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归行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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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一唱天下白。当山顶的公鸡精的啼鸣响彻云霄，苗淼到达了苗山脚下。
天空湛蓝如海，白云柔软似棉。江水碧绿如玉，山峰奇险似刃。蓝紫色的藤萝倒挂而下，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在欣欣向荣的草地上留下婆娑的倩影。岸边大大小小的岩石缝里，藏着星星点点的花朵，白的像雪。参天大树上寄居的飞鸟，窥视着水里嬉戏的鱼虾。
两只麻雀落到苗淼跟前叽叽喳喳。
一只问：“你是来抢地盘的吗？”
另一只道：“他好厉害，我们都要被赶走了。”
苗淼啼笑皆非，按时间来看，苗山七百多年前就是他的故乡，这些小精怪才是后来者。他上前去，那两只麻雀便惊叫着飞走了。
苗淼也不计较，放下背篓，他准备把苗玉葬在此处。
苗山的猫族久居人间，受到了人类文化的影响，取名以苗为姓，死后要在苗山，意喻落叶归根。
篓子里的老猫安静地躺着，苗玉终于能获得解脱了。它的毛差不多掉光了，只在颈脖处还残留着些许白毛。肉色的皮肤布满千沟万壑，身子呈虾米状弯曲，活像个干瘪的南瓜。右眼皮半闭着，露|出幽幽的蓝光。
白毛蓝眼，苗玉的猫形也和苗淼几乎一模一样。
苗淼挑选了块高地，不容易积水，铆足了气力，只手一扬，风刃一劈，土地瞬间炸裂，烟消云散，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瞧着被炸得歪七扭八的树木和七荤八素的小动物，苗淼尴尬一笑，力道过猛，没有经验，他果然不适合挖坑。
把老猫安安稳稳地放进坑里，苗淼先合上了它的右眼，看到苗玉按着腹部的爪子，苗淼愣住了。
苗玉死前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如今它死了，身体僵硬，这个动作永远定格住了。腹部、爪子，摆明着暗示苗淼剖腹取丹。
“我不要你的内丹，”苗淼很快做出决定，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操纵着微风将泥土一点点推回坑中，“想想就反胃。”
望着一人高的坟堆，苗淼鼻子有些酸酸的，苗玉一死，可能世上，再无他的血亲。
新生的土堆是黄色的，与周围的绿色相比，很是突兀。苗淼怅然若失，犹豫片刻，搬起一块巨石放到坟堆前，使劲书写了四个大字：苗玉之墓。
思来想去，苗淼又在前头刻上了“舅舅”二字。
他记恨苗玉，厌恶苗玉，但否认不了苗玉与他的亲缘关系，苗玉生前与他的对话更是颠覆了他对父亲的看法。现在他们都死了，过去的事实已不可考，尘归尘，土归土，苗淼犯不着和死妖动怒。天大地大，逝者为大，苗淼轻轻吹去附着在巨石上的粉末，与苗玉的仇怨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白衣青年挺直腰杆，话语掷地有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密藏，我不会再开启……”顿了顿，又道，“我不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
早在修炼秘术前，苗淼就知道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定遭天谴。苗玉如今的模样，也许就是他最后的下场，可那又如何。就像落水者明知道一定会淹死，却还要死死抓住手里的稻草一样，当年的苗淼遇到了同样四处流浪的痕夜，两颗孤寂的心互相共鸣，贴在一起，舔舐着彼此的伤口，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看似可怕实则遥远且八字没一撇的预想而分离。
“如果是痕夜要放弃，我绝不阻拦。”苗淼还是有点松动了。
痕夜跟着琉雪走了，要苗淼在沁恒等他。
苗淼想，等拿到所要之物，就待在沁恒，与痕夜会合。痕夜给他的内丹还没吸收，他还能维持个好几百年。倘若到死也没看到痕夜，他就像苗玉一样，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苗山，化作一抔黄土，随便滋养个花花草草。
“再会，舅舅。”
躲在树上的麻雀瞧着白衣青年冲坟墓鞠了一躬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走了，才扑腾着翅膀飞下，正巧落到苗淼给苗玉做的墓碑顶上，东张西望。
“我好像听说苗山原来是住一个猫妖家族欸，他是不是原住民啊？”
“不管是不是，他不赶走我们真是谢天谢地。”
翻过苗山，才到沁恒。要事在身，苗淼有心多待，也不好强留。
若是痕夜早他一步，岂不是要伴侣多等。
然而有个地方一定要去，半山腰处的一座坟墓，他兄长苗鑫的长眠之地。
那时的苗淼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伙，他愣头愣脑地挖了个坑，边哭边埋，折腾了半天积了个半人高的土堆，尘土砂石黏着眼泪混在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彻彻底底成了只花猫。力气小，经验少，性格还很软弱，既怕山里窜出个妖怪把他吃了，又不会造墓碑，只得削了根木头，插在坟头，用指甲一点一点抠字，指头都肿了，流出血来。
此后他开始学从密藏拿来的秘术，漂泊不定，直到两百年前，到荒野岭猎杀妖族，夺取内丹，遇到痕夜，直到今日。
要好好给哥哥修缮一番。苗淼快步上山，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呆了。
坟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繁茂昌盛，这在他预料之中。可那座庄严肃穆的石碑和坟头摆放的祭品香烛是怎么回事，苗淼发现那些祭品居然很新鲜，像前两天放置的，甚至能闻到果香肉香。
这到底是不是兄长的墓，苗淼心里陡然一凉，冒出个不好的念头。
莫不是被他人鸠占鹊巢，改了其他墓穴？想到这里，苗淼难以遏制住怒火，双瞳骤缩，浑身发出一股强大气势，直接吹灭了摇曳的烛火。
墓碑上没写名字，苗淼无从得知真相。正想找个小动物之类的问清楚，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惊得他一激灵。
“你你你你，是不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啊，真的好英俊啊！”紧接着一个麻衣少女从一旁窜了出来，眼冒桃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个小姑娘梳着双髻，臻首蛾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异常灵动，看上去聪明伶俐。小麦色的皮肤洋溢着健康的美感，像被溪水打磨过的珍珠一般光滑。
朴素的麻衣难掩五官的秀丽，狐族天生媚骨，从这个小姑娘不时流露的风情来看，假以时日，定可祸国殃民。
连苗淼也稍稍被惊艳了下，暗赞不已。这个小狐狸兴许知道兄长坟墓的事，苗淼收起戾气，态度和善：“你知道这座墓里所埋何人吗？”
小狐狸自顾自地盯着苗淼，咽口水。
苗淼只好大声提醒：“姑娘，请问——”
“小点声啦，我耳朵快被你震聋了。”小狐狸不高兴了，指着坟墓，“我不知道里面埋得谁。”
苗淼正失望，又听到小狐狸说“不过石碑和祭品香烛是我弄得”。
“我就住在前面的竹屋里，这个坟墓因为太简陋，像个土堆，差点被人平了，所以我才摆了这些，好歹也算是邻居。”
“大恩不言谢。”苗淼郑重地行了一礼，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替先兄谢过姑娘。”
小狐狸摆摆手：“不必客气，叫我璃璃就行。”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情绪跌落谷底，“我之前就在好多年前就看到这个坟墓了，如果这埋的是你哥哥，天呐，你不是人！”她的美梦破灭了。
苗淼莞尔一笑：“我可从来没说我是人，更没说我是进京赶考的书生。”眼前小狐的修为不过两三百年，不识他本体很是正常。
“太令我伤心了，还想找个书生来段可歌可泣、惊天动地的人狐之恋来着，”璃璃嘟着樱桃小嘴，喃喃自语，“果然该向话本里说的找个破庙等人躲雨吗。”
苗淼不知怎么安慰璃璃，她的年纪小，长的也可爱，无端地叫苗淼生出好感。若是侄子尚在世间，该有这么大了。他的哥哥，曾娶过个妻子，可没等孩子出生，就分散了，自此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璃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多大了，如果跟我差不多，我就勉为其难的考虑下吧。”
苗淼嘴角一僵，扶额道：“承蒙璃璃姑娘错爱，我姓苗名淼，大概有七百多岁了。”而且他有伴侣了。
“噢，那算了。”璃璃挥挥手，侧着脑袋，古灵精怪，“我对叔叔你没兴趣。”她一蹦一跳，轻灵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草丛里。
真是个随性而为的小姑娘。苗淼转身抬手，在石碑上留下了“兄长苗鑫之墓”。
遒劲有力的字体入木三分，苗淼刻意模仿了柳茗的笔风，这样看似更加飘逸大气。食指沿着划出的凹痕慢慢描摹，出逃那日，那滴落到眼里的泪，还待着。
苗淼先化形成小孩，没几年就长成了少年，再一晃眼变成青年。一开始苗淼觉得长得越快越好，不仅不会拖累兄长，还可以帮助兄长打理事务。可当看到兄长眉宇间日益加深的黑色愁郁后，苗淼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根骨差，天资愚，寿命短。
“哥哥，不要再皱眉了，嫂子不喜欢你是独眼，你天天摆着苦脸，她会更生气的。”
容貌与父亲重叠的英俊男子深深地看着苗淼，用力抚摸着他的头顶。
于是苗淼偷偷开启了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密藏，在一堆秘法里找到了能延寿还能提升修为的法子。
苗鑫缴掉了那本秘术，告诉苗淼不能练，还安慰苗淼，说他不会让他死的。
苗鑫用了‘灭魂续命’，这种损己利人，只有傻子才用的法术。在苗淼停止生长的过程里，苗鑫越来越虚弱，被揭露身份时，没能逃出女皇的手掌心。
所以，苗玉说苗淼害死了苗鑫，真的一点没错。
璃璃提着只烧鸡来找苗淼，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归行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