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法兽獬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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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王朝的国都，名曰沁恒。沁恒城地处盆地中央，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实乃山河险阻，通衢之地。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同时又便于沟通中原，具备供养数以万计人民的经济实力，因而建都。开国皇帝李凯恩曾盛赞此地的龙盘虎踞，帝王之势。与前朝庆珑将国都建在腹背受敌的栖栖城相比，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一阵匆忙的马蹄声打破早市的喧嚣，路上的行人有如一棒子打散的鱼群，纷纷闪避两侧，用或探究或敬畏的眼光偷瞄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银甲将军。
将军的身后牵着一连串的囚衣俘虏，他们蓬头垢面，两眼无神。背井离乡，长途跋涉，一路上的奔波劳累令他们脚步虚浮，头重脚轻，走起路来跌跌撞撞。拇指粗的铁链牢牢地锁住了他们的手脚，叮叮当当，留下狰狞的伤痕。笨重的项圈套在颈脖，他们已经与牲|口无二。
凶神恶煞的兵士手持皮鞭，上面锋利的倒刺在艳阳下闪着骇人的寒光。但凡有俘虏走不动了，拖了行军的后腿，就会被抽得血肉横飞。
食不饱力不足，逐渐有许多俘虏体力跟不上了。一个白发老妪首先栽倒路边，牵一发而动全体，前后方被铁链连着的一男一女也被带倒了。
“杂碎，渣滓，赶快起来！”一旁的兵士见势不妙，怒火攻心，扬起鞭子将他们抽得体无完肤。
一男一女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而老妪则永远闭上了眼睛。
将军脸色一沉，立马有两名兵士走来，连同先前的兵士解开铁链，直接将老妪曝尸街头。
显然众人对此事司空见惯，开始自顾自忙自己的要事。
反正俘虏不是人。
“难怪夜对人类有成见，排异也便算了，原来真是连同族也不放过。”苗淼坐在茶铺里歇脚，呡了口清茶，只觉异常苦涩。他的族人亦是被同族所害，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同族相残。
包子摊的刘氏曾帮人类给他留下了好印象，可很快就被一纸诉状毁得一干二净。
“燊国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好好的国家说灭就灭。”邻桌的商人问身边的书生，“我记得燊国可是老老实实地进贡，安分地很，怎么圣上还是起兵了？”
书生瞪了商人一眼，压低了嗓子：“勿谈国事，你想找死啊。圣上乃是真龙天子，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安分守己又如何，圣上要的是天下，万里河山全纳凤鸣。”
苗淼有些不耻这凤鸣皇帝的作为了，为一己之私，陷黎民百姓与水火，还有何颜面自称真龙转世。
队伍很快就要离开苗淼的视线，最后的小女孩突然晕倒在地上，龟裂发白的小嘴里不停念叨：“水……”
兵士立刻抄起鞭子，无奈小女孩血肉模糊，也站不起来了。
“可恶，你这贱|种。”一只粗犷的大手一把扯住小女孩的头发，她顿时像被拉住缰绳的野马高高昂起头颅，发出尖叫：“啊——”
“就给小妹妹喝口水吧。”一旁围观的小姑娘于心不忍，却被惊慌失措的母亲捂住了嘴。
她是不是要死了……水，有水……怎么是咸咸的……还是热的……
小女孩贪婪地舔着嘴唇，眼神猛地一清明，吓得吐了出来。
“啊啊啊——”打她的兵士捂住揪小女孩头发的手，面孔扭曲不成人形，“我的手——”再仔细一看，一只断手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挂在小女孩头上，温热的鲜血顺着整齐的切口源源不断地留下。
看到一幕的众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更有甚者当场吓尸水了裤子。
“怎么回事！”将军调转马头来到后方，威严的目光审视着发抖的兵士们，“他的手是谁砍得？”切口整齐完整，毫不拖泥带水，如同被钢刀直接削掉的。
离被砍兵士最近的兵士被溅了一脸血，语无伦次：“抓脑袋……一转眼……自己飙血……断掉了……”
将军听后，吩咐了几个兵士抬着受伤的兵士前去医治，末了，亮出腰间的宝剑，凌空一劈：“今日之事，不得对外人提起。”猎豹般的冷血眼眸看向溃逃的百姓，“我剑下，不差多你们这些亡魂！”
这难道是预兆？将军一想起国师作出的‘凤鸣必亡’，心下愈惊，忙策马扬鞭，赶去皇宫报信。
人声鼎沸的大街上出了这种怪事，大家都避之不及，唯恐降灾到自己头上。苗淼也乐个清净，去手而留命，他不认为自己在滥杀无辜。
茶铺的人也跑了个精光，苗淼喝完杯里的茶，拍拍身上的灰就准备去皇宫。
一道清丽的人影落在苗淼面前，自来熟地坐到对面同苗淼交谈：“刚刚的事是你做的。”
来人身着天青色的文士袍，同先前所见的柳茗倒如出一辙。他身材颀长，形貌昳丽，眉若翠羽，目若明珠，齿若编贝。头戴翡翠发箍，中间插着一根浅绿色的玉簪，一头黑发如同绢丝泼墨，光滑柔顺。
苗淼虽觉其与柳茗有几分相似，然柳茗扮似士子，却有股超凡脱俗的仙气，清风霁月，令他同红尘格格不入，使人望而生疏。但来人气息柔和，惹人亲近，既可仿风流才子，赏阳春白雪；亦可学市井小民，观下里巴人。
对方言之凿凿，看来并非夸夸其谈的泛泛之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苗淼也没说谎打诨的习惯爱好：“是。你想怎么样？”
来人道：“人不犯妖，妖不犯人。你暗中害人，已经违背了天道。”尽管如此，他的态度依旧和气。
“事已做下，我便无悔。要受惩罚，那就来吧。”苗淼思来想去，掺和人类之事，的确是他一时气愤，考虑不当，但他也不惧，“敢问阁下是？”
谢知秋看着苗淼一副做出重大觉悟的模样，捂嘴失笑：“不必过于紧张，此事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那兵士狐假虎威，害了多条人命，命中该有此劫。”他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身份。
苗淼盯着他的一笔一画，惊讶地张大了嘴，他想象中的法兽獬豸应当是膀大腰粗、怒目金刚式的威武人物，怎么会是个风度翩翩的玉面公子。
而后苗淼又迅速调整了状态：“您是……那我们之前……”他立马想起了那古怪的县官和师爷，“您是县官？”
谢知秋摇头，倒了杯茶，又给苗淼续了一杯：“我更喜欢记录。”
那就是师爷。苗淼很快有了答案，问：“不知神君您有何见教？”不是为那个兵士，那是为了何事。
谢知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再慢慢喝下。
兴许是正巧碰上。苗淼自问自答，正准备告辞。谢知秋发话了：“你要进皇宫，没错吧。”
“您怎么知道？”苗淼不安地看着谢知秋，解释道，“我进皇宫并无恶意，只是受妖之托。”
谢知秋连连摆手；“这你可别误会，我没收你的意思。我的人类名字姓谢名知秋，别叫神君了。”自从他从一个朋友处知道，‘神’也可以是一个骂人的字后。
苗淼哪有不从的道理，既然谢知秋没收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在此地久留了：“那谢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慢着。”
苗淼一头雾水，心里七上八下的，搞不懂以公正严明著称的法兽獬豸找他有何贵干。
谢知秋给苗淼泼了盆冷水：“皇宫有神明照应，你是进不去的。”
“那您有何高见？”苗淼相信谢知秋绝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
谢知秋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我可以带你进去。”
“那您要我做什么？”苗淼可没傻到自己有多么好运，一个个大神争抢着帮忙。柳茗助他因为那位，而那位的动机仍不明；这法兽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绝无可能是同情心泛滥。
这回轮到谢知秋惊讶了：“为什么这么问，我见你心性纯良，想助你一臂之力罢了。”原来这猫妖有疑心病啊。
苗淼认为自己幻听了，要么就是谢知秋口误了：“我何德何能值得您相助？”心性纯良，真不是在讥讽贪生怕死，夺丹延寿的他吗。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感叹一句，谢知秋起身就走，也不管苗淼是否跟着，“我要是想图谋些什么，当初救那狼妖时，便向你提要求了。”
苗淼这才如醍醐灌顶，是啊，若是讼兽真想要痕夜性命，痕夜根本撑不到他来救。之前他以为是讼兽留手，现在才知道是法兽救了痕夜一命。
苗淼再也不怀疑什么了，快步跟上谢知秋，感激不已：“大恩不言谢，谢先生日后有用得着苗淼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苗淼定不会推辞。”
“哦，你跟那狼妖感情真好。”谢知秋有些羡慕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那狼妖真是三生有幸。”
苗淼默默地把解释的话咽进喉咙里，他还是不要告诉法兽他跟痕夜的真实关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法兽獬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