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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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持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早已凉透了。
他不死心地伸手摸了摸，最后默默地收回了手。
身上已经被收拾干净，清爽干净，坐起来时才隐约察觉到一丝酸软，让人不至于将一夜的激情当作幻梦一场。
商持靠在那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屋里屋外都是一片宁静，他终于确定，沈涧确实不在。
他从床上爬起来，首先看到的是桌子上的食盒，然后便看到不远处门上贴着的一张符纸。
他愣了愣，快步走了过去。
符纸上缠着极细的红线，繁复的纹理看似是寻常的守护咒法，商持迟疑了一下，伸手拉了拉门。
门轻易就开了，门上符纸纹丝未动。
那似乎真的就是一张寻常的护符，并没有要把他困在房中的意思。
商持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光已经大盛，是这数日里难得一见的艳阳高照。
他又迟疑了片刻，反手又把门掩上了，回到桌子旁。
食盒里第一层放的是一碗肉粥，还带着微温，商持拿出来吃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
这么一碗肉粥也就只够垫了个底，商持目光又转到食盒上。
食盒下层放的是个小碟子，装着两块小孩巴掌大的桂花糕。
商持眨了眨眼，便没忍住，眼角眉梢连着微微勾起的唇都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然而直到商持将那两块桂花糕吃个干净，沈涧却还是不见踪影。
有些雀跃又略忐忑的心情让商持觉得格外难耐，他没有继续等下去，出了门便向客栈前头走去。
这时大约已近正午，客栈前头颇热闹，堂中半数桌子都坐了人，几个跑堂伙计在那忙个不停，掌柜的倒是清闲，一边慢悠悠地拨着算盘，一边心情颇好地跟旁边的人闲聊着。
更出奇的是，那站在边上一脸和善地跟他闲聊的人，居然是沈涧。
商持躲着那端着盘子满堂跑的伙计，往前凑上几步，便听到沈涧道：“如此说来，确实是佛法无边，看来我也该去求个保佑。”
这听着就不像是沈涧会说的话。商持顿了顿脚，没再往前。
那掌柜的显然没发现他，听到沈涧的话便笑呵呵地应：“这十里八乡，就这一处香火最盛，客官是贵人，自有上天庇佑，但这福缘之事，也没人会嫌多的，对吧？”
“自然。”沈涧语气里依旧带着淡淡的温和，让人很容易便心生好感，“我曾听说这周遭有灵山宝寺，只是似乎与你所言有些不同。”
“哦？”那掌柜的愣了一下，“不知客官听说的又是如何？”
“细不可究，只听说是在镇南不远处的山上，有天降的异宝。”
那掌柜的又是一愣，皱眉想了半天，言语间多了丝慎重：“客官大概是记岔了罢？我定溪镇南连绵数十里只有一座山，传言远古时曾有怨灵作祟，天神以山镇之，所以山名曰镇灵。山上倒确实有寺庙，从前也有些香火，却也是为了供着山下怨灵，防着它作恶。这些年山上阴气日盛，凶象频生，寻常百姓都不敢近，如今就只剩下几位高僧在山上守着，跟客官说的灵山宝寺实在不符。”
——定溪镇南三十里的镇灵山上，有长了千年的天材地宝。
听到这里，商持已经知道沈涧要问的是什么了。只是他没想到，封晗那天夜里跟沈涧说的镇灵山，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天材地宝乃上天厚赐，所生之处也该是宝地灵山，福泽万物，断不会如那人所说的那样凶象频生，为祸四下。
若那掌柜的说的是真话，说不定就是封晗和沈涧错了。
莫名地，商持便生出了一丝隐晦的期盼来。
可他来不及多想，沈涧已经转过身，向他看了过来。
沈涧似乎早就知道他在，一点都不见意外，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便又移开：“该走了。”
极平淡的语气，甚至不如刚才与那掌柜的交谈时的温和，带着赤裸裸的疏离。
商持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很快有人牵来了马，沈涧上了马，见商持站在一旁不动，便伸出了手。
商持看着他的手，好一会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借势上了马。
“我们现在……要去哪？”
沈涧没有回答，只驱马前行，商持也便沉默了下来，没有再问。
他终于确定，那疏离并不是他的错觉。
好像那些亲密与热烈都不曾存在，好像那个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的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商持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愤怒，挣扎了半天才隐约明白，那是不甘心。
马载着两人一路往南走，出了镇南牌坊，人烟便逐渐稀少，没几里路便荒凉了起来，似乎正印证着那掌柜的所言。
四下寂静，马蹄声都似带着回响，商持没忍住，问：“我们……要去那镇灵山吗？”
沈涧过了好一会才道：“去看看。”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带着极刻意的疏离。
商持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心头无名火起，也不管马背颠簸，一手拽着沈涧的衣袖，扭过身去攀住他的脖子便吻上了沈涧的唇。
沈涧浑身一僵，眼底是掩都掩不住的惊讶，手下意识便搂住了商持的腰，像是怕他会摔下马去似的。
商持胆子更大了，舌尖舔舐着便要挑开沈涧的唇，沈涧搂着他的腰的手顿时一紧，微躲了躲，低喝一声：“坐好了。”
商持目不转睛地看了他片刻，转回身去。
沈涧搂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过了很久，商持才微微地向后靠了靠。这一次沈涧没有躲。
似乎……又确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商持猜不透沈涧的心思，他只能紧紧地攥着那一角衣袖，反复猜度。
三十里路不算远，只是沈涧走得也不急，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镇灵山山脚，连绵的山体似是被茂密的树丛掩埋了起来，两人一马绕了好一阵，才寻到了那几近荒废的山道。
山道崎岖，乱草丛生，显然走的人不多，初时还能勉强走马，没多久便越发地难行了，两人只好下马，徒步上山。
这镇灵山看着并不高，走起来却不容易，两人大约走到半山时，天色渐暮，本是风和日丽的一日，这时却突然刮起了妖风。
这风起得莫名，在这山林间便更添了几分诡秘，商持忍不住看了沈涧一眼。
沈涧却是一脸淡然，似乎这不过是寻常天象变化，到一处陡坡时甚至还伸手拉了商持一把。
商持只能将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四周树动枝摇，这山路便越发地显得崎岖难行，等再往上，天色更暗，远处天边隐隐传来雷声，看着竟似是要下起雨来。
