，八百多年的生命里她做不到过目不忘，认出所见过的个个妖怪，然而像黑衣狼妖这样的天才，她怎么可能毫无印象。
白衣猫妖应该是他的好友一类。琉雪没觉察出别样的情愫，毕竟双雄相恋之事，千百年难遇。她对苗淼有些莫名的敌意，大概是觉得痕夜居然要向只猫解释自己的行为，失了狼族颜面。
痕夜对琉雪的称呼自然稳重，可能真是旧识，苗淼也没看出他对琉雪有什么企图。细思之下，苗淼觉得自己过于敏感紧张，懊恼刚才像女妖一样争风吃醋的行为。
“呲。”光顾着对话，没注意身上的伤，琉雪的嘴唇不再红润，失血过多的她，面色惨白如纸。强力支撑的身子摇摇欲坠，最终她眼前一暗，倒在痕夜怀里。
苗淼绷直了背。
痕夜道：“前方有城镇，寻家客栈落脚，吃些东西，顺便为琉雪处理伤口。”他刻意咬重‘顺便’二字。
苗淼的目光在二妖身上巡回，最后对上痕夜的凤眸：“好。”
苗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闷闷不乐地舀了几勺鱼汤。俊美青年整个人仿佛被阴影覆盖，明眼人都能看见那双清灵眸子里的幽怨。围绕在青年身边的压抑气场，使不少欲与其交谈者望而却步。
视线落到眼前的羊肉片上，已经冷了，这种膻腥味十足的食物是狼族的最爱。苗淼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咀嚼着，郁闷地看着自己的心意付之流水。
理智清醒的苗淼当然明白救命如救火，耽误不得片刻；然而当看到心爱的伴侣将自己留下，抱着个女妖，连句话也不给就急匆匆上楼时，苗淼心里不平衡了。
真是情深义重。琉雪浑身鲜血把客栈中人吓了一跳，当有人看到天神般的男子怀抱着那名身受重伤的女子，随即感叹。得郎如此，还有何求？
苗淼隐瞒了痕夜自己的过往，痕夜也没主动提起他的前事。平时的苗淼不会在意，痕夜说，他便听；此刻的苗淼心乱如麻，恨不得立马上楼，将琉雪同痕夜的事原原本本地弄清楚。
他强忍心里的急迫，耐着性子等待痕夜。
一位手持琵琶的红衣女子漫步走来，冲周围看客娉娉婷婷地行了一礼后，直接坐在了苗淼的对面。苗淼刚想出声劝阻，一旁的掌柜告知他这位姑娘是他们聘用的歌姬，唱完一曲便会离开。
苗淼心下了然，想着痕夜还不知何时脱身，便不阻止了。人间的歌舞，苗淼鲜有涉及，正好用于饮酒助兴。
削葱根似的手指在晶莹透亮的细弦上拨弄跳跃，一个个飞舞的音符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被一根根无形的细线穿在一条条链子，编织成优美动听的乐章。
不愧是请来的歌姬，婉约的音调，娇柔的嗓音，驾轻就熟，张弛有度。时而如涓涓细流，轻柔委婉；时而如黄莺鸣啼，清脆欲滴，时而却可奏出万马奔腾的壮观雄浑，红颜枯骨的哀怨悲恸……
“众说人世间几多纷乱，
道路漫漫，白头相伴，
窃自以可长相守。
血雾弥漫，枯骨满山，
血雨腥风铸就不朽的爱，
红巾翠袖把它消弭在怀，
岁月终将彼此推向天端。
梦惊起，寻旧爱，
斯人早已不在。
悔药难吃，千金不换；
从头再来，历史不改；
似那反目成仇只是场虚幻。
故休怪，
将帅骷髅美人埋……”
听一遍确实涤悦身心，但不断循环却令苗淼莫名厌烦。苗淼本身在音乐方面没什么造诣，也不愿迎合大众附庸风雅。白衣青年直起身子，离开座位；又折回几步，端起盘子上了楼梯。
他一走，四座宾客皆感惬意，压在胸口无形的巨石烟消云散，放开来的其他客人纷纷举杯对饮，大快朵颐。
角落里的一位老叟呡了口清茶，若有所思。
苗淼正准备敲门，忽然心念一动，侧着身子，将耳朵贴到了门旁。
蛛丝般纤弱易碎的声音零丁地飘到苗淼耳中，听不真切；更令苗淼在意的是——痕夜与琉雪的交谈用的是他不熟识的狼语。
交谈声戛然而止，苗淼装出刚上来的模样，‘正巧’与开门的痕夜四目相对。
苗淼托着盘子：“我上来给你送饭。”他说着，伸头想瞧琉雪的状况。
痕夜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苗淼的视线，苗淼不敢让痕夜察觉意图只得作罢。“羊肉冷了，我去叫小二热一下。”苗淼后退几步。
痕夜夺过盘子，满脸铁青：“不要把《葬爱》放在心上。”
《葬爱》，是那首曲子的名字？苗淼不以为意，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和琉雪……到底是什么关系？”千万别是红颜知己。
“小时候见过一面，”痕夜明摆着不愿多说，“有点亲缘关系。”
亲缘关系……围绕这四个字的猜想持续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头。
“她没事了？”苗淼斜了眼隔壁明晃晃的烛火，单纯地觉得碍眼，“夜教我狼语好吗？”
“没事。”痕夜将苗淼拥入怀中，尖利的牙齿轻轻啃咬颈脖留下点点红痕，“怎么想到学狼语。”
苗淼当然不会说上午偷听之事，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夜是我的伴侣，入乡随俗，”痕夜看着苗淼翕动的朱唇深咽口水，双手不老实地溜到腰带处，“我想学狼语，这样，唔——”紧贴的唇锁住了苗淼接下来的话语。
春宵苦短，及时行乐。妖乃兽化，循欲为乐。多日未亲近，缱绻缠绵，一匹宣誓主权的恶狼，不停在领土上留下鲜红的烙印。
“夜，我爱你。”苗淼望着痕夜刚毅的轮廓，幸福得冒泡。
“恩。”痕夜执起苗淼垂在面前的青丝，别到耳畔，“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一双凤眼盯着苗淼，透着不安和不舍。
苗淼惊坐起：“为什么！”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惊诧，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痕夜的话如同一串连珠：“淼淼先去沁恒，若拿到遗物后我不在，先忙你的事。待我事毕后，会在沁恒等你，不见不散。”
苗淼望着痕夜，漆黑的眸子像个无底洞，痕夜掉进去再也出不来。
“淼淼，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痕夜握住苗淼的手，郑重起誓。冷情的面容上，浮现出忐忑、坚定、不舍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比打翻了五色盘还精彩。
兄长说，人间的狼与猫是不同的，尽管它们同样在流浪。孤狼遇到狼群，会想方设法地融入其中，成为一份子，因为它害怕孤单；一群猫会缩减到一只猫，猫的指明灯，就是孤单。
苗淼想，妖族的狼与猫，会是一样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分道扬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