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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坐轮椅的男人(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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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今天是柳家四少爷与孟家六小姐成亲的日子。江南柳家和怀述孟家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家族了,今日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不少,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就算不能亲自到场也都各自派了人前来参加婚宴。宾客之多恰恰表现出柳家与孟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与人脉。
柳家宅院内四处张灯结彩,鲜艳的红绸挂满了整座柳宅,站在正门口迎接宾客的柳家长辈满面红光,周围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二当家,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阿碧本是替自家公子来向柳家送贺礼的,公子不方便出面,总不可能叫清潭那只闷葫芦过来,所以只能他阿碧亲自出马。阿碧虽然喜欢瞧热闹,但别人家成亲这种热闹,阿碧从来都是不爱凑的。
毕竟他还是一条单身汪。
“办事正好路过。”白暮然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他笑了笑,“虽然代表凤羽阁的贺礼轻寒一定早就备好了,但毕竟江南柳家的名声在外,凤羽阁如果没有一个当家的出面参加这次的婚礼,恐怕又少不了要被那些江湖人碎嘴了。”
白暮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凤羽阁这几年在江湖中的地位都今时不同往日了,虽然方轻寒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作为二当家的白暮然可不这么想。
阿碧老实道:“果然还是二当家想的周到。公子是想着你和三当家都有其他事要忙,就不想再麻烦你们来一趟了。”
提到方轻寒,白暮然收起折扇,轻浮的神色略略收敛了一些,“轻寒最近怎么样?”周围陆续有前来参加柳家婚礼的宾客经过,有些话白暮然不好说的太明白。
好在阿碧是个机灵鬼,一听便明白白暮然的话中话,“公子这段日子挺好的,能吃能睡,教训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白暮然用扇子轻轻敲了敲阿碧的脑袋,笑他:“除了你他还能教训谁,我可不信会是清潭。”
阿碧委屈的揉揉脑袋,小声嘟囔:“我那是做好事……”
阿碧跟着白暮然一路拜访了许多人,阿碧虽然从小跟在公子身边,但那时候他还小,况且公子每次出门都不带他,以至于这一路见过的人阿碧个个都不认识,顶多是知道名字,却一个都对不上号。
正当阿碧百无聊赖地仰头数着大红灯笼,从后院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下人,面带惊恐地跑到柳家老爷身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只见柳家老爷脸色刷的一白,踉跄了几步前些站不稳的样子,随即迅速跑去了后院。
所有人见状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看这柳家老爷的神情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后院……不就是新娘子待的地方么?
一见有热闹瞧了,阿碧立刻来了精神,“二当家我去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白暮然还未来得及应答,阿碧早就跑没了踪影,他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折扇掩面,看不见扇下人的表情。
阿碧一路跟着柳家老爷去了后院,他速度敏捷绕过了许多柳家下人,一路上看到或听到柳家下人惊恐着急的模样,他似乎还听到有人说柳家四少爷……死了。
当阿碧来到新房门口之时,那里已经堵了许多人了,他站在人群外也不好硬挤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听到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喊小姐的也有,喊少爷的也有,阿碧掏掏耳朵上前一步打算再听得仔细些。
“还站着干什么,把这妖女给我抓起来!我要她偿命!!”
阿碧站在人群外,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孟家六小姐孟溪在新婚当日杀害了自己的相公柳云天,喜事变丧事,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季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中途似乎醒来过一次,但很快就被灌下了什么药又晕了过去。醒来后不仅觉得脑袋很沉,季疏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压了什么要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猛地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压在自己身上,她吓白了脸,很快发现了另一件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她发不出声音了!
使劲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季疏发现,那个人的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人已经没气了。把人推开后季疏也跟着跌下了床,她深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在身上的尸体、发不出去声音的自己,以及自己和死去那人身上都穿着鲜艳的红色婚服,一切的一切让季疏很难冷静下来,但此时此刻她必须冷静下来,否则她一定会发疯。
她坐在地上想站起来,用了两次力才勉强站稳了身体。她尽量不去看床上的尸体,扔掉头上沉重的凤冠,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房门口挪去。
打开房门的刹那,以为会迎来光明,却不料等待她的将是残酷的现实。
“小姐!”
在所有人都在拉扯着自己的时候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挤了过来,拼了命的把季疏拦在身后不让其他人碰她。季疏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也使不上力来,就看着面前的女孩又被一群人给拖走,吵吵嚷嚷头都要炸了。此时此刻周围发生的一切宛如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自己的思维根本融入不进去。
季疏默默地在掌心汇聚内力,刚抬手还未施力,一个大胡子老头推开面前的下人怒气冲冲抬手对着季疏拍出饱含内力的一掌。
季疏掌中的内力没有释放出去,反而被老头的一掌拍得内力反噬,双重打击之下,季疏憋不住喉头的一口鲜血,喷了那老头一脸。再次昏过去之前,季疏心里想的竟然是觉得很得意——你打我我就喷你一脸血。
柳家老爷原本是想把“孟溪”就地正法,毕竟他认为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但被作为孟家的长子孟文珏给拦了下来。不管孟文珏信不信人是不是孟溪杀的,一旦孟溪被柳家老爷杀死,那两家的关系就彻底完了。孟文珏认为此事有许多疑点,他说服柳家老爷先把人关起来,待查清楚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季疏第三次苏醒的时候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惊慌了,胸口被一掌拍得仍在隐隐作痛,季疏在原地打了会儿坐,感觉好多了她这才认真地开始环顾四周。
看环境这似乎是一间柴房,四周黑漆漆应该已经是晚上了,而她身上仍然穿着白天那一身充满讽刺意味的嫁衣。
白天那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当时好像有许多人对着自己在喊着一个名字,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些人,他们好像把自己当做了另一个人,身为成长在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季疏当然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另一个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更有了几分底。
有人抓了她,把她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并让她代替原主承受了这一切。
季疏正想着怎么把脸上的面皮扯下来好证明自己的清白,门口忽然有人来了。
“小姐,小姐!”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把门开了一道缝自己挤了进来,有点眼熟。
看到她打开的那道门缝,季疏内心还有点小惊喜,她急忙起身。
“小姐!”那丫头眼疾手快的关上了门,并挡在了门口,“我听到他们说,如果三天内找不出凶手就要杀了你。”
季疏不关心这个,反正她不是孟溪,她扯了扯脸皮没扯下来,看到那丫鬟一脸焦急的模样,很想安慰她说我不是你家小姐,麻烦让让好么?
季疏往边上走了一步想绕开她,那丫鬟却像是故意的也往边上走了一步,季疏抬起脸皱着眉看她,做了个让开的嘴型。
那丫鬟前一秒还是一副焦头烂额担心她的模样,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用一根簪子捅进了她的身体。季疏抬手就是一掌把她连同柴房的门一起拍了出去。
还好这丫鬟人傻,不知道捅人要捅哪里才能够杀死人,季疏捂着流血的肚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吐血的丫鬟,她似乎有些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伤口的血与红色的嫁衣混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染上了血迹,季疏疼得面色雪白也只能咬牙忍着,再不走恐怕她真的要被这群疯子弄死在这里了。
季疏这才逃出柴房没多久,孟府上下就忽然冒出了许多人举着火把来捉她。
“不管是死是活,把她给我抓住!”
真要命了,一群疯子!她又没有急支糖浆干嘛要对她紧追不舍!季疏边跑边捂着流血的伤口,她扯不下贴在脸上的面皮,也无法开口向他们解释她不是孟溪。身后猛地追来一支飞镖扎进了她的肩头,季疏踉跄了一步终于是被柳家的人围捕了起来。
“哼!这妖女杀了我儿子,现在又不惜伤了自己的丫鬟打算逃跑,你们孟家的人还有什么话可说?”柳家老爷狠狠剜了瘫坐在地上的“孟溪”一眼,冷冷对着孟文珏道。
孟文珏确实无话可说,他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孟溪”,问道:“你真的杀了柳云天?”
季疏咬着牙摇摇头,用嘴型说道——不是我。
其实孟文珏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孟家的女眷们不住在本家,他只是偶尔听过家里其他兄弟提到过家里的这个六妹的情况。原本这次联姻就是为了联合柳家与孟家,稳固和加强孟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倘若真是孟溪杀害了柳云天,柳家绝对不会放过孟家。
“证据确凿,爹你还跟他们废话什么!他们杀了四弟就应该偿命!”说话的是柳家二少爷柳清风,他的脾气向来急躁,此时手握着一把剑,恨不得立刻刺死那杀害自己四弟的凶手。
孟文珏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不能说话?”
季疏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心道还好还有个有脑子的人,这群人叽叽歪歪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么?
“这妖女诡计多端,她的话万万不能信!”
柳家老爷本就不太满意这门亲事,他不是不知道孟溪在孟家是什么地位,无奈自己的儿子非孟溪不娶,眼下孟溪杀了他儿子,他势必要杀了孟溪祭奠自己儿子的在天之灵。
柳清风盯着“孟溪”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季疏虽然警惕着柳家老爷的动静生怕他一个冲动就上来结果了自己,但她万万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人竟然会是柳清风。
柳清风的那把剑剑身通体乌黑,在月光的照射下只有一层暗暗的光泽,所以当柳清风向她刺出那一剑,直到剑尖马上要刺入她的心口季疏才发现。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叮的一声,柳清风的剑脱离了他的掌心,那把剑自然没有刺入季疏的心口。
“什么人敢在我柳家作祟!”
从生死线边缘经过的感觉真不好,季疏流着冷汗抬头看向四周,她也想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救了她一命。
“柳老爷,多年不见,怎么愈发老糊涂了?”
说话的声音来自人群之后,围着季疏的一群人闻声立马转向了柳家老爷身后的方向。季疏看不见是谁在那里,她听着那声音温和无害充满善意,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知那到底是关怀还是讽刺。
所有人都背对着她,没有人看见她咧嘴笑了出来。
柳家老爷穿过人群走到人前,看见了那人,他冷哼道:“我当是谁。不知凤羽阁阁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方轻寒微微一笑,和善道:“我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