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八 ...
-
周围都很安静。月色清冷，放眼看去远山无尽，整座佛寺如同被困在了万山之中，分外孤寂。
沈涧走在前头，带着商持沿着破旧的回廊越过一个又一个院落，他似是对此地格外熟悉，也清楚目的所在，每一步都不见迟疑。
商持走着走着就慌了，忍不住叫了一声：“沈涧。”
沈涧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商持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只知道心底有巨大的不安，在不断地发酵。
沈涧等他走到自己身旁才重新迈出脚步，不紧不慢地跟他并肩而行，半晌突然道：“这里怨灵作祟、被天神以山镇之的传说由来已久，最初山上只有草庐野佛，但百姓虔诚，供奉不断，因此偶尔会有僧侣在此修行。”
商持一怔。
沈涧却没看他，只慢悠悠地说下去：“后来有落难皇子逃至此地，被修行的僧人所救，之后历尽劫难终登紫宸，在镇灵山上建浩瀚佛宇，赐名隐龙寺，终此一朝，供奉不绝。”
“这是……”
“这就是这个佛寺的由来。”沈涧接着道，“后来历经数朝，隐龙寺始终香火不断，到了这两三百年，异象渐生，最初有人说是菩萨怪罪信众不够虔诚，但异象日盛，又有妖邪害人，渐渐地周围的人都说这是镇压在山下的怨灵作祟，来的人便越来越少，隐龙寺也就没落了。”
商持没有再说话。
沈涧对这里的熟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个人了解这个地方的由来兴衰，对寺中各处了如指掌，这绝不是道听途说可以做到的。
在山下听到那掌柜的话时，他还奢望着封晗所说的只是个谣传，但如今想来是不可能了。
沈涧并不是听了封晗的话才来赌这运气，这个人也许由始至终都很清楚，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
商持想着，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惊惶。
而就在这说话间，沈涧已经带着他走过重重廊院，绕到了放生池边。
偌大的池塘中央长着参天的榕树，树根错落盘绕在水中，周围散落着大小各异的山石，大多形若莲叶，当中一片尤为生动，上面还叠着碎石，骤眼看去如龟蛇一般。
破落的千年古寺似乎只有此处才终于露出了它昔日鼎盛的痕迹来。
可商持却觉得有些难受。
那暗自生起的惊惶似乎始终无法安抚，反而越发地肆意发酵，于是看着这满池禅意也似生出了无尽诡秘，让人不安。
恍惚间，他听到沈涧道：“所以，那大雄宝殿下没有压着什么怨灵。”
商持忍不住抬头看去，便见沈涧正望着池中山石，眼内如海，似藏着无尽愁绪。
他只觉得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下，那点惊惶便也顾不上了，整个心思都落到了沈涧身上。
“沈……”
话未出口，沈涧已经拦腰搂着他飞掠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当中一块颇大的山石上。
那莲叶托着龟蛇模样的山石就在边上，近处看来竟也神韵俱备，龟蛇狰狞，让商持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沈涧在身后挡住了他：“站稳了。”
商持这才勉强稳住心神，却始终不敢再上前。
沈涧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背，走上一步，弯下腰摸了摸那石头。
“沈涧……”商持下意识叫了一声。
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那一瞬间他心里的害怕和紧张都只不过是因为他无端的臆想。
沈涧似乎笑了笑。
商持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辨认，便见沈涧翻出一柄刻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这一刀划得极深，微微一按血便流了出来，沈涧顺着那石上长蛇模样的突起一点点地画过去，鲜红的血痕让那龟蛇越发地吓人。
商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终于，沈涧停了手，又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纸，以咒火点燃，微一扬手，燃烧着的符纸便落到了山石之上，而后火势竟如触及酒油般地顺着那道血痕迅速蔓延了开来。
商持看得惊心，沈涧却始终一脸淡然。
转眼间那火焰已将整块山石吞没其中，火势再没有扩散，只在那儿跳跃中，当中似有什么逐渐露出了形状来。
渐渐地，火势弱了下去，山石安然无恙，只是那蛇身一样的突起上，又生出了一物。
形如石莲，色如冰雪，顶上一抹红如火焰未灭，在月色下竟熠熠生光。
几乎同一时间，周围阴风骤起，呼啸不绝，如万鬼齐哭，风吹在身上如千斤压下，商持再忍不住，往沈涧身旁靠了靠，扬手便朝着风吹来处挥出一掌。
掌风落空，四下像是什么都不存在。
商持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心悸难安。
沈涧的脸色也似比平日苍白了几分，看起来却很平静。他握住了商持的手腕，还沾着血的指尖顺着商持腕上红线抹过：“别怕。”
这一声像是带着某种安神的力量，商持放松了半分，问：“这是……什么……”
“天生地养的异宝，本性至阴至寒，若生在极寒之地，可孕育百年难得一见的仙草灵药，但不幸生在了此处，便只能滋养阴魂，日积月累导致山上阴气大盛、怨魂丛生，所幸千年古刹镇底蕴深厚，又有僧人死守，香火未断，这才勉强镇压住，没让这些孤魂野鬼跑下山去。”
所以，刚才那是真真切切的阴风。
这东西……也能算是异宝吗？沈涧要找的，为什么是这样的东西？
商持看着那朵石莲，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而就在这时，沈涧突然伸出了手。
商持下意识便要去拦，可沈涧的动作太快，没等他伸出手去，沈涧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那石莲。
几乎同时，天上惊雷骤响。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五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