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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平地惊雷 ...

  •   这人与岑公子一行人又是什么关系?
      到当晚这人与他们一起宿在荒村,第二日启程时,那男子护在队伍左右,俨然一个押镖的形象。这一回返程还是赶路,坑坑洼洼的土路依旧马不停蹄的走了一日,直到日头偏西才到达驿站,接人的快船要到第二日才能到来,那男子递了走马头子给驿站,他们一行七人换得了有热水热食肉汤的住所。
      在人多的地方陵苏放宽了心,在屋中用完饭,她便偷偷的跑到驿站外的官道边,那里近码头,留了几盏引船的灯,昏昏暗暗,合着天上硕大的星星,既荒凉可怕又出奇的美。
      陵苏呆呆的看了半晌,等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远处原本等着投宿交割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她独自一人在黑夜中。这世道不比她来的世界,处处都是危险,正想着要赶紧回去,突然听到一声呼吸,惊得她跳起来拔腿就跑,却正好撞进一人怀里。
      她心头大叫不好。
      那人却是迅速退了一步,陵苏定眼一看,原来认识。那人朝她作揖,年轻的声音很好听:“在下严世青。”
      陵苏想了想,出于礼貌似乎应该有个回礼,于是她极其不标准的福了福:“奴陵苏。”
      那严世青像是轻轻笑了声,又觉得不对只好咳嗽一声说:“在下听岑公子说,姑娘是有大学问的。”
      陵苏老脸一红连忙应到:“不敢不敢。”
      严世青却再没声音,陵苏抬头看他,黑暗中那张俊脸竟然绯红,啥情况?严世青自知窘迫,便转身大步向前边说:“此地不适合姑娘逗留,在下送姑娘回房吧。”
      陵苏只能莫名其妙的跟上。
      到了房间门口,还没说个谢字,严世青便做了长揖火烧屁股似的跑掉了。这一晚陵苏很是纳闷,但又不敢问水荫,毕竟自己偷偷出去的感觉像去偷人一样,有点问不出口。

      第二日启程,严世青并没有一同前往,他紫衫戎装踏马而去,最终停在红水河分流的河滩边目送船只离去。一张晒成古铜色的俊脸可耻的红了红。
      前日他替东家走这一趟送走马头子,刚到荒村急着寻茅房,不料转错了地方。那个四处漏风的窗子根本挡不住视线,他瞧见有人在里面换衣裳,黑发如瀑蜂腰翘臀……可耻可耻真是可耻。

      回程已经适应很多了,陵苏与水荫日渐熟悉,她二人也知回去以后定是难以相见,便约定每月水荫排休时来曲园苑一聚。
      当船靠岸时,已是第十六日的辰时,陵苏在码头匆匆告别万商贾一行人,由马车载着直奔榆林巷和平街胡同里。她这边跪拜了柳十娘,前脚刚去洗漱休息,那边的车夫便递上了万商贾的帖子给柳十娘。

      这一趟十几日的远行,让陵苏倍感疲惫,十娘准了她的假,有贵客至也不需要她来随侍,这般连续躺了好几日她才缓过劲来。
      如今已是九月初秋,什么重阳节她也就配合着做做样子,这两日窝在屋里计算着自己的出路,不想却接到陪客的消息。一番梳洗后进了西厢房一看,冤家路窄,又是那个姓崔的!

      大宋的开国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呢?雄韬伟略在怀,发迹于军队,战乱中誓要还天下一个平安。公元960年登基,划出一统江山的宏图伟略。只可惜他武将出生,天下初定后,对于身边开国大将越发忌讳,这十几年两次杯酒释兵权,将当年打下江山的大将们一步步摘出权力中心,死的死放的放,余下的数人也都嫌夜长梦多,恨不得早日归乡。
      如今明升暗降领了宫观官的陈荥荣便是其中之一。
      开宝二年他亲书上表解兵权,却被圣上驳回,召回京中升为从四品宫观官,却是再也不能回到边军。四年下来,不但自己麾下的崔绍斌也被暗中收了兵权调回京中任殿前司,原本的边军陈家军也逐渐被稀释到各路军队。到现在即便自己想要联系当年的副将也怕是无从寻迹了。
      他陈荥荣一步步走来至今仍被放在东京,还是因为他的忠,既然圣上对他有所求,那他陈荥荣便做不得逆谋之事。如今时候已到,他大张旗鼓的许了重金身边一直跟随着的军师参将告老还乡,紧闭陈府不再会客。
      重阳节后他又亲书奏折恳请圣上允许他致仕还乡,这回终于是允了。他陈荥荣自汉乾祐元年至今,随当今圣上征战二十五年,如今终于保全了陈氏一族解甲归田!杭州的祖宅已经打点好,待宅中大件先行,再过一月余便可南迁。

      前几个月房州隐隐出现圣上即位时并没有禅位诏书的传言,待九月传入京中时犹如平地起雷。房州是什么地方,后周最后一个皇帝现今的郑王柴宗训与其养母周太后的封地。这周太后乃现任镇守使符彦卿三女,后周已故大符皇后的妹妹,圣上胞弟晋王之妻符氏的姐姐!
      这个传言简直要将晋王与符氏一族置于死地!
      那符彦卿也顾不得上任路上了,带着三子符昭愿星夜赶回东京,连夜密送信函与晋王,第二日上朝他携子一身葛麻衣草鞋跪在了大殿。
      崔绍斌与徐祖自然是在朝臣中,二人见这一幕苦肉计不由心生佩服,符彦卿不愧为唐末第一猛将马上第一谋臣。
      符彦卿这人非常传奇,他出身武将世家,为后唐名将符存审(李存审)第四子,军中称其为“符第四”。据传他十三岁即能骑射,二十五岁时任吉州刺史,因破兵于嘉山,多次与契丹作战。累官天雄节度使,拜太傅,由淮阳王进封为魏王。他在戚城战役、阳城之战、定州之战三场战役中,改革车战战术用巧谋击退契丹,号称常胜将军。此人在各路军中颇有名气。
      圣上虽对武将有忌讳却是个通透之人,这般传言经不起推敲,细究起来能传出这件事的人不就该是经历陈桥禅位的人么,旁人说晋王魏王,皇帝看来石守信、陈荥荣或者那刚平定岭南的潘美甚至那官拜宰相的赵晋都有可能!大宋正当一统天下之时,如此言论是要亡大宋的江山社稷么?
      皇帝一刀砍断金銮殿上的龙案,朝臣们跪倒一片,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崔绍斌这等武将也觉得后背冷汗淋淋。
      符彦卿白着脸不敢动弹。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居然要置他符氏一族于死地,彼时他还嘲笑陈荥荣贪生怕死不明白富贵险中求,此时他还真是无比羡慕撇得一身干净的那个老家伙。
      皇帝不发话,众人就越发觉得自己项上人头不保,就连王公公觉得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晋王哭哭啼啼的冲了进来。
      他最近有发福趋势,此时穿了正式的朝服却一头乱发的栽在龙案边,瑟瑟发抖看着越发没有危害。他一边大哭一边请罪:“皇兄,弟有罪!弟有罪啊!”
      皇上看他这副模样竟于心不忍,甩开宝剑,走到他面前低头问:“这满朝文武都没请罪,朕的胞弟你又何罪之有?”
      “臣弟臣弟……”晋王抖了半天吐不出下文。
      “哼!”皇帝一声冷笑,“依朕看怕是有人想让你有罪,怕是有人看不得朕的这太平盛世!离间朕与朕的臣子,断我大宋的左右臂膀,真是好心思!”
      底下一片连忙附和:“圣上英明!”
      他用脚踢了踢晋王的肩头:“你替朕去一趟房州。”
      说罢挥挥手,王公公立刻唱到:“退朝~!”
      金銮殿上徒留符彦卿父子二人。
      “朕在世人面前立过誓,柴家子孙与我大宋同存亡,倒是你的女儿,你且修书问问,日后她意归何处?”
      符彦卿一身冷汗,这是要清理房州了。
      圣上称帝之时便有遗训昭告天下: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所以郑王赏封地房州,如今这小王也有二十,怕是身边还有前朝遗孽让他不得安生,晋王此次前去定是要探口风肃清王府了。自己这个女儿替她大姐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只能看她自个儿造化吧。
      符彦卿遵旨。
      皇帝背着手绕过龙案走了,符昭愿此时才敢爬到父亲身边将他扶起。此时的魏王符彦卿已经是古稀之年,饶是再好的身板也经不住星夜兼程的赶路,退朝回府后立刻病倒,但也不敢逗留京中,因为他是上任途中没有圣旨回来的,要是追究起来即便是功臣也要杀头的。只好亲手写了书信交给二子送往房州,再由三子符昭愿护送着继续前往凤翔。

      此时陵苏等人还在广南西,等到崔绍斌前往榆林巷和平街胡同里时,寥寥数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房州的郑王患上传染性的风疹,不得不与养母隔离。
      又过几日,圣上的后宫进了几只兔子,众嫔妃追赶之时,圣上宠妃花蕊夫人不慎跌落太液湖身亡,遗花宫宫人陪葬于安陵。

      这花蕊夫人乃曾经蜀主孟昶的贵妃费氏。她本与孟昶相处十分恩爱,自从孟昶暴病身亡,她被圣上威逼人宫,因为贪生怕死,勉承雨露,虽承圣上宠冠六宫,心里总抛不下孟昶昔日的恩情。她身边还有乔装的前蜀余孽,孟昶没有子嗣,但同样被灭国的柴宗训却有,既然要光复联手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搭上了郑王这条线。
      却不想一朝错子步步错。
      崔绍斌闷闷的喝下一盅酒,这当然也只有自己知道了,因为花蕊夫人便是他亲自押送至金銮殿的。

      这夜前来,崔绍斌既不听曲也不看鼓,心事重重只是坐着喝闷酒。近来朝局的变化实在让人担忧,二皇子这一派明显是要把掉赵晋的,但在这些事件中偶尔出现的晋王又让他不能不多想。他和徐祖最近都要避嫌,也罢,与其深陷其中不如此时在一旁看看。
      他近日跟那几个纨绔混的荒唐,酒楼换着喝女人换着上,却越发怀念那种吃不到的感觉。果不然还是神差鬼使的进了榆林街和平胡同。
      柳十娘自然是知道他与陵苏的关系,在茶室瞧了半天他的笑话,直到他要坐不住了才将陵苏唤来陪着,捂着满满的口袋自个儿回屋歇息去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柳十娘这人如此贪财?

      陵苏进来后便一直枯坐着,她一心要摆脱这个牛皮癣,也不敢乱找话题,只能将桌上放凉的菜吩咐厨房再去加热,如此两三次后眼看着菜里泛出油块了,最后只有倒掉。
      崔绍斌空腹喝了一坛子酒,脸色酡红,手撑在案上有些恍惚,再不吃些东西铁打的胃也受不住。但他此时只是看着陵苏,竟然有些示好撒娇姿态。陵苏再笨也知道他的意思,只好拿过他的酒盅,将剩下的酒放到了门口,回头用热水绞了帕子亲自给他擦脸擦手,就像对待自己喝多了的老爹一样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已经一坛子酒了,你方才进来就没吃东西,这般下去胃受不了,把这碗茶喝了,我去给你下个面吃好不好?”
      最后那一句好不好问的崔绍斌是春心荡漾,原本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装满了笑意,他抱过陵苏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肚腩上,闷闷的说了声:“好。”
      可怜陵苏就吃装小狗这套,男人示弱撒娇比什么都有杀伤力。她亲自去库存丰富的小厨房里,指挥着厨娘倒腾出了一碗香油清水鸡蛋面。不是很好看,但是很香。
      端进来的时候崔绍斌正盯着空了的酒盅发呆。陵苏把面推过去,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的手艺不中看,公子凑合吃两口吧。”
      崔绍斌笑着一手拉着她,一手用筷子吃了起来。面不多,根根软硬恰到好处,可惜一个荷包蛋煎得黄中透焦。一碗下肚胃里踏实了,酒气也发了出来。他本来就耐看的脸蛋红红润润,一双眼睛里像是住了头吃人的猛虎,看的陵苏头皮发麻。
      想借着收碗赶紧逃,不想人家动作更快。因为是贵客休息听琴的地方,自然家具什物齐全,床榻被褥净房火盆茶具一样不少。她被崔绍斌直接压在了床榻上,三下五除二直接扒光了……
      陵苏真是欲哭无泪,又上了贼船!
      既然上了战场就没有阵前逃跑的说法,前两次都是自己喝高了,这回倒要拼命一把清清醒醒的把他给办了!让他交到没有粮!
      于是玩起了欲拒还迎的把戏,二十万分的卖力低吟,生生在外面绞杀了两回,直到第三回才让他一杆入洞。两回啊,男人的脸面都差点挂不住了,打马直追的第三回合居然力不从心起来,完事以后竟然打着呼噜睡在了陵苏身上……
      哼,跟我斗?陵苏一把推开身上的人,用脚丫子在他的腹肌上轻轻踩了踩,保证你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爬得起来!

      这个小院子从来没有外男留宿,自然不会有人在门外伺候着,万幸的是他两人虽闹了两个时辰动静却不大,要不然真是丢了脸。陵苏清理了一下穿了衣服去厨房烧水,厨房的王厨娘惯是留有火种的,要升起来也很容易,陵苏烧了一大盆热水,强忍着腰的酸胀端进去,先分一点水在净室把自己清洗干净,又拿了大帕子把床榻上睡的正香的那家伙从头到脚擦了个遍。把丢了一地的衣裳挂好,给那家伙喂了水,自己嚼了两片茶叶,这才换了衣衫扯了被子躺上床榻。
      九月的下旬俨然已经入秋,本应是吹着夜风睡得凉爽,崔绍斌却生生呕出一头汗,有人裹着被子老往他怀里拱。他搂着怀里的人,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现在已经四更天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准备早朝了,可他今个儿才体味出:暖香在怀君王从此不早朝的个中滋味。
      想起昨夜敌军奸猾狡诈直攻粮草,他还是可耻的红了脸,这么丢盔弃甲此生头一遭,实在没脸在这里等到敌方清醒。匆匆穿好衣服,崔绍斌打拜官以后头一回翻了女人的院子围墙。

      陵苏是五更天醒过来的,她信奉的是“食色,性也”,所以她对于陪陪崔绍斌本是没有心理压力的,但一想到自己其实并没有自由之身行事间全要看主人,她便非常不希望柳十娘知道这一晚的事情。
      怀着心事如何能安眠?崔绍斌翻墙没多久她便醒来了,自己悄悄地换了被单,又将屋子收拾了一遍,直到看不出痕迹了,她才带着脏了的被单来到倒座前,埋在了堆了几日的落叶中,然后去厨房拿了火和几个红薯,一把火烧了起来。
      等到柳十娘等人闻到气味出来,那些痕迹已经烧的干干净净,四五个大红薯烧的流出糖浆异常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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